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自动闭合,将外面一切事物隔绝开来。
丹舟靠在门上,累的走不动路,柳浪松了口气,也跟着蹲下来。
林葳在进入门内、确认安全后,便被聂冲丢到了地上,此刻整个人都像是失了魂魄似的瘫软着,两眼直勾勾盯着上空,不住地喘气。
歇了片刻,柳浪恢复了气力,便开始观察周遭环境。
门后是一条狭长甬道,甬道尽头透露出微星的光亮,看不真切,也不知有什么东西,正在那头守株待兔,静待他们主动送上门去。
“这应该就是我们看到的那座神庙,门口的石柱一模一样,只不过这里的建筑,是保存尚且完好的状态。”柳浪道。
聂冲从袖中取出火折子点燃,火光灼热而明亮,他见柳浪起身,道:“往前走?”
柳浪点头:“走吧。到前头看看,到底是什么名堂。”
聂冲走在最前面,一手握剑,另一手高举火把,柳浪与丹舟则架着林葳跟在后面,一行人时刻保持着警惕,以防对面浓酽的黑暗中,会突然窜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这墙壁上……好像画着什么?”柳浪道。
聂冲将火把靠近墙壁,火光中,只见拱形石壁上用彩色涂料描绘出足足二人高的壁画,直至穹顶,绵延甬道的尽头。
这些壁画与中土笔法相差很大,人物线条弯绕曲折,色彩晕染浓艳无比,通身朱红,前额与下颚处敷有醒目白粉,双目涂黑,看上去十分诡异。
粗略望去,这连成近百步远的数幅壁画,连起来,似乎是在向闯入者们,诉说一个故事。
离他们最近的那壁画上,画着一名身着黑袍的高大男子,立在人群中央,周遭跪倒一片胡族服制的男女。
黑袍男子手中握剑,剑尖处涂成朱红,似是鲜血滴落。
他的剑下,是一只脖颈被斩断的巨禽,禽鸟的羽毛色彩斑斓,画工毫不吝啬地将所有色彩的染料顺次涂在上面,形成一幅浓艳到近乎诡异的画面。
柳浪想起乌孙先生所说,关于小鄢国有孔雀化身邪神的传说,这只鸟,多半就是传闻中的那只孔雀。
这幅画中,画工所想表达的应该是这黑袍男子斩杀妖邪,救百姓于水火,是整个小鄢国的恩人。
但往前走了几步,画风骤变,只见那黑袍男子坐在宝座之上,神情扭曲,两手高举,掌心处冒出滚滚黑烟。
他面前的石阶下,许多男女四散奔逃而去,跑在最前面的那人,身着的服饰是这些人里最为华贵雍容,也是所用颜料最为丰富。
柳浪猜想,他可能就是当年小鄢国的国主,娄月氏。
再往后的壁画里,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
一名陌生男子突然出现在画中,他身量颀长,一身绿衣,与以土黄色作为服饰主调的小鄢国人有着明显的不同,因此十分瞩目。
这人面前是一座累土高台,台上站着那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手中举剑,姿势与最初那副画中斩杀邪神孔雀时一模一样,而那绿衣男子则两手空空。二人一高一低,就这样无声对峙。
到了下一幅画,黑袍男子已折倒在地,身体扭曲成活人无法达到的形状:
脖子翻转至背后,口中有手腕粗细的黑色异物涌出。
男子通身涂满朱红涂料,似乎是在暗示着他的惨死。而那名绿衣男子,就站在他的头颅旁,低头注视着。
再下一幅中却没有出现那名绿衣男子,画面里伫立着一座简陋土庐,歪斜羸弱,不堪风雨。
土庐的门大敞,数以百计的人站成望不见尽头的长龙,似乎是在顺次进入这间土庐。
站在前排的人都低垂着头,两手合抱于胸前,看上去恭谨而虔诚;
站在后排的人则略显焦急,伸长颈子向前探望,想瞧瞧排在前头的还有多少人。但壁画仅绘有庐外排队的人群,看不见土庐内部的场景。
再下一幅与上一幅形成对应,描绘的是土庐的背后,那里敞开一道侧门,进过草庐的人们顺次从这道侧门走出来。
柳浪发现,这幅画中,那些离开土庐的人的神态动作,与之前那幅相比,似乎有着奇妙的变化。
画工在他们的脸颊两边涂上枯黄的染料,并改变了笔法,在原本涂黑的眼眶里抹上了白色的荧粉,漆黑的甬道里闪闪发光,犹如萤火。
到了下一幅壁画,破败的土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巍峨宏大的宫殿,观其形貌,似乎是第二幅画中,黑袍男子所在之地。
但与那幅画截然不同的是,这幅画里的宫殿中央,没有坐人,而是立起了一尊足足三人高度的石像。
柳浪一眼便认出,这石像就是他们之前在沙漠里见到的那个。
壁画中,石像周围跪伏着密密麻麻的男女老少,他们前额触地,两手平摊,与柳浪聂冲坠入地下时的跪拜姿势一模一样。
亦与殿外那些鬼影一模一样。
故事再次出现转机。
出现了新人物:一名少年,立在画面中央,他身形瘦高,面前是无数攒动的人头,被他拦住的人群似乎十分激动,纷纷高举起拳头以示愤意。
“少年”周身散发出诡异的黑气,再细看其面目,狰狞扭曲,犹如恶鬼;而他身后,是那座熟悉的高台,高台上,绿衣男子垂眼看向台下,面带慈悲笑靥,温和从容,状似圣君。
柳浪注意到,从土庐的第二幅画之后,所有出现在壁画中的人都双颊涂黄、眼泛荧光,这画风一直延续下来,直到这幅。
只有一人不同。
这幅画中,所有人的眼底都透出白色荧光,但那新出场的少年,眼底仍然是漆黑无色。
再下一幅,仍是那座高台和绿衣男子,台下被蜂拥的人群包裹得水泄不通,但那少年却消失了。
终于,来到最后一幅画前。这幅占据了足足数十步远,篇幅之大,足见其重要性。
壁画以朱红作底,绘出铺天的灿烂晚霞,大地反而呈现出死气沉沉的青灰色。
画面正中是一团硕大的赤色云团,云团上人头攒动,站立着数以万计的百姓。
这些人双手合抱胸前,面朝同一个方向虔诚地垂首,而他们所朝向之处、云团的顶端,绿衣男子昂首伫立,伸手指向空中——只见穹顶之上,晚霞撕开一角,向众人展露出一个美轮美奂的世外仙境。
仿佛赤色云团是要将他们带去那仙境,而绿衣男子便是引渡人。
整个画面呈现出的恢弘盛大,令人叹为观止。
至此,左侧的壁画完结,甬道也到了尽头,露出一排石阶,指引着他们向上走去。
聂冲用火把照了照右侧,但这一面并无壁画,而是直接用黑色染料涂满墙壁,回头望去,尽是一片漆黑。
石阶通向高处,有五六十级。
四人踏至顶端,同时走出了黯淡无光的甬道,眼前露出亮光,是头顶上那棵倒悬巨树的树叶发出的猩红色光芒,在晦暗的夜空中犹如一颗颗血色星子。
他们上到一片开阔之地,身后的石阶没入地底,前面是两排高耸石柱,像是夹道列阵的卫兵,静候来访者的光临。
顺着石柱走到尽头,熟悉的圣殿赫然立于眼前,不偏不倚,圣殿顶部刚好对应着那棵巨树的正中央。
而那些令人无法喘息的可怕妖气,从圣殿紧闭的石门后散发出来,与头顶的森然巨树几乎融为一体。
柳浪伸手,缓缓推开了石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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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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