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烫。
少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偏头想要避开他,脚步也在后撤,可腰窝处依旧压着的掌心却微妙收紧了,几乎是严丝合缝扣住了他的腰。
但也只有一瞬间,琴酒便松开长指,先一步后撤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可能...有点没睡醒吧?”苏玳没有在意这点小插曲,或者说他没心思在意。
长指勾过内开窗的把手缓缓将它关闭,苏玳眼睫半垂,在眼下落下一小片阴影,自然垂在身侧的指尖在轻轻摩挲着戒环的边缘。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内开窗磕撞了。
在华盛顿,被关在家里的他喜欢倚窗点烟,凌乱睡袍松松挂在身上,微风灌进领口,将更多的红痕暴露在空气里。
苏玳体质娇气,容易留印,那抹被磕到的乌青混在青青紫紫的牙印里倒也隐秘,可还是被发现了。
赤井问他轻声答。
和预想中不同,赤井秀一什么也没说,苏玳在哭.喘,只是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好轻,他轻吻了一下那抹乌青。
连续落雨,苏玳不喜雨,他没有再靠近窗。
直到华盛顿落了雪。
熟练打开侧边窗时,苏玳微顿,红眸半阖,他静静望着那小巧的透明防撞条,不知道什么时候装上的防撞条,良久,他才倚窗点烟。
苏玳很少注意生活中的细节,赤井秀一也从不会讲。他不知道细节出现的具体时间,但他总会发现。
并在某一瞬间,再次想起。
“是吗。”琴酒垂下眼,“那你在想什么。”
苏玳回神,眼睫颤动了一下,他抬眸,软软抿唇,露出一抹浅笑:“在想,下次要小心一些。”
琴酒轻“嗯”了一声,唇角平淡的没有一丝起伏,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打算什么时候见君度?”
“今晚吧。”苏玳没什么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有点好奇君度到底想干嘛。
昏睡三天,苏玳知道自己其实错过了许多事情。
最令他意外的莫过于,君度联系不上他后,主动找到苏醒不久的琴酒自述了一切所作所为。
他只要能再见苏玳一面,付出什么都可以,包括他那秘密的——世代继承的大师家业。
奇怪的是,琴酒同意帮他转述了内心所愿。
...
昏暗的路灯忽明忽亮,似是烧断了灯芯,又像是被人切断了输电,一盏盏明亮全部熄灭,四周逐渐陷入一片浓郁的黑团。
车前灯打在水泥地上驱散了一小片漆黑,苏玳背倚车门,垂眸点烟,打火机却没气了,连按几下都毫无反应。
“抬头。”是琴酒的声音。
眼皮撩起,瞳孔映出琴酒俯身放大的精致轮廓,依旧是淡淡的冷漠,平静的很寡淡。
狭长绿眸半垂,他抿着一根还没有燃起的细烟靠近了自己。
琴酒手腕微动,裹着皮质手套的长指划出一根火柴,那抹红团很鲜艳,将两根快要抵在一起的烟尾同时灼烧。
不同淡香的烟雾缠绕在一起,模糊视野的那一瞬,琴酒抬眸对上了苏玳的目光。
“见到君度,你会说什么。”
苏玳有点意外,停顿了几秒才出声:“大概会是听他说吧?”
琴酒唇角微翘,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嘲讽,他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有些模糊:“那很可惜。”
话音刚落,一道亮光划破长夜,如水般流泻的淡蓝烟花四散飞起,朝不同的方向流逝,视野之内皆是如同流星般的绚烂。
那一刹那,苏玳能清晰看到琴酒的轮廓,也能清晰看到他那句被烟花掩去所有声音的口型。
琴酒在说:“你永远听不到了。”
苏玳眉梢微皱,他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琴酒的意思,但也能明白,琴酒是带他来看烟花的。
回身望去,苏玳微扬下巴,瞳孔焦点停留在不远处的深色天际,斑斓色块范围很大,色彩浓郁的很高级,似是会流淌的淡蓝丝绸,显眼到远在市中心大概率也能看到这片烟花的轮廓。
时间很久,每一秒都在大把烧钱,久到苏玳脖颈微酸,被驱散的黑暗才一点点重新回归,而路边熄灭的路灯卡着点依次亮起,虽然光线昏暗,但好在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倚着车门,他们几乎肩抵肩。
“GIN,你把君度做成烟花了?”苏玳有些迟疑。
在苏玳的记忆里,GIN不是个轻易给出承诺的人,但说出就一定会做到。
琴酒神色淡淡,语气却含着微妙的危险:“你们见到面了不是吗。”
苏玳扯了扯唇角,的确,他们的确见到了彼此:“那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眼角的余光能够瞥见苏玳微蹙的眉,琴酒垂眸,瞳里没什么温度:“你不是想要见他吗。”
“等等…你以为,”苏玳有点发懵,“我想见君度?”
“不是吗。”明明是反问的句式,琴酒的语调却毫无起伏,“你没有拒绝。”
苏玳怔愣了一瞬,随即轻笑出声:“我的确好奇君度想干嘛,但不足以支撑我答应下来见他,一个不熟的陌生人而已,更何况他还背刺了你。”
少年眉骨落影,眼尾上挑,他对准琴酒扫过来的视线,眸里含着无奈:“我以为你们达成了什么共识,能让你代为转述的很少,由你说出,我便没想过拒绝。”
眼睫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琴酒面上嗤了声,极轻,似是湖水凝冰的细响:“共识?”视线如实质,漫不经心的摩挲着苏玳的轮廓,“你这张脸,不是谁都有资格看的。”
那为什么君度就能看到呢。苏玳有些哑然。
其实他有把与君度之间的一切告知琴酒,多年搭档足够了解彼此,苏玳没有掩饰什么,坦言自己对君度产生过好奇。所以那次雨夜,他没有下车,没有把君度关进审讯室。
砝码很轻,但每一块都足以改变天平的倾斜,虽然最后被秤砣压码,瞬间改变结局,君度内心的精神世界的确得到过天平倾斜的美好,哪怕仅是一瞬间。
而这一切都来自于苏玳最初产生的那一丝好奇。所以琴酒在意的就是他对君度的好奇。
分析解释顺下来是很流畅的,可苏玳却隐隐觉得有点怪。
琴酒不是个固执己见的人,精神折磨比较浪费精力,他不使用不代表他否定。对于君度这种不把生死看在眼里的异类,其实精神伤害要更残忍痛苦。
但苏玳会向琴酒的天平永远倾斜。
“今天的烟花有点一般,我还是喜欢红色的。”苏玳没有回答琴酒的问题,但却又像是回答了,“不过烟花是我们一起看,那还算不错。”
琴酒敛眸勾唇,弧度不显,他淡淡的收回视线,轻“嗯”了一声。
对身边人拥有绝对掌控感的时候,人是不会因为一只疯狗忽然跳出来夺视线而在意,人只会对悄无声息留下踪迹的存在警惕。
琴酒身居高位性子疯狂却又稳重,做事干脆利落不喜欢拖延,抓住背刺者那一刻,他就会神色淡淡的望着君度,似乎是处理日常任务一样的毫不在意,举枪对准君度的眉眼,直接扣动扳机。
不需要求饶不需要狡辩不需要给出利益作为交换,琴酒连浪费时间去折磨都不会,只需要和他的任务目标一样,去死就可以了。
所以苏玳误认为他们达成共识,其实是因为苏玳足够了解琴酒。
时间倒转回到三天前。
“....OK,我说完了。”自述一切只为见到苏玳一面的君度一脸无所谓,他精神状态看起来极差,脸色很难看,但那双如毒蛇般粘腻的眼眸亮的渗骨,如同回光返照。
君度只用寥寥几句意思了一下他的背刺,其余时间都在着重讲述他与苏玳之间的交际,琴酒早就听的不耐烦了,眉间微蹙在压着火。
可冷白长指还是抵在枪身边缘无规律的轻敲着,琴酒没有按照君度所想对他开枪。
“啧,死里逃生一回,把你吓到了?”君度眉梢微挑,阴阳怪气了一句。
琴酒没有被激出怒气,反倒嗤笑出声:“踩着我,你倒是偷走了不少东西。”淡漠视线平静落在君度身上,带着看破人心的冰冷审视,“现在还想踩着我得到什么?”
面上无所谓的姿态瞬间僵硬,君度唇角翘起的弧度一点点拉平,良久,他却又笑了。
“这场游戏,从一开始我用的就是生命做赌注。”
君度目光阴冷,直勾勾的盯着琴酒,他藏不住自己的妒忌了:“考核期间,我问过他,之后如果要换搭档,他会对新搭档的标准有什么要求。”
“他竟然轻轻笑了一下,他说他已经很多年没换过搭档了,未来也不会。”
“怎么会这样?结婚都还会离婚,苏玳怎么能肯定的说不会换了。”
似是气到崩溃,君度的指尖都在不受控的抖:“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要你去死。”
“小川荆二是你露出的破绽,天时地利人和,我愿意拿生命赌一次。”
“你死了,我就代替你,苏玳会看见我。你没死,我是凶手,苏玳会记住我。”
“可他玩弄我,不要我了。”
君度所有失态在这一瞬间尽数收回,他有点平静的疯了。
“我是凶手啊,他就那样把我丢在车里,不在意我的结局,就似乎是好奇心结束了,他腻了。”
“没关系的,我向你自述一切只为恳求换得苏玳一面,他会好奇的。”
“没有答案的问题会永远存在好奇心,你说得对,我要踩着你,我要死在这里。”
只不过那枚君度要自杀的子弹,被琴酒开枪打偏了。自杀失败,君度也无所谓了,昏迷前他最后说了一句。
“GIN,我一定会得到我所期望的。”
负责处理老鼠的琴酒最擅长摧毁一个人的期望。
既然这么在意好奇,那我就把这份好奇变为麻烦的厌恶。
踩着我换取的一切,都将会因为我而失效。
…
保时捷的起步速度很快,车影逐渐融进黑暗里。四周又恢复了寂静,路灯昏暗的有些压抑。
有血液淌出了阴影边缘,源源不断的流淌着。
额发细碎散在额前,他的唇色已经惨白到毫无血色了,被粗粝绳索捆在后背的长指轻颤的厉害。
露出的一节腕上被深深割开了一道口子,血珠不断滴落,地面上已经汇聚了一大滩血。
是意识已经模糊的君度。
琴酒把握的时间刚刚好,足够君度听完苏玳的每一句话。
精神状态在溃烂,生命力也在下降,但君度还是勉强扯出了一抹笑。
从某种意义来说,他真的再次见到了苏玳。
这就够了。
…
三个月后。
风已经变得潮湿而粘稠,带着些许暖意,警校的晚樱是初见,将落未落的晚樱垂在枝头,偶有掉落,拂过来来往往的警校生。
身着统一制服的新生快速抚去粘在手机屏幕上的淡粉花瓣,指尖点着新闻里的大标题,连忙示意身旁好友去看:“我真没骗你,羽田秀吉这个月底真的要来东京打比赛了!”
好友瞥了一眼,有些诧异:“我记得他不是个很有名气的新人吗?这么快就要打名人赛了。”
“因为我们秀吉真的是天才棋手啊!!说不准他能一举成功,未来冲击七冠王呢!不行,这么重要的赛事,等决赛场我一定要买票去看他,他本人超帅的啊啊啊啊,”话音未落,新生似乎想到了什么,雀跃的神色一下子便萎靡了,“只可惜,手机要被统一管理耶,不知道到时候我能不能预约...欸?!!”
“嗯?”好友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疯狂使眼色,看向身侧另一边。
顺着望去,下一秒,便忍不住怔愣了片刻。
怎么、怎么会有人在现实生活中长得这么具有冲击力?好漂亮。
身形高挑,肤白似雪,少年似乎是感受到了他们的热切注视,偏头望了过来,仅一眼便淡淡收回了视线。
是同样作为新生报道的乌丸尽雪。
这是去往警校礼堂的必经之路,一路上,明里暗里无数道视线落于他身上,少年神色自然,瓷白长指拢着两页稿纸,任由他们打量自己,步伐不紧不慢。
直到口袋内的手机发出铃声,来电人是之前见过面的警察。
“樱宫同学,打扰了。我们想要耽误你一些时间,关于你叔叔的事情,有点情况想再向你了解一下。”
...
办公门看起来像是故意半阖的,隐隐露出里面的说话声,乌丸尽雪垂眸,他没有丝毫好奇,指骨微蜷不重不慢地敲了几下门。
“请进。”
门被完全打开,屋内仅有三个人,但没一个是乌丸尽雪之前录口供见过的警察。
距离他最近的女人出示了证件,态度客气,眸光里藏着职业性的审视:“樱宫同学,我们是公安这边的,有点事想向你了解一下。”
“....嗯。”乌丸尽雪顿了顿才轻轻点头,面上装作不经意般,将视线扫向靠窗而坐的健硕男人,哪怕目光碰撞在一起,对方依旧平静的看着他,那只无光的义眼隐藏在墨镜之下,唯一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是黑田兵卫,是与漫画主线有密切关联的公安高层...乌丸尽雪敛眸,隐去眸底一划而过的暗色。
“恭喜你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入警校。”公安收回证件,她抬手示意乌丸尽雪落座,眉眼间含着会令人放松的柔和,“你在美国的学业同样也很出色。不过,根据橘莲助理的讲述,你之前的规划似乎是选择留在华盛顿?”
“叔叔一直希望我能留在他身边,”乌丸尽雪眼睫轻颤,红眸里浮起一点恰到好处的思念,“做警察是叔叔对我的期许,我拗不过他便回来参加了考试....本来准备放弃录取的。”
“我会完成他对我的期许。”
少年面上轻笑,压在膝上的指尖一动不动,指腹处却在明显泛白,那是过分用力造成的现象。黑田兵卫眼眸微眯,他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如果能见到穿着制服已经到校报道的你,一定会很欣慰的。”公安翻开手里的记录本,她话锋微转,“我们查了一下你的口供,你之前回国是因为橘莲生病?但在橘莲常去的医院里,我们并没有查询到他那段时间的就诊记录。”
“叔叔容易心悸,是老毛病了,吃点常备药就能缓解,没到要住院的程度。”乌丸尽雪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眉间带着一点苦涩,“叔叔一生未娶,全心全意照顾我,我很爱他很在意他,他只要说一句不舒服,我就无法安心待在国外。”
这话合情合理,黑田兵卫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了点。
“那在你回国这段时间里,有没有觉得橘莲情绪上有什么变化?比如突然忧虑、失眠,或者向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行为上有什么古怪的异常?”
乌丸尽雪沉默了一瞬,浓密眼睫略垂了几分,投下一小片阴影,浅浅遮住那抹朱红泪痣,在那一刻,他面上最鲜艳的红色全都被阴影吞噬掉了。
屋内很安静,少年忽然轻笑了一声:“警方的结论不是雨夜路滑导致的意外吗?一场车祸而已,还要评估一下我叔叔的心理状态吗?”
他微微倾身,语气里带了点疏离:“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还要赶去参加开学典礼的彩排,时间不多我要迟到了。”
说着,乌丸尽雪便站起身来,随意整理了一下制服的衣襟,迈步就要离开。
指尖虚虚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瞬,黑田兵卫开口了,音色低沉,带着长期面对黑暗而生长出的压迫感。
“你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危险吗?”
少年的背影很单薄,甚至有种脆弱感,可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在停顿了片刻后,坚定的拉开了门,一步踏入走廊内不见日光的阴影。
...
礼堂后门是大开的状态,隐隐传来安排走流程的嘈杂声响,没人注意此刻有人正快步走进来。
“降谷同学,你发言结束后,走A门下场,把话筒及时传给樱...对了,樱宫同学到了吗?”年轻负责人指挥的动作一停,她侧身将四周环视了一遍,目光在某个匆匆靠近过来的陌生身影上顿了顿,她像是猜到了什么却不确定,“樱宫?”
“到!”少年连忙高声应下,攥紧单薄的稿纸,朝负责人的方向有些慌乱地小跑起来。
高挑身形逆着背后的明媚光辉,影子落于地面被拉长,几乎要贴在...立于负责人身侧的降谷零顺声望去,影子边缘刚好直直贴在他的脚边。
影子主人距离他很近,也许是错觉吧,他觉得自己闻到了玫瑰淡香的气息。
“抱、抱歉,我来迟了。”错开光影,乌丸尽雪那张昳丽小脸暴露在还浮着灰尘颗粒的阳光下,耳尖熟红到发烫,眼尾似乎都晕上了一层绯意。
很完美很漂亮的一张脸,四周有那么一瞬间都安静了。
这周宝宝互动好多,下一周我会努力码字多更新一章,周四更新一章,周日更新一章,都是下午六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初遇降谷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