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画面微转,是萧恬侧身,向还在原地不动的金风低声道:“你快去罢,我在这等你。”
金风终于踏出一步,向怀恩观正门方向走去。
两侧道士不约而同让出道来,窃窃私语着相互打听:这位道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在何处修道?道龄几何?
而那些偷偷溜回城、想要中选为师门争光的紫袍道士们,见是金风入选,又想起他早些时候当街折辱自家师兄,不禁又恼又怕。
于是乎,他们聚在一起,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悄悄嘀咕着金风的坏话——
这个说他年纪尚轻,修为尚浅,绝不能承担这份重任,势必酿成滔天大祸。
那个又说他面色阴沉,看上去不像好人,之前也不过是倚仗有天师之剑才能勉强打败清和师兄,谁知道他那把剑是怎么来的?说不定是这小子偷来的!
他们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得意。
蓦的,萧恬冷不丁出现在他们身后,扬声道:“诸位好兴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与其在这里嘀嘀咕咕,不如大声说出来,也让我等一同长长见识。”
紫袍道士们迅速转过身来,见到萧恬,认出他是那玄衣道士的同党,一时间有些尴尬。
其中一名道士见其他师兄弟都垂首不语,忍不住跳出来恶人先告状:“嘀咕如何?说出来又如何?你不过就是师出妙光,有什么了不起?你们妙光学宫从前再怎么厉害,如今也不过是断壁残垣、无人问津罢了!自从谢天师被妖精杀害后,走的走散的散,其中弃出道门的又有多少?你数过没有?哦,对了,那个祸国殃民的妖精,可不也是你们妙光的弟子么?”
说完这话,他们一群人皆哈哈大笑。
有人附和道:“怀臻兄说的极是,妙光都破落多少年了,咱们逸清观如今可是声名鹊起,比你们厉害的多了去了!”
周围众人眼见金风已经走入怀恩观,两位小道士亦将大门牢牢合上,便都把注意力集中到这边的争吵中来,饶有兴致地看起热闹。
只听围观道士里头有人小声道:“那位白衣道友竟是妙光学宫的?那与他一起的那位玄衣道友也是妙光的了?”
有人应声:“嗐,难怪虞道长怎么选出个咱们谁都没见过的生面孔,原来是有这一层关系在啊!”
“别胡说,那位道友既是妙光弟子,必定是有真本事的,咱们没见过,说不定是因为人家在学宫荒颓后四处游历去了,没有另建道观吧。”
“这也有理。这些个逸清观来的惯会恶心人,自己选不上就在这里阴阳怪气,竟连妙光学宫都讥讽上了!我倒想看看那位白衣道友怎么说!”
只见萧恬听了那几名紫衣道士的讥讽后,沉默片刻,复又开口道:
“诸位竟如此看不上妙光,在下想问一句,你们口中声名鹊起的逸清观,其主持林盛荫林道长,又师从何处?”
“这……”紫衣道士们心道不好,怎么忘了自家主持也曾是妙光弟子。
萧恬并不等他们回答,接着说道:“在下有幸,还曾与林道长同窗十数年。论理,诸位当称我一声师叔。”
“你……你想得美!”
“当然,在下并不是以辈分压人的那种人,但看到诸位如此壮志凌云,遥想起当年与林道长同窗之时,他也是如此。只是可惜,论剑术道法,他在当年一众弟子之中,都是十二分的不起眼,没成想,如今竟能以一己之力建成逸清观这样声名远扬的道观,亦培育出尔等这般深明大义的弟子,在下深感欣慰。”
柳浪在镜子外头笑得满地打滚:
什么以一己之力、什么深明大义!
全都使嘲讽之语!嘲的是林葳倚仗父功,教出的弟子全是些糊涂虫!
从头到尾,只有十二分的不起眼一句,萧恬说的是大实话。
围观道士哄堂大笑,他们哪个听不出萧恬话中的讥讽之意,何况众人对逸清观积怨已久,此刻心里那叫一痛快。
紫衣道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气又羞,却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回击。
萧恬依旧面带微笑,道:“诸位这次并没有入选,就聚在这里一起讥讽我师弟,如此行径,当真是光风霁月,一如你们那位擅用暗箭伤人的清风师兄,不愧同为林盛荫的弟子啊!”
紫袍道士们被揭了上午的伤疤,个个肉痛的不行,眼见说不过萧恬,于是愈发气急败坏起来。
“你这混账东西,敢辱我师门……兄弟们,给我上!!!”
说着,竟成群结队舞着拳头向萧恬扑了上去!
围观道士见他们以多欺少,不禁义愤填膺,其中有人高呼一声:“说不过就动手打人?这算什么英雄好汉?!以为就你们人多吗!?咱还看什么,上去打啊!”
这话一出,如同一道铿锵有力的号召,围观众人一拥而上,顷刻间,怀恩观外两方势力打成一片,现场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丹舟在外面欢天喜地地围观道士打架,指挥官似的手舞足蹈,一会指着这个道士说“上啊怕什么你这个怂货!”,一会又指着那个道士说“揍死他丫的看他还敢不敢背后偷袭!”
柳浪头晕目眩:“……”
镜内萧恬从打作一团的人群里镇定地走出来,抖一抖袖袍,轻轻松松回到常宁身边站定。
常宁目瞪口呆:“前辈,你,你怎么出来的?”
萧恬笑:“无人注意我,我就出来了呀。”
事情明明因他而起,现在他反倒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看起戏来。
终于,动静闹得太大,怀恩观大门再度打开,涌出来三四十个身着赭色道袍、神情严肃的道士。
为首的道士高声厉呵道:“国祭之日,尔等怎敢在此寻衅滋事!”
无人理睬。
众人打作一团,只一心想着:刚刚是谁背地里给了我一拳踢了我一脚,我一定要讨回来!
为首道士:“……”
他沉着脸一声令下,这三四十个道士迅速冲进混乱的人群之中,三拳两脚制服了闹事众人,闹得最厉害的几名紫袍道士被掀翻在地,两手扣在背后动弹不得。
其中有一名就是最开始挑衅萧恬的那位,只见他在地上扭来扭去,很是不甘地梗着脖子大叫道:“你们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捆我们逸清观的人!”
为首的赭衣道士冷笑一声,说道:“你们逸清观又是什么东西,胆敢在江都地界聚众斗殴,还是在天师国祭这样头等重要的日子。给我捆起来,全部扔出去!”
手下道士们立刻将这些闹事的紫袍道士拖拽起来,由不得他们愿不愿意,一股脑儿全部拖到怀恩观外数百步的菜市口,好像丢弃了一坨废铜烂铁。
众人这才冷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放声大笑。
虽然群殴过后,他们皆是衣衫凌乱,有些道士的拂尘还被拽秃了脑门,但是哪能比得上亲眼看着逸清观的蠢货们被灰头土脸地丢出去这样大快人心的事!
“罪魁祸首”萧恬长叹一口气,似乎还有什么遗憾未了:“嗯,结束了……?”
丹舟比萧恬还要失望,他肩膀一垂,尾巴也耷拉下来,很是失望道:“什么嘛,就这么完了???”
赭衣道士神情肃穆,向在场其余众人说道:“距送殇祭礼结束还有大约半个时辰,诸位可不必在此等候。”
听了这话,众道士互相看看,很快便统一了意见:去菜市口看看那些逸清观的蠢材们如何脱身。于是,刚刚打的不亦乐乎的道士们,顺着紫袍道士被拖走的方向快步走去。
怀恩观外,原本喧闹嘈杂的人群,眨眼间走得只剩零星四五人了。
萧恬向常宁道:“我们就在这里等他。”
常宁点点头,道:“好。”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道:“唉,金前辈真是好运气,才第一次来参加送殇,就被选中了,不知道金前辈会许什么愿望呢?”
萧恬微微一笑:“这我也不知,不如我们猜猜看?”
常宁片头想了想,道:“金前辈那样深明大义的道长,一定不会许跟我这种小辈一样没见识的愿望吧,我……我实在是猜不出来。”
萧恬道:“这个嘛……”
他拖长尾音,却不再往后说了。
从柳浪的角度看不见萧恬此刻脸上的表情。
这时,身旁的丹舟突然坐直了身子,他自群殴被强行终止后就郁郁寡欢,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了句“无聊透顶”。
柳浪回头看他,只见他圆滚滚的眼睛里冒出狡黠的光芒,不怀好意地嘿嘿笑着。
不知是什么事情让这老狐狸再度振奋起来。
丹舟凑到柳浪身边,坏笑道:“不如咱们来听听那臭脸道士许的是什么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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