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浪心有余悸地跑出道观,一手还捂着险些被掐断的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墙头观望多时的丹舟跳了下来,落在柳浪脚边,幸灾乐祸道:“说了让你别来你偏要来,这下好了,惹祸了吧!”
柳浪还在想方才那老道发疯之事:他是听了自己说的话才陡然发狂,所以,是那一句“浑身长满眼睛的妖邪”刺激到了他?
眼睛、右眼、全都没有右眼……
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岳榷疯癫的时候,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他所恐惧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一切只有等岳榷清醒过来才能得知了。
可那小道气势汹汹,大约不会让柳浪再接近他师父第二次,况且柳浪也不能保证,岳榷再见到他时,是否还会失控疯魔。
丹舟两手背在后头,批评柳浪:“你可真是个笨蛋,人家问你住在哪你还真就实话实话,要是这小道士跑到客栈找你麻烦怎么办?那个穿黑衣的臭脸道士就住在对门,要是被他发现了,你该如何跟他解释,你瞒着他鬼鬼祟祟来找这老道的缘由?”
柳浪表示情况紧急,他一时没想那么多。
丹舟恨铁不成钢:“你就按我说的办,今天夜里悄悄收拾了行李跑路,能跑多远跑多远,等过了风头再……”
柳浪:“不行。我既答应了,就不能走。而且等那老道醒了,我还得再去找他问话。”
丹舟:“你你你……罢了罢了!等那小道士找到客栈,我们都活不成了!”
他说着,“嗤”的一声变回人形,无比哀怨地摸一摸自己的圆润的脸蛋、光滑的膀子和大腿,悲戚道:“可怜我这刚修成的人形,又要重头再来了!”
柳浪觉得金风不会因为这等事便对他痛下杀手,好歹也是共患难过的,怎么也得留一分情面不是。
大不了那小道找上门来之时,再随口编一个谎,不让他们知晓自己究竟问了那老道什么问题。
两人沿着回客栈的路走去,途经一大片野田,丹舟登时来了劲,扯着柳浪的袖子逼他兑现诺言,摘了一个又大又圆的葫芦来乘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富贵于我如浮云!”丹舟用那葫芦打了满满一壶酒,心情飞扬。
打酒娘子见这小鬼怀里抱着酒葫芦,老气横秋说着这样的话,忍不住掩嘴嗤笑起来。
回到客栈时,天色已晚。
伙计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柳浪推醒他,询问道:“叨扰,与我同来的那位玄衣道长回房了么?”
伙计睡眼朦胧地抬头看一眼柳浪,懒散道:“中午回了一趟,只是后来又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柳浪心道:阿弥陀佛,还好还好。
小伙计又道:“但是又来了一位白衣道长,说要找你们二位,此刻就在他房里坐着呢。他说了,要是你们中哪个人回来了,就去房里找他。”
柳浪:“……”
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丹舟从背后探出头来,醉醺醺道:“我看现在溜最好,他们都……”
柳浪将他的脑袋按了回去,面带笑容向小伙计说道:“多谢多谢。”
小伙计云里雾里,随口应了声,便伏下去接着睡。
柳浪同丹舟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又蹑手蹑脚地经过金风的房门,隔门看去,只见里头隐约有烛火光芒,看来确实有人。
他们蹑手蹑脚推开自己的房门进去,蹑手蹑脚将门关上,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让对面的萧恬听见。
屋内黑灯瞎火一片,柳浪也不敢点灯,只得在黑暗中和丹舟低声交流。
丹舟:“回是回来了,接下来怎么办?”
柳浪:“你也不必太悲观,说不定明日那老道的神智已经恢复清明了,那时候不就皆大欢喜。”
丹舟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皆大欢喜个屁,就算解决了你今天惹出的麻烦,现在还有两个臭道士在虎视眈眈等着我们呢!”
他忍不住又埋怨道:“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只不过弄坏个东西,怎么就能平白许给他三件事?”
柳浪坦白:“我弄坏了他的心爱之物,可能不是个普通的东西?”
丹舟问道:“一顶破斗笠当个宝贝,我看这人多半脑子有病。何况他一介道士,为什么要你一个妖精帮他做事?你能帮他做什么?”
他越说越来气:“如今我们都给这臭道士拿捏住了,逃你又不愿逃!要是明天那老道士还不清醒,小道士找上门来向他们举报——嘶,我越想头越疼。”
柳浪:“你是可以逃的,我不行。”
丹舟觉得自己一腔热血都白洒了,只恨不能狠狠给这无动于衷的负心人来上一脚,骂道:“要不是你我能沦落到这鬼地方么?!你这两年的药钱都还没给,你要是死了我找谁要去!”
柳浪忍笑,躬身行了个礼,不知道黑暗中丹舟是否看得清楚,口中正经道:“是了是了,在下给恩公道歉,恩公可别气坏了身子。”
丹舟昂起头“哼”了一声。
柳浪说起正事:“先不扯别的,你活了三百多年见识广博,又颇通医术,可知道什么法子能够治好那岳榷的疯癫之症?”
丹舟认真地想了一会,答道:“如果是普通的疯癫之症,找名医来医治,过个三五年,顶多十年,应当能好起来。可这老道士足足疯了五十年,怪哉,我想他一定是经历过什么特别恐怖的事情,不然不至于这么久都没有好转。你今天稍稍一提,他竟要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啧啧,这种疯病我还真没见识过。”
“也许是他经历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又无法忘记那一段可怕的回忆,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不停地想,不停地怕,这才把自己活活吓疯了。”
丹舟说着,哆嗦起来:“老天,我怎么说着说着心口也跟着疼了,真要命。”
柳浪殷勤道:“我来帮你上药。”
道门法器在妖精身上留下的伤口,无论换多少个肉身、修炼多少年,都永远无法消除,将会一直留在他们最新修出的躯体上,直到他们被彻底消灭,魂飞魄散。
自初次苏醒已有两年过去,柳浪背上的伤口逐渐好转,但仍留下大片大片暗红色的伤疤,他知道这些伤疤将会一直留在背上,算是对二十五年前那桩旧事的一个提醒。
让他永生永世不要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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