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应指着告示上大大的两个字,道:“同周尊一道消失的那个许应。”
“止歌,我将什么都告诉你,你可以去官府告发我。”许应望向杨止歌那张被吓得惨白的脸,道:“可是我是无辜的,文思阁的众人也是无辜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
“只差一点点,我就能找到所有的证据,救下所有的人。”
“这一点,在我父亲是吗?”杨止歌抬眸,眼睛里写满了惶恐不安,道:“要是我同意,你是不是就不会继续查了?”
杨止歌颤抖着嗓音,无形的恐惧如潮水般将她包围,这该怎么办,父亲要是犯了重罪,自己和母亲可还有什么活路?
“你别怕。”许应轻声宽慰道:“你父亲在暗中资助梁州土匪,致使民不聊生,利用商队之便,偷运国宝,视律法不顾,这每一件都是杀头的重罪。”
“可是你要是与他断绝了关系,从今往后不认他,那他的每一项罪名都落不到你头上。”
杨止歌:“你这说的可是真的?我要如何相信你?”
“如今我说什么都有遮掩之嫌,你不相信我我也能理解。”许应顿了顿,道:“不知你可愿意相信宋琢玉?我以我的性命起誓,他会保你母女二人平安。”
不认父亲,这是罔顾人伦,要遭人耻笑的,可是父亲触犯了律法,留着当他的孩子,面上也无光。杨止歌抿唇不语,把许应的一番话来来回回地想了好多遍。
许应伸手,勾了勾她的掌心,轻声道:“你好好想想。”
没办法,这样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急不来。
屋内是相顾无言的沉默。像还未雕刻美玉一样的沉默。
“你要是觉得为难,就当我今日没说过这话。”许应伸出手指,用指节抚摸上那块不能言说的沉默。
“我该如何称呼你?”杨止歌拉着那段还未消失在视线中的裙子,道:“我答应你。”
杨止歌垂眸想了半晌,恍惚之间明白了。这是许应看在二人交情的份上,才来帮她想法子脱身。若是她不答应,难道别人就不会查到父亲身上?要是换了别人来查这件事,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还两说,反正她那个爹有和没有都一个样,不如趁早没有吧!
“你想怎么叫便怎么叫。出门在外不要叫我许应就行。”许应把停在她腕上的手放在掌心,道:“你想个办法不认你父亲,最好闹得人尽皆知。”
“好。”
“还有一件事,我想让你带我去找你父亲同梁州来往的账册。”
雍州城向南二十里,有一处僻静的庄子,隐匿在树林深处,仅仅是露出来的一角,就透着主人超然脱俗的气质。
草木阴翳,时有飞鸟掠过枝头,许应跟在杨止歌的身后,沿着羊肠小径,走了半晌才找到不易发现的门。
管家恭恭敬敬迎着杨止歌入门,道:“二少爷弹琴时不喜欢有人打扰,二小姐可以现在等一会儿。”
已经是深秋时节,院子里花木扶疏,与身后的山融为一体,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处处透着精致典雅。
曲折回转,许应走了几乎半程,方才发现一处竹亭,亭中有一道清俊的身形,素色衣衫衣袂翻飞,掌下琴声圆转如意,似彩蝶般翩翩从他的指尖处飞出。
落叶无人打扫,堆积了一地,一曲琴音处处都透着清冷。饶是许应她们谨慎地走着,也难免发出细微的响动。
亭中的声音倏然停下。
那人抬眼,许应瞧见了一双与杨止歌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子。
台上的人缓步走下,身上的佩环叮铃作响,摇晃着到杨止歌的面前。
“二哥哥。”杨止歌低着头,娇娇弱弱地唤了一声。
那只透着病色的手一顿,清润的声音响起,那人道:“小五怎么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许应循声望去,那人步履虚浮,行走间透着乏力与虚弱,中气十分不足,仿若随便一阵风来,就能让人一病不起,缠绵病榻。
杨止歌往前走了几步,唠起家常来,道:“不知道二哥哥何时回的雍州?”
“已有月余。”声音不热络也不冷淡。
“二哥哥身体可好些了?”杨止歌揽着他的手臂,关切地问道。
杨修云是杨庆早些年来招惹的风流债,母亲是江南名妓,出身实在算不上光彩。大户人家里妻妾争宠的弯弯绕绕也无非就几种,他娘怀着他的时候就几次被人下了药,拼着一股力气生下他后就撒手人寰。
他生下来玲珑剔透,很是惹眼,朱成碧提心吊胆了许久,生怕他分去自己孩子的宠爱。可因为胎里不足,杨修云空有一副锦绣才情,人虽然聪慧无双,可是从小在药罐子里泡着,一年有半年的时间都在病榻上缠绵,看起来半死不活,朱成碧才渐渐放下心来,不再为难他。
谁会和一个病秧子过不去,还是一个不知道何时会死的病秧子。杨修云清楚自己的身体,身边只留一个侍女和一个老仆照料,整日寄情山水,闲云野鹤,不愿意掺和家中乱七八糟的事情,若回了雍州,只在别苑住着。
“劳烦五妹妹挂心,只是身体一直如此。”那人的声音也透着慵懒,身板如纸一样薄,轻咳了两声方道:“五妹妹怎么想到来我这里?”
“我想回家一趟,可是我一个人不敢,”杨止歌揽着他的手攥的更紧了些,声音透着一股害怕,道:“我怕母亲打我。”
杨修云凝眉,仔细打量着这个妹妹,已经有两年不见,身量倒是一点没长,可见其在家中的境遇,于是怜惜道:“小五现在不在家住吗?”
少女的声音垂得很低,道:“现在是出来了。”
杨修云轻轻抬手,指节微曲,对管家道:“给小五拿一百两银子。”
“二哥哥,不用不用。”杨止歌连忙摆手,她和这个哥哥算不上亲近,这样接了他的银钱,很有打秋风之嫌。
“这有何妨。”整个家中只有他们两人不是正室所出,杨修云与她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可是境遇几近相当,对她是怜爱更多。
“二哥哥,”杨止歌又唤了一声,鼓起勇气抬眼,声音中带着些请求的意味,道:“二哥哥既然住在别苑,肯定是没有回过家了,我想让二哥哥陪我一起回家。”
杨修云不知道小丫头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听她这么一提起回家,他才想起来,自己刚好有一笔烂账要同他这父亲算算,于是轻笑着答应了。
风声簌簌,吹散了二人的交谈之声。许应低着头,端的是侍女的本分,直到一抹红色衣角从身旁掠过,才惊觉起来,这清冷的声音,确实熟悉。
*
有了杨修云的帮助,杨止歌这一趟回家顺顺利利。杨庆一见到久别的儿子,竟老泪纵横,毕竟儿子和女儿不一样,他这二儿子从小深居简出,性情寡淡,如今竟主动要求回家,自是令他大喜。自然,也没功夫理会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儿。
杨修云面上不见喜色,波澜不惊,平平静静应付着众人的寒暄。
爱子归家,众人都往前院去,这倒是让杨止歌和许应钻了空子,两个人悄悄地辗转到书房。
一道铜锁死死地咬着木门,如同一道天堑,将二人与书房隔绝开来,许应凝眉望着,试图寻找进屋的别的法子,一只手勾上了她的腰带。
许应甩开那只手,趁还没人发现她们,拉着杨止歌的手腕就要走。
“二位别说话。”那位女子示意她们噤声,指了指门内,道:“想进去的话,随我来。”
她带着两人绕到屋后,竟是有一道暗门,那女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铜片,塞进不起眼的门缝中,“咔咔”两声,门板上出现一道小小的裂缝,竟是门开了。
她把杨止歌和许应的肩膀按到一块,用力推进去,道:“进去吧。”
许应向后梗着脖子,问出了心中的疑虑,道:“是杨修云让你来的?”
那女子不理她,“砰”地把门一关,蹲在门口道:“时间有限,动作快些,我在这儿看着。”
“你说那账册应该在哪?”杨止歌稳住身形,在这浩如烟海的书房里看花了眼睛。
许应抬眸,是一排排望不到尽头的书,道:“我往左,你往右吧。”
杨止歌一手掩面,遮挡住翻书掀起的尘土,另一只手在一堆账册中迷茫地翻着,忽然入耳一声不可察觉的呼唤。
“止歌,”许应扶着书架的手缓缓卸力,指节泛白,紧紧地抓着架子的一角,声音几乎渺茫,“这个屋子里有塞上娇。”
杨止歌扶着她的身子,用力地嗅了嗅,屋内除了腐朽的书味,并没有什么异样,她问道:“那这东西在哪儿?”
水声滴滴答答,一柄金错刀叮当落地,锐利的刀锋上带着湿热的鲜血。这刀上的绿松石还是宋琢玉镶嵌的,不小心一摔,绿松石不知道摔到何处。
小宋:我这一章怎么没有出场?
小许:别说话我有正事>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回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