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山如碧,晴空万里,林中竹叶沙沙作响,知了在树上“嘟溜嘟溜”地叫,范琛坐在檐下看书,蔚蓝色的眼认真专注。
谢敛躺在摇椅上打了个哈欠,拖长尾调,懒洋洋喊道:“范琛范琛,范琛!”
范琛指尖翻过一页书,应声:“嗯?”
谢敛翻了个身,面对范琛,道:“你这么刻苦,是打算考科举吗?”
范琛神色不变:“明知故问。”
谢敛坐起身来,嘻嘻一笑:“哎呀,别这么冷漠嘛,你看这么久的书不累么?我把前几天没讲完的故事继续讲给你听好不好呀?”
范琛瞥了眼谢敛,见他没骨头似的歪在椅子上,收回视线,道:“不想听。”
谢敛注意到他的目光,稍微坐正了些,假装严肃道:“我这次绝对不会再逗你了,真的,我保证!”
范琛敛眸不语,谢敛便自顾自地讲了起来:“那天讲到哪儿了?哦,后来李生只觉口中好似含了冰块一样寒冷,那妇人吐出的东西格外粘稠,咽下去不易,吐出来更难,好不容易咽下一口,妇人又渡了满口的唾液过来。如此反复,李生快崩溃了,气也快喘不过来,这时,门外传来行人的声音,这鬼妇人才放手而去。”
忽然,后院里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范琛凝眉细听,那古怪的声音又不见了。
“只是,自此之后,李生只觉腹胀喘不过气,长达几十日难以进食。有人教他用芦荟汤催吐,他煮药喝了,吐出一堆像鸡蛋清一样的东西,病才好……嗯?范琛?”
谢敛见范琛望着后院的方向走神,便跳下躺椅,几步走到范琛跟前:“范——”
范琛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后院的方向。
谢敛顿时明了,收起散漫神色,悄声往后院走去。
后院里有一群小鸡在鸡圈中小憩,偶有几只顽皮的小黄鸡在院子里探头探脑地觅食,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动静。
谢敛躲在一堆稻草后暗中观察,见范琛走来便揽住他的肩膀让他和自己一起蹲下。范琛看他兴冲冲的样子,无言片刻,忍受了他这种无礼的行为。
须臾,墙内发出一种“嘎吱嘎吱”的声音,这声音像是骨头相撞产生的摩擦声,令人头皮发麻。遽然,墙面抖动了一下,竟从里面走出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妪!
谢敛目瞪口呆:“我是什么乌鸦嘴吗?这算什么?一语成谶?!”
范琛讽刺勾唇:“鬼津,好食人气也。”
谢敛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这个?”
范琛偏头看他:“偶然得知。”顿了顿又道,“没你讲得那么细致。”
老妪四处看了看,没见到什么人影,于是往鸡圈走去。
谢敛一看,扯了扯范琛的袖子,道:“她要去抓小鸡崽吃吗?”
范琛垂眸看向自己的衣袖,轻声道:“松手。”
谢敛闻言抓得更紧:“这种时候你还在意这些,当务之急是把她赶出去!”
范琛只好道:“后山有芦荟丛。”
谢敛显然与他想到了一处,计上心头:“我就记得附近有这个,我有办法了!”
恬睡中的小鸡们感到危险降临,纷纷四散而逃,发出一阵躁动的“唧唧”声,羽毛乱飞。
有只胖乎乎的小黄鸡没跑过老妪,被一只魔爪捞了起来。
老妪拨开蓬草似的乱发,眼珠转了转,张开血盆大口,提起吓得一动不动的小鸡就想往嘴里扔。
“且慢!”
被打扰了进食,老妪不耐烦地看过去,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出现在眼前。
谢敛可怜兮兮道:“阿婆,我家哥哥受了伤行走不便,我一人背不动他,您能不能帮我扶一扶他呀?”
老妪恶意满满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突然想到什么,眼冒绿光,咽了咽口水,裂开嘴角:“好啊,好啊。”
“太好了!那您随我来。”谢敛转过身,勾了勾唇。
老妪贪婪垂涎地盯着谢敛的后背,将到手的小鸡随手一扔,跟他走去。
眼前是一片芦荟丛,老妪狐疑道:“你哥哥在哪儿呢?”
谢敛朝前方一指:“他的腿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昏过去了。”
老妪定睛一看,芦荟丛里果然躺着一个少年,她有些畏惧地看着那片芦荟丛,却敌不过心中贪欲,见谢敛满脸无辜的样子,又放下心来,道:“老太婆我啊,腿脚不便,你帮阿婆掰开那些芦荟,然后和阿婆一起把他抬出来。”
谢敛微笑道:“好呀。”
老妪小心地避开芦荟,朝地上的少年挪去。她看到少年俊美无俦的脸,转了转眼珠,快控制不住流下涎水。正当她准备捧起少年的脸颊时,少年骤然睁眼,翻身而起,朝她挥出几片芦荟。
老妪还未反应过来,又被身后的谢敛绊倒在地,大惊失色地栽倒在芦荟丛中。
谢敛迅速抽出匕首,割开一大片芦荟,将里面的汁液往老妪身上甩去。
老妪愤怒抬头,想要好好收拾这两个胆敢算计她的人族,不曾想被兜头扔了满脸的芦荟汁。
老妪惨叫一声,化为一缕黑烟,遁地而逃。
谢敛收刀入鞘,朝范琛露出一个笑容:“怎么样,我说的办法还不错吧?”
范琛拍了拍身上的灰,淡淡道:“尚可。”
谢敛高兴起来:“那就是还不错了,哎,你头上有东西。”说着便抬手往范琛头上探去。
范琛不料谢敛突然伸手,反应过来时已经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四目相对的间隙,谢敛睁大双眼,范琛指尖一颤,骤然松手。
“嘶!你干什么,你头上有片叶子。”谢敛痛呼一声,给范琛看他手中的树叶,“喏,我不是随便要碰你的。”
范琛看向那片树叶,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什么,最终还是闭口不言。
谢敛望向老妪逃离的方向,道:“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鬼津生性胆小,况且她受了重伤。”
范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嗯。”
“不对啊,你看到鬼津,你不害怕吗?”谢敛后知后觉。
“怕?”范琛嗤笑。
谢敛疑惑道:“还是说你以前遇到过类似的东西?按理说这种阴邪之物不应该出现在人间。”
范琛抬眼看他,冷然道:“你到底是谁?”
范琛见谢敛不语,又接着道:“不管你是谁,你现在伤好了,尽早离开吧。”
谢敛眉头一挑:“你赶我走?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范琛垂眸,不再看他。
“好啊,走就走!”谢敛见范琛如此冷漠,气性也上来了,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范琛这才重新看向谢敛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野尽头。
“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呢?”范氏装了些干粮在谢敛的包袱里,柔声问道。
谢敛朝范氏笑道:“我在伯母这儿住了这么久,给伯母添麻烦了,现在伤好了,也就不叨扰啦!”
范氏怜惜道:“傻孩子,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看你现在平复如旧,伯母呀,打心底里欢喜。”
谢敛想了想,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递给范氏:“我身上也没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这是辟邪的玉佩,带在身上,能够驱邪挡灾,万事皆宜。”
范氏抬手挡下:“这可使不得,如此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谢敛撒娇道:“哎呀,伯母您就收下吧,就当,就当......”他顿了顿,接着道,“就当是送给范琛,保佑他无病痛缠身,年年岁岁平安康健。”
范氏笑得合不拢嘴,接过玉佩:“好吧好吧,借你吉言,那伯母就替他收下了。”
范氏又问:“那你今后打算去哪儿?”
“我娘在金陵有个旧识,我去拜访他。”谢敛道。
翌日,谢敛早早起床与范氏道别,路过范琛的屋子,撇了撇嘴,想要透过窗棂看他在做什么。
“你在干什么?”
谢敛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范琛手中提了个木桶,似乎要去洗漱。
“哦,我要走了,跟你说一声。”谢敛轻描淡写道。
范琛凝眉:“今日便走?”
谢敛哂笑:“不是你赶我走吗?怎么,这下又舍不得了?”
范琛放下木桶:“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这些话不必说,我也不多留了,省得你看我不顺眼。”谢敛出声打断他,转身离去,又朝他挥挥手,高声道,“我预祝你金榜题名,鹏程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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