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把警察手账塞回口袋。
冷空气过着牛皮纸的味道瞬间侵入两人的鼻腔。
为妥善保存纸张,档案室内温度常年保持低温。
松田阵平没往熟悉的方向去,跟着葛山理沙,听这位年近五十岁的老警官絮絮叨叨。
“这三月的案件归档的不多,能归的都是些简单的,”她停在两个架子中间,抬手,“这部分是12月份的案子,1月和2月几乎都没归,但警情都已经上传系统,你可以用档案室的电脑看。”
说完,她转身离开。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新人呢?”
松本清长的话像根刺,扎进松田阵平脑子里。
收拾时探头探脑的清洁员,半夜目光闪躲的目暮,让他以为星野的办公室要易主。
报告时不过随口一提,却换来这么句意味深长的反问。
无论是目暮还是伊达班长,脸上都挂着欲言又止,就连一向和他关系不错的佐藤美和子都为了一头扎进搜查二课的办公室。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
心里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舌尖抵住后槽牙,快速翻阅卷宗。
这些人,肯定有事瞒着他。
警视厅的人员和三月前调动不大,或许答案就在案件上。
档案室外逐渐嘈杂。
葛山理沙像尊门神一样拦在入口处,对着几个探头探脑、脸颊微红的小姑娘无奈摇头。
也不知是谁放出的消息,说松田警官在档案室,现在过去能瞻仰池面警官的尊荣。
年轻的女警纷纷找借口上门,围着清冷的门口拉葛山理沙聊八卦。
好在大家都知道警视厅厅草心里有人,所以都只是来凑凑热闹,话题聊得超过了,她一个眼神,小姑娘们嘻嘻哈哈地也就散了。
葛山理沙抬眼看看墙上的挂钟。
松田进去快两小时了。
“葛山警部。”
高木涉抱着一箱资料,从电梯里走出,“葛山警部,我来还上次借的案件材料。”
“高木警官,”葛山理沙笑着瞥过箱子上的标签,“怎么亲自来还卷?这种事情交给新人来做就行了呀。”
高木笑了笑,“佐藤警官交代,案子涉及未成年人,要小心处理,所以还是我亲自处理踏实点。”
葛山理沙眯着眼睛淡笑,眼角的皱纹很是和蔼。
高木这孩子也是她看着成长起来的,很老实的一个青年。
最近也和美和子看对眼,只希望这两人能够平平安安,别像里面那位一样。
“咦?这个是……松田警官来过吗?”
高木把箱子小心放在接待台上,一眼瞥见松田阵平警察手账的复印件。
档案室有明文规定,警视以下的警员查看卷宗都得准备警察手账复印件。
松田阵平的复印件,葛山理沙的抽屉里还有一沓。
葛山理沙接过高木递交的证件娴熟地放在打印机上,点点头,压低声音,“是啊,上午急匆匆就过来了,说是想看看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的案子……怎么,搜查一课最近有事儿?”
高木的笑容僵了一下,心里直咯噔,早知道就晚点下来了。
他打算放下纸箱就跑,可话还没说出口一边的小姑娘就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新分配进档案室的年轻女警推推眼镜,望着满是数字的电脑屏幕一脸无措。
“我看看,高木警官,这个案子还是和以前一样,麻烦你归到原位咯,”葛山理笑道,“别担心,我晚点会去检查的。”
话说到这份上,高木似乎也没有了拒绝的道理,认命地抱起突然感觉沉甸甸的箱子,硬着头皮往档案室深处那一排排冰冷的铁架子走去。
他尽可能地把声音放到最轻。
档案室空旷寂静,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高木停在书架前,屏住呼吸,透过架子的缝隙,能够清晰看见那个穿着挺括黑西装的身影。
糟糕——
松田警官怎么刚好站在这个案子该摆放的地方,高木愁眉苦脸。
他现在离开档案室还来得及吗?
正当他这么想。
翻页声骤停。
那个黑色背影倏然转身,凫青色的眼睛顿时如针扎一般刺向高木。
惊得高木寒毛四起。
“高木?”
松田阵平声音不高,眉头微蹙。
他记得这个年轻人,是伊达航的徒弟。
班长提起过好几次,说有时候乍看着有点像自己。
被逮个正着的高木涉僵着脚步挪到松田阵平身边,把箱子塞进黑衣警官旁边的空位,箱子在铁架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松,松田警官,”他带着尴尬的笑,声音有点发虚。
“来还卷子?”松田问。
“嗯,是帝丹高中女学生跳楼自杀案的卷子,”高木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在前几天的教师猥亵案件中确认是他杀,受害者家属申请重启调查,现在并案调查的申请听说已经批得差不多了所以得赶紧把卷还回来。”
高木越说案子,语气就越是顺畅。
“原来如此……”
松田阵平的目光落在薄薄的牛皮纸和贴着受害者照片的证物箱,忽然问,“这个位置,是半个月前的案子?”
高木赶紧点头。
“那个叫川本宪一的嫌疑人在杀害女学生后半个月又锁定新的目标了?案子是怎么侦破的?”松田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天气。
高木的身体却一下子绷直了,大脑飞速转了几圈,才小心回答,“是……帝丹高中那边,几名女学生在受害者自杀现场发现了奇怪痕迹,并且找到关键性证据。”
他有选择性的答复。
松田眼神微动。
利落地将手里的卷宗插回原位,侧身,完全面对高木。
高木涉这才发现,这人似乎比自己还要再高一点,加上这身黑色的西装和深色的领带,他觉得背后的衬衫被汗水浸湿,在屋内的冷气下格外阴冷黏腻。
别再问了,快放我走吧。
高木心里不停哆嗦。
可他却忘了吃早餐的时候把面包包装袋嚼进嘴里,倒水把水洒到桌上。
有些人今天注定要倒霉。
松田没有听见高木心中的哀求,掏出手机,点开一条新闻。
手机看着新,但确实是几年前的老款,网页的进度条缓慢爬行。
松田阵平耐着性子等图片等全部加载完毕后,递到高木面前。
东都十余名男教师涉嫌猥亵学生!!
新闻下方的阅读量已经超过了一亿。
“嫌疑人涉嫌杀人,但另外十七人为什么会突然一起自首?”松田盯着高木,声音轻松,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探究,“按以往的类案,多人犯案,只要有一人被捕,就会变成其他同伙的弃子,况且还是像猥亵没有明确证据就难以调查的案件。”
高木张了张嘴,心里想着伊达班长的告诫,眼底掠过一丝慌乱。
松田准确地捕捉到了。
他的肩膀放松了一点,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铁架子上轻轻敲动。
“哦!有了,松田警官,是这样的。根据当事人的口供,所有人都是看见川本宪一被受害者的鬼魂分尸,因为心里有鬼所以急着自首,”高木涉忽然想起前两天通宵做笔录,顿时有了底气。
“鬼魂?”
“嗯,可能是做贼心虚吧,那天他们还带了其他学校的女生,那女生也看见了……都有笔录可以作证,”高木答道,“这笔录我们可是来来回回问了好多次,每次都有录像可查。”
一说到录像,高木顿时有了底气,“您如果不信,可以去监控处调取视频。”
松田阵平冷淡的脸上浮出若有若无的笑意,“调监控就算了。”
他思索着,似乎还想问什么。
可高木的手机铃声响起。
“啊!是佐藤警官。”
看清来电,高木如蒙大赦,脸上倏然升起喜悦的红晕,“松田警官,那我就先走了,有事您再联系!”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脚步匆匆冲出档案室,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松田阵平的目光落回刚被高木塞回位置的卷宗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稳稳捏住牛皮纸,将它抽了出来。
作为自杀结案的案件案情简洁明了,不到十分钟就翻完了。
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松田阵平胸膛里那股被强压下的脉动却越来越清晰,强烈的违和感挥之不去。
一定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
或者说警视厅的同事、自己的同期隐藏。
他猛地想起葛山理沙的话,几步跨到档案室角落那台破旧的电脑前。
上一个使用电脑的人没关电脑,点击下鼠标,屏幕就亮起幽幽的冷光。
手指轻快地在键盘上敲下“川本宪一”四个字。
重重敲下回车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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