一切的一切，如夜来一阵狂风暴雨，催花折枝着虞梦的神思。
虞梦同门嘉言对视，眼中是看不清的迷雾，陈舒耀也不知所措。
万物像是突然停滞，难以向前流动。
可突然，悬停空中的明镜开始隐隐不安，起先是微微抖动，接着幅度越来越大，虞梦这才注意到。
她刚刚望去时，明镜便随之射出耀眼的白光，由一束直直的射线，渐渐变粗，笼罩着众人。
***
虞梦觉得自己好像瞎了，什么都看不见。
“门嘉言，你在吗？”
一秒、两秒、三秒，声音从四面八方回弹过来，穿过虞梦的耳膜。
“虞梦？”
就在虞梦绝望之际，她听见了门嘉言的声音，很巧，她又听见了黎雨泽和陈舒耀的声音。
四周渐亮起来，是无边无际的白色— —纯白，不沾染一丝杂色与**。
五个人的位置，像是五角星的五个端点，距离有些远。
门嘉言率先跑向虞梦，可虞梦却听见“嘭”的一声撞击，他便扶着头没再向前了。
虞梦伸出手向前摸了一下，原来面前是无形的屏障，将五个人隔了起来。
黎雨泽调动山呼海啸之力震向屏障，可指尖一丝妖力都无法散出。
即使如此，黎雨泽依然平静如水，只是淡淡地说：“这里应该是明镜之中，所有的妖的妖力都会被禁锢住了，大家别怕，至少有虞梦在还是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门嘉言沉吟了一下：“估计是肖博瀚搞得怪，话说他妖力为什么不会被禁锢。”
虞梦想了想：“估计他在里面待的很久，已经被明镜认成本土生物了吧。”
陈舒耀还是有些担心：“我的青白剑召唤不出来了。”
其他人都若有所思，没人理陈舒耀。
五人中心处，渐渐显出一个身影。
肖博瀚一身红衣，背对虞梦，面对着黎雨泽。
他似乎极尽温柔之音，柔柔软软地同黎雨泽说：“好久不见。”
门嘉言心里打了个疑，这有些不太对劲，这真的只是旧友吗？
这肖博瀚不会喜欢黎雨泽吧？
看不清黎雨泽什么表情，可语气却不带一丝热乎，好像根本不认识一样：“能正常点吗？”
肖博瀚一笑，有些无奈地说：“当然了。”
虞梦觉得自己是被无视了，对着肖博瀚喊：“喂！你到底想干什么？都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你不会想反悔吧？”
他转了身，面上刚变成阴郁，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好了：“什么反悔？没看见我正叙旧的吗？”
说完便转回身去，问了黎雨泽：“你找到她了吗？”
门嘉言听见这话，心里又添疑问— —谁？黎雨泽在找谁？
“天地断通已解，她要回来了，你最好别做些过分事。你答应虞梦的，最好都给我做到，不然我会和你翻脸。”
肖博瀚竟然有些委屈：“你当真会为了一个凡人跟我翻脸？”
说完，便冷笑一声，挥了挥袖子，匿去其他四人身形与声音。
***
偌大空间，只剩虞梦。
其实虞梦也偷偷试过夺回明镜控制权，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想出去吗？”
虞梦想这不是废话吗，没好气地又回了一句：“还想活呢，可以吗？”
肖博瀚奇怪的发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笑得极其惊悚，虞梦都想给他踹一边去了。
似乎笑了半分钟，终于停了。
“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不过单纯看人类就心里发火而已。”
“你知道的，我不过是因为抗金杀了些凡人，就被镇明镜千年，日日夜夜我都想重见天日，可却等了那么久。”
“你应该能看出来，我和黎雨泽关系不一般。是的，我喜欢她，你知道吗，没有她的千年我是多么难熬。”
一腔愤懑积压在心底，今天一股脑的都说出来了。
可虞梦可不在乎这些。
镇压他又不是他镇的，现在给他放了，以后还能天天找黎雨泽，这不还得该谢谢自己吗。
虞梦还提供了些情绪价值，不过也就“哦”了一声。
她要问她关心的：“你还是先把咱的交易完成吧。”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在明镜之中和你们相见吗？”
“我上哪知道去？”
“你脾气有些差哦。”肖博瀚语气竟出奇的有些好：“我的妖力被镇在明镜之外，你刚刚放出来，我的妖力便回来了。可是光有妖力可不行，我的身体也需要被放出来，这才是真正的自由。”
虞梦有丝鄙夷不屑：“谈交易的时候你可没说这些。”
“这不仅是救我之法，也是救你之法…”
“我需要出明镜，你需要长命，你把明镜毁了，便两得其美、一箭双雕。”
虞梦觉得肖博瀚疯了，毁了明镜？
先不说自己能不能做得到，自己敢不敢做还是首要问题呢！
“滚啊！”虞梦彻底爆发了。
不过肖博瀚却没介意虞梦的无礼，自顾自解释道。
“你且听我说，不用那么着急。”
肖博瀚长舒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
“你要长生，需要先知道为何短命，基本原因我已经解释过了，可那有些不尽不全，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重点。”
“你能控制明镜，是因为你有梁女的血脉— —当然，是最初那个梁女，可每个梁家人都有她的血脉，为何就你能动的了明镜，有没有思考过？”
“那是因为，他们只有血脉，并无神力，当然无法控制明镜。而你，早就被明镜催生出了神力。每一代的陈男梁女都会因神器，也就是青白剑与明镜催生出神力，进而镇妖、放妖。”
“你要知道这些后，再去想想我刚刚听你说的话。你毁了明镜，你就没有神力，再也不是梁女，不受四周之岁的苦。同是明镜残缺，我也得逃出生天，重见光明。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吗？”
“我给你时间考虑，你也可以去黎雨泽那求证，至于怎么毁了明镜只有你自己知道。想好了，我再来找你。”
肖博瀚说完之后，便身影渐淡，好像从来没有来过。
***
其余四人依旧是不在面前。
虞梦拼命敲打着面前屏障，喊着门嘉言的名字，可却得不到回应。
又是拼命的一掌，竟然穿透过这屏障，结果重心不稳，身子直直地向地面砸去。
虞梦心想在明镜摔了应该不会影响现实吧。
刚要摔倒，一只手将虞梦扶了起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手，纤细，却有力量，身上有淡淡地香味。
虞梦看向女人，有些不可思议：“你是梁雪祁…梁婆婆？”
确实是梁雪祁，她眉目中极显温柔，与良辰苑那个梁婆婆完全不一样，况且，她很年轻。
“我没什么时间了，你不用说话，听我说，一定要记住我说的。”
虞梦点了点头，她便继续说。
“我确实是梁雪祁，早些年受到女娲娘娘的感应，她要我寻一件法宝，名为玉沁。”
“此物就在相山文家人手上，你也需要找。当初我借到之后，依着感应进入明镜— —因为女娲娘娘告诉我，明镜之中有妖物蠢蠢欲动，需要我进去监视他。”
“那妖物就是肖博瀚，他早就苏醒了，但我一直在此，他便没有什么动作，可是前不久，让他得到外面的妖力，我渐渐控制不住他了。”
“我为了一直守着他，已经摒除肉身，只有一缕魂魄在此，我已经耗费了太多元气，马上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不能要他出来，一定不要听他的！接下来，你需要找到玉沁，你也要进入明镜之中守着他…”
听到这，虞梦不乐意了：“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也有，不过很难。”梁雪祁思索了片刻：“但有那个黎雨泽在，或许简单一些。”
“什么方法？”虞梦发问。
梁雪祁身后忽现身影，竟然是肖博瀚回来了，他抓住了梁雪祁的头发，拖了回去。
她只留下最后一句话：“杀了他！”
最后一句话…
只留下一句话…
她神形俱散，已然虚无。
肖博瀚也只留下一抹诡异的笑，旋身向前，直击虞梦面门。
虞梦心里一惊，只求女娲娘娘保护自己。
或许真是女娲娘娘显灵了，她醒了过来。
***
睁开眼，门嘉言映入眼帘，忙慌问她：“你没什么事吧？”
虞梦揉了揉眼，看向四周，这是门嘉言的家里。
耳边又听见了高跟鞋的踢踏声，应该是黎雨泽也过来了。
黎雨泽坐在床边，为虞梦轻拂了鬓边碎发：“你一直没醒，我让小言把你带回来了，那个陈男先回酒店去了。”
虞梦伸了个懒腰：“天亮了吗？”
门嘉言噗嗤一笑：“哪能啊，这才刚到家十分钟。”
随即，又想起来了什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现在才醒？”
黎雨泽也在一旁问道：“肖博瀚告诉你长生之法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虞梦真的是心累，长叹一口气，把梦里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末了还说了一句：“最后那秒，我有种感觉，梁雪祁婆婆再也回不来了。”
门嘉言摸了摸虞梦的头，对她说：“不会的…”
黎雨泽没对肖博瀚对虞梦说喜欢自己这件事感到什么不好意思的，或许年纪大了，脸皮也厚了。
但是她却能明显感觉到肖博瀚不太对劲，可能是因为被关那么多年成心理变态了？
虞梦又问黎雨泽：“黎姨，长生之法真的是要毁掉明镜吗？”
黎雨泽反问她：“你想毁掉吗？”
虞梦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想活，但毁掉明镜，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用担心那么多，同为山鬼座下的山鬼兽，我的妖力或许稍逊一筹，但他能知道的，我就有办法去探听。他不知道的，我也会知道。”黎雨泽眼中满是平静，像是看不透的一潭水：“女娲娘娘要梁雪祁守着肖博瀚，那就代表他有危险性。既然如此，就要按她说的，要找到玉沁和相山文家人，这都不算是问题。”
虞梦眼睛睁得大大的：“黎姨，你认识吗？”
黎雨泽微微一笑：“刚刚就说了，我也是山鬼兽呀，我知道的未必有肖博瀚少。文家人最年轻一代的，叫文爽，就在我手下工作，玉沁在他手上，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出面帮你去借。”
虞梦没有立刻回答，低头思考了半分钟：“我想的是，未必要先杀了肖博瀚，我可以进入明镜再商量商量，不过主动权得在我们手上，我要暂时封印明镜，不能要他随时让我们进入明镜里。等一切想好，进入明镜和他谈判，能谈判成自然是好的，谈判不成，那就武力毁灭。到时候还得黎姨来帮忙。”
说到明镜，虞梦忽然想起来明镜不在身边唉，看了看身旁也没有，只有微微感应…
门嘉言看穿了虞梦的心事：“明镜被陈舒耀拿走了，他说要用青白剑辅镇明镜，让肖博瀚暂时无法作妖。你放心吧，一切有我和黎姨在呢。”
黎雨泽起身拍了拍门嘉言肩膀：“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走吧，让虞梦好好休息吧。”
“黎姨再见。”虞梦看了看门嘉言：“你也晚安。
啪嗒一声，黎雨泽走出房门前将灯也关上了，一切如外面黑夜一样静谧。
***
黎雨泽回到房间，心事一重重，万般压在心头。
拉开窗帘，后半夜不知哪来的云层，遮住了月亮，可坚韧月光还是透射出来。
她手指抚向玻璃窗，自言自语问了一句：“你还没回来吗？”
很早很早之前，黎雨泽还在山鬼身边时— —山鬼就那么骑坐在肖博瀚上，自己跟在一旁，寸步不离。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山鬼喜欢在山中穿梭，她会飞，但她更喜欢攀着藤蔓，一处荡向另外一处。
绿色长发总是能与山间颜色融为一体，不过黎雨泽倒是一眼就能看见她从无例外。
隋朝时，天地断通，山鬼也是神仙，她知道仙骨沾染凡尘会损毁道行，于是她剖开长白山，将肉身藏于山中，而魂魄被分，散入人间投胎转世，时机一到，自会复位。
千年，她只找到过山鬼转世两次，一次是宋朝，见她时，她已成了不知几品小官的正妻，惨遭投毒，离开人世。第二次，便是二十余年前遇见的柳春雪，可也不过几年，柳春雪也命丧黄泉。
于是，山鬼魂魄再次转世。
既然能找到第一次，第二次，那就能找到第三次，她一直没放弃找，二十年了，山鬼或许又成为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可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呢？
会不会要再等个五百年、一千年？
或许不会了，天地断通已解，她该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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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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