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
关押火鲤的房门紧锁着,屋内寂静无声,屋外晚风呼呼作响,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沉闷雷声,白日里连绵的细雨不仅没停,反有愈下愈大的不妙趋势。
大雨将至。
火鲤精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从手到脚都麻木了,但她不敢动弹,在黑屋里遭受的折磨像刀子一样刻在心头,每每想起那道士冷漠而阴森的笑容,便忍不住浑身颤抖。
她不知这些人是谁,这是什么地方,以及他们为什么要将她转移到这地方来。
但她知道自己现下如同案上鱼肉,任人宰割。她哆嗦着闭上眼,哭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压抑的哭声戛然而止。
……是谁???
她闭上眼,默默祈祷来人不要瞧出端倪,发现她已醒来的事实。
蓦的出现一片火光,将眼前的黑暗照亮。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她拼命让自己冷静,莫要发抖。
火光在眼前闪了闪,又逐渐黯淡,似乎是有人拿着灯笼照了照她的脸,又移开了。
许久无声。
走……了吗?……
火鲤闭紧眼睛,战战兢兢地想着。
“你哭了?”
那人忽然开口。
……没走!!被发现了???
火鲤精四肢僵硬,咬紧牙关一动不动,打算无论那人如何试探,都绝不应答。
一定、一定不能动!!
那人却自顾自道:“也是,换我我也哭。”
她一愣。
那声音接着道:“要不……我先走,你继续?”
恐惧渐渐平息,但她仍然不敢睁眼。
那声音顿了顿,道:“哎,差点忘了,这个东西,还给你。”
火鲤精再也按捺不住,她撑起眼皮,露出一线细缝。
从那细缝里,她看见一个人蹲在她面前。
虽隔着层层桎梏,她还是认出了这个人。
是昨日在河边,从那些凶神恶煞的靛袍道士手里保下她性命的人,也是今日将她从黑屋子里带出来的四名道士之一。
那人偏了偏头:“你醒了?”
火鲤精将眼睛慢慢睁开,眼中带着一丝恐惧与恓惶,与这个唇角携着微笑的道士无声对视着。
他的手伸到她面前,又摊开,掌心静卧着一枚水红色的菱形薄片。
薄片在他手里轻轻跳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如同一颗小小的心脏。
那人“嘶”了一声,道:“忘恢复原状了。”
手心一握,复又摊开时,那薄如蝉翼的菱形物体变成了一枚红色的鳞片。
他的手穿过牢笼的间隙,将鳞片往前递了递:“物归原主。”
火鲤精两手撑地,吃力地坐起身,向柳浪托到眼前的鳞片缓缓伸出手去,半是惊惶半是疼痛。
出乎意料的,她的手在柳浪手心上停顿了片刻,接着便往后缩了缩,按住柳浪的指尖,将他的五指合拢成拳,而那枚鳞片则被攥于手心。
柳浪:“你不要了?”
火鲤精把他的拳头往笼外轻轻一推,又向他心口处指了指。
柳浪:“你,送给我?”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柳浪与这妖精在昏暗的房内对视着,沉默许久。
柳浪:“这次水灌郢城,你知道是什么缘故所致么?”
火鲤精睁大了那双美丽的眼睛,眼角渗出斑驳血迹,她看着柳浪,流下泪来,一双伤痕累累的手从狭长的赤色水袖中伸出来,一点点、一点点挪到了牢笼边缘,试图去用指尖触碰柳浪。
柳浪不知她要做什么,见她不答,便又道:“你别怕,如果与你无关,我一定不为难你。”
那妖精却充耳不闻,一语不发,像是根本听不明白柳浪所说的话中含义似的,仍在努力用手指去够柳浪。
柳浪:“你法力低微,我想应当不是你……或者,是你们同族其他妖精所为?”
火鲤竭尽全力触碰到了柳浪的袖子,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柳浪能感觉到她在颤抖。
她抬起头,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柳浪,又将手向前伸了伸。
“?”
柳浪一头雾水。
做什么?
他试探伸出手,亦仿着那火鲤的动作,伸到了她面前。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宽慰的神色,把手慢慢放到了柳浪的手上,一上一下,牢牢覆住了柳浪的右手。
刹那之间,柳浪感知到了一股灵力直窜而来,由手心直抵胸口,立刻便有一股冰凉的寒意贯穿全身。
他吃了一惊,以为这妖精心生恶念,条件反射地将手往后一收,但那妖精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攥住了柳浪的手,硬是不让他收回。
“铛!”的一声,一把剑横空而来,直直插在他们二人中间。
火鲤精猝不及防,触电般的将手收回,迅速缩进了牢笼的最深处,将脑袋埋起来,瑟瑟发抖。
门边,聂冲一脸寒意。
萧恬在他身边,向柳浪摇摇头。
柳浪抬起手一看,正反都无碍,看来这妖精也不像是要用什么邪魔外道搞偷袭。
柳浪:“你们怎么不等信号就进来了?”
聂冲:“什么信号?等你的手被那妖精绞断,再进来给你收尸?”
柳浪回头去看那火鲤:“她好像有什么事想要告诉我?”
萧恬:“我记得她从未开口过,不管是在河边,还是在元贞观。”
柳浪也想起,这火鲤精,确实从未开口说过话。
不应该啊,凡修成人身的妖精,外表举止都与常人无二,虽然她手臂上的红鳞尚未完全褪去,但她既已有人身,应该也通人语。
难道元贞观那些道士对她施了什么恶咒?
柳浪试探:“你……能说句话吗?”
妖精拿眼睛恓惶地四处张望,对柳浪的话毫无反应。
柳浪想了想,扬声道:“你若再不开口,我们明日一早便将你送回元贞观去。”
那妖精还是毫无反应。
“那些道士必定将你当场挫骨扬灰,你不怕么?”
“挫骨扬灰!灰飞烟灭!你百年的道行什么都没了!”
他拔高音量,那妖精终于有所反应,但她只是转过视线,迷茫地看着柳浪一张一合的嘴,还是没有答话。
聂冲:“她不通人言。”
柳浪:“可她明明已经……”
聂冲走到柳浪身边,将无执收回剑鞘。
剑身一闪,那妖精唯有此刻才流露出惊恐,拼命向后退缩着,似乎是害怕无执的剑气。
柳浪不死心,还想追问,但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些许怪异的声响,像是有许多人骤然叫喊起来,那嘈杂的叫喊声混在淅沥作响的暴雨声中由远及近地传来——
“决堤了!!快快快逃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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