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捷腹诽不会这么巧吧。
女子已点头道:“啊对,就是熊先生!不过,也是朋友介绍的,我和他之前也不认识。”
靳捷眼睛一抬,问:“那熊哥知道你今天要来吗?”
“应该不知道吧,那天和谷虚先生沟通时就我们俩在隔间里,他们都在外面等。”
放下心来,靳捷掏出本子,开始在空白页上起九宫格。
虽然谷虚没想让他走这条路,但靳捷好歹是在观里长大耳濡目染。
其他婴儿学爬的时候他就跟着师兄们上课有模有样打坐了;同龄人学前不知所云背九九口诀表的时候,靳捷背的是天干地支二十四节气这种传统口诀;别人家哄孩子的睡前传统小故事是牛郎织女时,负责讲故事的师伯,最拿手的可都是碧游宫故事集。
“申时……”靳捷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思考着在纸上写画。
那些儿时不明所以的基础公式打的挺牢,他虽然速度不快,但用不同算法互相验证了一番发现确是同一卦象。
倒是有点想不明白,看着卦象,靳捷陷入沉思。
车上沉默良久,女子有点儿硬着头皮的意思,轻声询问:“嗯……怎么说?孩子……还好吗?”
靳捷再看女子模样,忽然福至心灵:“您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吧?”
对方愣了愣,点头:“虽然我和孩子爸爸早年上学时就认识,但我前年回国以后,他爸爸才离婚又和我在一起。”
纸上写的“刑”字旁打个问号,又问:“孩子的亲生母亲是不是有些精神问题,你们没有找她问问孩子下落吗?”
女子忽然激动起来,靳捷感觉应该是抓住了重点。
“有啊!”她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暗示,“就是因为他妈妈这里有问题,离婚的时候孩子才能判给我们。那天我们第一时间就去了孩子外婆家,家里没人应,一连几天晚上也没开灯。又去了她们老家,也没找到人,”她既困惑又坚定,仿佛是对女人天生直觉的自信,“我就怀疑是她!但孩子爸爸觉得如果真是亲生妈妈带走,至少不用太担心,找的重点还是应该放在是不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说着话,这位老司机倾身单手打开了副驾的储物仓,掏出一份省内地图给靳捷,上面赫然用红笔圈出了一个地名,“这就是他妈妈的老家。”
靳捷看了看九宫里东北位的“墓”,又看了看地图的位置,想了想,在图上顺着两地连线圈了2个村庄,拿到她面前示意了一下:“如果有人手,不妨往这两个村庄找一找,优先去离双沟近一些的这个。”
女子瞄了两眼,将信将疑:“好。明天就去。”
靳捷想想,又道:“最好是晚上,在村里找,遇到神色古怪的多盘问下,如果能叫上警察一起排查最好,他们有经验。”
靳捷语气里的笃定让女子忽然有了信心,点点头,又神秘地问:“我听人说,一般是要往屋里什么方位摆个什么东西,小师傅有什么建议吗?”
靳捷摇头:“摆阵我还不是很懂。“把地图折好放回抽屉,又解释道:”盘上来看,可能是她妈妈带他回乡下的路上遭遇了什么意外,但凶中带吉,被村民救下的可能性比较大。可如果是普通村民救下孩子正常应该会主动报警,目前警方都没有线索,有可能是被藏起来了。”
女子不再多言,直接右手反手在后侧地上的包里掏啊掏,半天掏出一只小巧的移动电话。
看也没看直接拨了出去,将靳捷交代的重点逐一转达给那头的人,最后催促:“天快黑了,你们叫上黄警官现在就去吧!”
靳捷后知后觉地惊讶,这家人又是车、又是小灵通、又是人脉关系,还认识大熊,这到底什么身份啊!自己要是说的不对指错了方向会不会被……?
这边打完电话,女子右手终于放回方向盘上,一边优雅超车一边感谢靳捷。
靳捷眼睛还盯着纸上。他在回忆少时师伯给他讲的那些知识点,想着如果用灭象来改变局势,应该如何操作。
不知为何,此刻的他仿佛忽然被打通了六窍二脉一般,感觉这盘的推演,既像做数学题求解,又好似和编程的方法相通。
视线一直停留在纸上。
但忽然间,伴随着中年女子的一声惊呼,还来不及抬头看发生了什么。靳捷心道,坏了。
一股巨大的前向惯性,把副驾上的靳捷用力抛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他只下意识用双手护住脑袋。
“砰!”一下,靳捷感到自己撞碎了前窗玻璃,剧痛模糊了他的意识。
痛过之后,又是一次撞击。
然后,又是一次。
靳捷已经无暇分神去想他到底是飞出了怎样的一条抛物线,究竟途经了哪些障碍物,只意识到再次疼痛后撞击停止。
他终于落地了。
可能很久,也可能只有几十秒。靳捷试图睁开眼,一片血色模糊视线。
耳边响起的,除了尖锐的鸣笛此起彼伏,就是分不清轮廓的喧嚣。
好像有人跑了过来。炙热,疼痛、嘈杂,仿佛被潮水淹没,黏腻的窒息感让他看不清听不清。
最后终于捕捉到一句“别怕,已经叫了救护车”,是一个温柔的男声。
待到靳捷彻底清醒过来,只有一个小护士正在对着床头的仪器记录。
见到靳捷醒来,这个活泼又有点花痴的女孩子像个机关枪把靳捷突突了一通:“你醒啦?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你看这是几?说你可能有点脑震荡哦你有头晕想吐的感觉吗?”
靳捷迷瞪的看了会天花板,终于找回神智:“要不,你,说一遍发生了什么?”
小护士问了几个问题,见靳捷还算对答如常意识清醒,立刻绘声绘色给他场景重演复现了一遍……虽然,她也是听人说的。
原来靳捷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天前事故的起因是连超几辆车后才发现前面一辆大货车卡在那,小蓝车骑虎难下地跟了没一会,大货忽然减速,当时估计是轮胎异常所以司机选择立刻减速想停下来。
结果就是没来及反应的小蓝车跟车距离不够,眼看就要撞上去。
于是乎,系着安全带的许女士一脚刹车,把没系安全带的靳捷给送了出去,但车还是追了尾。
靳捷则是先一头擂出去,撞碎了挡风玻璃,后摔在了前盖上,又弹起来飞撞在了大货车后箱门上,最后掉回小蓝车的前盖,如同抹布一般,滑到了地上。
靳捷听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深切感受什么叫做“祸不单行”。
“你知道最万幸的是什么吗?!后面紧跟的那辆车要是也没刹住撞上去,你肯定被压死了啊!幸好他及时刹车,还挨了后面几辆车的撞,都没从你身上碾过去!”简直如同说书一般精彩,靳捷甚至想鼓鼓掌,讲到这,小护士也终于长舒一口,暂停一下。
转而又难过地看向靳捷,“不幸的是,你脸有点毁容了!”小护士点着自己的发际线,又点了点自己右眼下方的颧骨说:“你的这里,和这里,各喇了一条口子,医生给你缝了针。”
靳捷想摸,刚动了动身子,各种酸痛蔓延开来,后背简直像是被万箭射过。
“哎!虽然你十分牛逼的竟然没有任何一处骨折,简直奇迹!”小护士按住了靳捷的身体,“但后背和腿都有大面积的擦伤和扭伤,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靳捷简直要仰天长叹:“我一头撞碎玻璃出去,结果伤到了背?how啊真是!”
“你在空中翻了个180°,然后才自由落体的。”一个陌生男子一边插话,一边走了过来,神情拘谨,语气却是带着不可思议的困惑。
靳捷龇牙咧嘴地单眼看过去,不认识,但莫名可爱。
男生皮肤黝黑,但哪哪都圆,圆圆的脑袋,圆圆的眼睛,短小圆俏的鼻子,靳捷心想,像没牙仔。但穿着规规整整的衬衣,那应该是上了班的没牙仔。
“你又来啦~”小护士热情的迎上去,拉着人走到靳捷床边,开始介绍,“喏,这就是没碾你身上的那个司机,他这两天来了四次,每次来你都没醒。就站那看你。”
又让了让来者,转身往外走:“我去给你找医生。”
小护士走开,黑黑的没牙仔才腼腆道:“那个……你还好吗?”
靳捷没法说出任何一个“好”字,只重重叹了口气。
对方有点尴尬,大概是性格内向,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么主动。
自我挣扎了一番以后,开始说明来意:“那个……你好,我叫居邵开。嗯……那天你飞出去以后,你车上的司机姐姐也有点轻伤,所以没顾上你一起飞出去的包包,我就捡了,给你拿过来。”
他展示了一下手里拎着的书包,看了看床头柜摆满的设备,有点为难地问:“那……这个给你放在哪里,比较好呢?”
“啊谢谢你……”靳捷有气无力,但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他听出来了,这就是帮他叫救护车的那个人的声音吧,“你就放这地上吧,麻烦你了。”
居邵开放下包,慢慢凑近靳捷,圆圆的眼里满是好奇和神秘。
压低声音问:“啊……那个……我看到你包里掉出来的衣服,你是……道士?还是术士?还是别的什么?”充满期待的语气,又跟了一句:“你会法术吗?”
靳捷想翻白眼:“我会法术……嘶!那还能这样吗?”
“可是……嗯我是听护士说的,你竟然只是头部被碎玻璃割伤缝了几针,一处骨折都没有。”
“可能我骨头比较硬吧。”靳捷很无奈,“就算没骨折,也不好受啊!痛死我了xxx”
居邵开忍不住握拳,虚虚遮住嘴巴,笑了起来,脸颊竟然还有圆圆的酒窝:“对不起,听说骂人……确实有镇痛作用。”
见靳捷表情实在不轻松,他又露出有些懊悔的表情,鼻子皱了起来:“那个,嗯可能你也不需要,但万一……如果你什么时候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我在双沟市里上班,这是我的名片。”
他掏出一张小卡,想了想,蹲下身把名片往靳捷书包外层的拉链口袋里塞。
这时,刚才的护士带着几个医生还有许女士走了进来。
居邵开默默退到最后面的位置。
“小师傅!你怎么样!”靳捷循声望去,竟见许女士脖子上卡着个颈托,看来这司机也吃了大亏。两相寒暄没一会,靳捷就从医生那得到了最想知道的。
“再观察一晚,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回头给你开点儿药,吃的活血化瘀,涂的等伤口拆完线以后擦,帮助祛疤。”
许女士忙不迭的点头应声,又转头安抚靳捷:“小师傅,医疗费用你不用担心,我们全包,你就安心再住一晚,你看我这都给你安排的单人间,不怕休息不好!明天我再来接你,看你想回学校还是去我们家住一阵休养。”
待这伙人把安静重新还给病房,靳捷发现刚才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他叫什么来着,靳捷努力回想了一下,感觉自己脑震荡还没好,确实需要再休息一阵。
想着让许女士内心负疚感不要太重,靳捷安心享受许家特殊照护,但等到第二天上了来接的另一辆车,靳捷才生平第一次感觉被运气重创了。
许氏夫妇千恩万谢又负荆请罪,先是恳切道歉,毕竟开车不谨慎连累了靳捷,许女士面色讪讪。对于自己危急关头不管他人死活的夺命操作,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接着男人表示孩子也找到了。
“在更靠东北向的那个村子里找到的,哎,也和当地警方联系了,他们说,也是发生了车祸,真是邪门!恰好在路下田里的一对夫妻看到了这一幕,当时他妈呢比较严重,晕过去了,孩子是轻伤,但是吓得不会说话了。妈的,这夫妻俩一直想要个孩子怀不上,就把孩子给偷抱回家了。孩子他妈在那边的医院还没醒,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那么刚好,在游乐园把孩子给带走的,”男人锤了下方向盘,“哦,我们宝宝精神状态还可以,就是还不能说话,医生说需要点时间,确定不是生理性的,需要点时间就有恢复的可能。”
许女士安慰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给了个眼神。男人立刻转身,把一个差不多杂志大小的手提袋放在后座靳捷的腿边:
“谢谢你小师傅!托您的福,孩子找到了,这还连累你受伤,这是我们一点心意,请你一定要收下!”
敞口的厚纸袋,靳捷看到里面全是一沓一沓的百元现金,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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