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百姓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发怔,面面相觑。
“他人呢?”
官差茫然抬头,不知贵人说的是什么人。
正在僵持之时,石阶上“蹬蹬蹬”蹿下来一名衣冠端正、与二人一致装束的青年,他见到这二人,拍着胸口道:“可算来了,我与萧师兄还以为……”
聂冲问:“萧忘言呢?”
祁眷:“萧师兄想将百姓领上去避难,可无论我们如何劝解,陆守丞都不肯放行,说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师兄一气之下便清点城上人数去了,顺道查勘这城楼的实际容量。”
忽而狂风大作,将所有人吹得东倒西歪,尤其是那些浸泡在水里的百姓们,许多站在外围的人因为站立不稳接二连三地摔倒在泥水中,又依靠前人的帮忙搀扶挣扎着站起身来。
风渐渐平息后,那刚从城楼上下来的青年忽然指着那背负女子的青年,用一种因惊恐而扭曲的嗓音,道:“柳师兄,你,你怎么把她……”
前排许多人听见,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那青年背上的女人看去——
聂冲忽然低声:“糟了。”
柳浪一回头,脑中立刻劈开一个炸雷。
那火鲤精的面纱,不知何时无影无踪,且他们此刻就站在手持火把的官差身边,熊熊火光将她的面容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包括那张原本隐匿在脑后的明黄符篆,亦堂而皇之地裸露出来,她惊慌失措,扭着头与周遭百姓对视。
柳浪迅速将那妖精从背上掀下来,推到跟前,与聂冲一前一后挡住了众人好奇的视线。
为时已晚,那日河岸的火刑仪式,已让她在郢城百姓之中闻名遐迩。仅寥寥数眼,站在前排的人群里,已有不少人认出。
一名男子粗着嗓子道:“这……这不是元贞观的道士捉住的那个……”
“是她!一模一样!你们仔细瞧,连衣裳也一样,是那妖精!”
“她不是被看押起来了么,怎会出现在这?”
很快,又有人认出了柳浪便是那一日顶着妙光的名头,力排众议硬保下这女妖一命的道士。
墙下百姓一传十,十传百,顷刻间数以千计的人们便都知晓了,当日那名侥幸逃生的妖邪,此刻竟然被两名妙光来的道士围护住。
他们不知原委,也无心彻查原委,认定就是这十恶不赦的妖邪致使他们骨肉分离,家破人亡。
她,就是这一切祸端的根源!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百姓们愤怒而疯狂地吼叫起来,众口一词,尽是叫嚷着要就地诛杀这女妖,以祭死去亲友的在天之灵。
城下怒吼声犹如鸣锣击鼓般震响,许多人甚至失去理智地疯狂涌过来,试图用拳头去砸这罪大恶极的火鲤。
柳浪等人被团团围困,既不能对百姓出手,也绝不可将这妖精交予他们,便步步撤退,试图往石阶上撤离。若不是守卫的衙差齐齐亮出刀剑震慑,只怕那些愤怒的百姓连他们二人也要列为妖精的同伙而一起暴打。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再去回忆柳浪先前在河边的信誓旦旦,什么共元丹,什么其他同伙,都抛之脑后,只一心想要此刻就将这妖精就地正法,泄心头之恨。
“杀了她杀了她!!!”
“你们是道士居然护着妖精???反了世道了这是?!!!”
祁眷被吓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帮忙,将好不容易脱困的柳浪聂冲拽上台阶,他看着台下,心有余悸地擦了擦冷汗:“咱们快上去吧……陆大人已经醒了,就等着殿下……”
但他话音未落,柳浪忽然感到手中一片湿滑而冰凉的触感,他转头一看,骇然发现,那妖精脑后的符篆,竟被人揭去了!
也许就是刚刚那阵骚动,在推搡攀扯之间,被人扯下了。
女妖扭了扭脖子,又转了转眼珠。
阶下的百姓惊恐地看见,那似乎羸弱不堪的红衣少女,忽然以一种人类无法做到的姿势,将整个脖子拧到了脑后。
众人瞬间失语。
聂冲脸色一沉,迅速从背后的包袱里抓出一把符篆,但那妖精一朝得了自由,哪会再给他机会。
还未来得及将符篆抛出,柳浪感到通身一阵触电般的剧痛,尤其是攥住那火鲤精的右手,仿佛被人硬生生砍去一般,他下意识一松手,那妖精迅速挣脱了桎梏,一跃而起,冲向了阶下的人群之中!!
台下百姓瞬间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
妖精俯看向这些方才还要将她置于死地的人,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百姓们尖叫着四散逃开,其中不乏有因为急于躲避而摔倒在地的,瞬间便被污浊的江水无情吞没,无数双脚从背上、头上踩过,许多人再也没能站起来。
那妖精跃到江面的的刹那,只见红光一闪,瞬间没了影子。
一道迟来的符篆轻飘飘地落在了水面上,终究迟来一步。
柳浪:完蛋。
众人见那妖精跃入水中,都惊慌地到处扭动起来,所谓如鱼得水,让她进了水里岂不是要翻江倒海、将这里的人全部生吞活剥了!?
柳浪心有预感,这妖精不是要害人,只想逃生。
哪有人再信他,百姓们都神经质地四处搅动水面,警惕地观察着水下的动静,生怕这妖精冷不丁从脚底窜出来,将他们活生生拖进水里。
这妖精确实是急于求生,虽然柳浪确实帮助过她,可她不通人言,即便感知他并无恶意,大难当头,若有机会能全身而退,又怎么可能放过?
道士生来就是要杀妖除魔,就算这道士于她有恩,实属有违常理,谁又能保证,他的行为不是别有用心?
她也自然不会去想,她的全身而退,会给这个救过她一命的道士,带来灭顶之灾。
果不其然,百姓们沉浸在即将成为腹中餐的惊惧中,也就更加疯狂地想要寻觅一线生机。越来越多的人往前挤过来,又有许多人被推倒、被踩踏、再也站不起身。
看着百姓们如此,聂冲向领头官差喝令道:“还不放行!”
领头官差踌躇了一会,终究还是壮着胆子抗令:“不,不行!这是守丞大人的指示,若要放行,必得先得到大人的首肯!”
聂冲:“你——”
官差:“殿下,得罪了!”他一挥手,四五名官差上前将柳浪聂冲围住,将他们强行往城楼上引去。
阶下百姓不知怎么回事,只是看见那两个带着妖精来的道士竟然能上城楼避难,不由得更加气愤。
“凭什么让他们上去!他们是那妖精的同伙,就是他们把那妖精带来祸害我们!!”
“我想起来了!前天中午,就是那小子花言巧语一顿哄骗,让周道长放了那妖精的命!如此说来,果然是同党!”
“若这妖精前日就死了……怎会有今日决堤!!!各位,周道长先前说,五里亭的坝便是被这妖精刻意破坏,如此说来,这一回必定也是她捣的鬼!”
柳浪心道不妙,若那妖精还在手里,他还有机会解释,但她这么一走了之,等同于把自己与聂冲直接打成焦点,百姓找不到源头,必将这满腔怒火发泄于他们身上。
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会被失去理智的众人视作托辞或狡辩。
若那时没有多管闲事,任凭——
不行。
这个念头只一冒头,便被柳浪一巴掌按了下去。
即便事态至此,这火鲤精也绝不是幕后元凶。
就在众人闹成一团的时候,城楼石阶顶端忽然传来呵斥声:“叫什么叫,都给本官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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