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住进来,家里热闹了不止两倍,因为不仅他本尊来了,他还撺掇胡润妮请来了家宅六大神,每天都要上香供奉,虔诚之心简直人神共泣。
翟悉闻不惯香火的味道,也不觉得胡润妮和王宇的病是灾运,但四叔每次站在神像前碎碎念都会说求神灵保佑全家,王玉儒是他的家人,所以他还是每天都磕头叩拜了。
胡润妮买了两个蒲团,王玉儒会和他一起下跪,手撑在地面附身稽首时,他总会幻视出拜把子或拜堂的场景,就忍不住想笑。
有次没做好表情管理,被四叔发现,就挨批了,说心诚则灵,他这样嬉皮笑脸的还不如不拜。
于是翟悉不敢再胡思乱想了,满脸坚毅地屈膝磕头。他希望王玉儒安乐无忧,求神办事,态度必须得端正。
拜完神之后,五口人聚在一起吃个早饭,忙碌的一天便开始了。
翟悉一般会等到他哥出门后再去辅导班,以此来确认王玉儒只是去图书馆,没跟张纯惠搞什么小动作。一连观察五六天都没出什么差错,他都快要放松警惕了,他哥却突然不同寻常起来,书包也不背了,还仔细地刮了胡子。
甚至还对着镜子摆弄了将近半分钟的发型。
事出反常必有因。
翟悉抱着臂,斜靠在鱼缸上,上下打量正在换鞋的王玉儒:“干什么去?”
王玉儒似是赶时间,飞快地系好鞋带:“今天有同学聚会。”
“那不都过年过节的才聚吗?”翟悉狐疑地皱起眉。
“正好放假了都有空,”王玉儒说,“你跟四叔说吃饭不用等我,我不一定几点回来。”
翟悉不信服地嗯哼两声,他哥换好鞋就推门要走,翟悉又冷着声冲外喊:“喂,少喝点酒。”
这会儿王玉儒才终于看了他一眼,应声道:“好。”
虽说同学聚会是正常社交局,可翟悉总觉得心绪紊乱,到辅导班也总在发呆,余停看他没魂儿似地转了十分钟的笔,忍不住过来手贱一下,把笔拨到一边:“这是沙雕本体出来了吗?”
“滚,”翟悉把笔捡起来,“别打岔。”
“我打什么岔了?”余停被他的不耐烦搞得一脸懵逼,“你莫不是在跟什么高维生物进行深度交谈?”
翟悉瞥了余停一眼。高维生物没有,二货眼前倒正好有一个。
“少看点科幻吧,”翟悉仰头往后,躺在墙上,“我在想我哥同学聚会的事儿,你说会不会有什么白月光啊。”
余停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要不还是你少看点狗血吧。”
翟悉被他给数落笑了,也就没再提他哥,顺着同学聚会的话题聊起来昔日同窗,余停掌握了大部分人的去向,兴致勃勃地跟他分享大家的录取结果。
“哎对,你知道吗,张钦去乔财了。”余停忽然说。
还算欢畅的气氛急转直下,翟悉的脸色沉得可怕,他啪嗒一声掰断了笔夹,内心的阴暗浪潮涌动:“不知道,不想知道。”
余停突然意识到这个消息的致命性,最讨厌的人考上了最想去的学校,对翟悉来说,无疑是一剂无解的毒药。
他赶紧打哈哈说这不重要,转而去聊其他同学。
但翟悉眉间始终被黑暗笼罩着,有点吓人,余停跟他聊了一会,也不敢怎么招惹他,说好听的也不管用,就随他自燃自爆去了。
家里出事儿后,胡润妮总怨声载道,说这是祸不单行,翟悉对此嗤之以鼻,但现在自己也着了双祸的道,他都有点懊恼拜神的时候求得不太全面了。
翟悉太容易受情绪干扰,这两件事闹得心里腥风血雨,他坐不住,没等到放学就丢下余停先回家了。
晚餐还是国宴水准,牛羊鸡鱼排成一列,翟悉看着余光里的空位,心里躁躁的,拱着一腔18度空调也降不下去的火。
他把晚餐拍照发给王玉儒。
十多分钟后,他哥才回复:很丰盛。
-翟悉:你晚上吃的什么?
王玉儒给他发来照片,只拍了大圆桌上的饭菜,就餐者的**不泄露一点一滴,除了能推断出在场的人数外,他压根算不出男女。
四叔已经小酌起来了,王宇也蠢蠢欲动,却被胡润妮一句“你想死你就喝”给震慑住。翟悉听着他们拌嘴,放大了照片中王玉儒的餐具,然后看到几乎盛满白酒的高脚杯,胸口的焰火猛地蹿高了几分。
翟悉又突然觉得,王玉儒也不是很像王宇,没有他爹听话。
他叫王玉儒注意头疼,少喝点,王玉儒估计是又喝上了,没再回他的消息。翟悉越等越烦,饭也没好好吃几口,就啪地一声甩掉筷子离开餐桌。
“这熊孩子什么尿性,”胡润妮捏着嗓子骂人,“真是被我惯刁了,这一桌子好菜供着还不满意。”
“我中午吃多了不饿。”翟悉头也不回地说。
他去洗了个澡,出来看手机王玉儒还是没回他。家里来客这些日子,胡润妮准备完晚餐通常就八点多了,这会儿夜已然很深,翟悉觉得自己替王宇查个岗并不为过,就直接视频打了过去。
通话响铃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接通。
王玉儒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两边颧骨处微微润了点红,眼睛只睁开到七分。显然是半醉了。
“爸让我问你,”翟悉说,“什么时候回来。”
“还得一会,”王玉儒好像有点倦怠,轻轻地打了个哈欠,“结束就回去。”
翟悉截了两张屏:“那我等你回来睡觉。”
王玉儒刚要说什么,忽然被人从旁阻断:“哟学霸跟谁打电话呢,还得出来打?”
那语气带有调侃,浓浓一股窥私欲。
视频里,王玉儒却突然打起了精神,像一键换装似的,从困死不活变成微笑营业:“跟我弟。暮哥去哪,需不需要我扶一下?”
另一个声音哈哈大笑:“不用,我这酒量早练出来了,今天喝的这二十两,就是小意思。”
“暮哥果然是胸怀大量,”王玉儒偏着头,只留给翟悉一个侧脸,“我还是掉队了,连暮哥一半也达不到。”
“话可不能这么说,喝多喝少无所谓,喝开心就万岁。”
王玉儒笑着点头:“是,我平常喝得更少,今天见到暮哥就心情好,酒量才上来了。”
两人还在拿漂亮话叠罗汉,翟悉已经没心思去关注他们客套的内容了,他的目光死死地紧盯着屏幕中的王玉儒,他哥笑态可掬的模样,让他觉得做作又虚伪。
刚开始听到“暮哥”这个称谓他还有点醋,但后来圆滑无棱的对话表明,这就是一个人情世故的代称。
王玉儒一直到送走所谓的暮哥,才再次把目光转移回手机上。
“哥,你刚刚那样说话,”翟悉撇了撇嘴,“好假。”
他哥好像怔了一下,眼神里有显而易见的呆滞茫然。
“假吗?”王玉儒眨眨眼,“这些同学都很厉害,跟他们搞好关系总归没错。”
道理是这样没毛病,但翟悉还是不喜欢这种酒桌文化,尤其是看不惯从他哥嘴里吐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精心粉饰过的一样。他盯着对方的眼睛,郑重声明:“你对他们这样我不管,你别对我这样就行。”
王玉儒笑了一声:“不会,对你肯定不这样。”
翟悉也跟着笑了。
他心情尚好地躺倒下去:“那没事了,你注意着时间别太晚啊,我等你回来。”
“好。”王玉儒笑着,挂断了视频通话。
时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本该睡觉的点,三位长辈都歇息了,翟悉还守着灯,等那个给他承诺不会太晚的人回来。
但王玉儒没有守诺,门锁转动时,翟悉搓着眼睛瞄向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翻眼看着这个刚应酬完的大忙人:“这么晚,不会又去参加了什么棋牌局吧?”
“没,就坐着聊了会天。”王玉儒走过来,脚步虚浮,看似没醉又胜似醉了,沙哑的嗓音让人骨子里发酥。
翟悉哦了一声,假装打了个哈欠。
王玉儒让翟悉先睡,出卧室时随手关了灯,洗完澡回来就举着手机照明,猫一样无声无息地爬上了床。
漆黑的房间里荧着一点微光,细听还有指尖在屏幕上触碰的声音,翟悉虽然背对着王玉儒装睡,但王玉儒和人聊天的动作,却能在脑海里清晰浮见。
异常锥心。
这么晚了,谁这么不知好歹还缠着他哥。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不会真有哪个女同学胆子彪了来勾搭王玉儒吧。
那要是王玉儒主动招惹人家的呢?
烦闷无法说,翟悉就干耗着,看王玉儒到底能聊到什么时候。
但不料却逆了天了,王玉儒才跟那边聊了十来分钟,就翻身起床,套上衣服要出走。
我靠?这么有能耐,才一会的功夫就准备月下幽会了?
翟悉傻眼了,他一个扑腾跳下床追出去:“你搞什么,怎么突然昼伏夜出了?”
刚一脚踏出家门就被人冷不丁地逮住,王玉儒受了点惊,轻微一颤后回过头来,暗黑的环境里谁也看不清彼此。
“我同学失联了,”王玉儒的声音没什么重量,“去帮忙找人。”
“我也去,等我一下。”翟悉回屋三两下换好衣服,出来时王玉儒在发消息,他瞥过去,是五十多人的群聊,看来这位失踪人口已经惊动了整个班级。
出了小区,街角两边也还是有晚归的游客,旧的一天已经过去,隔夜的喧嚣却还没消退。翟悉走在王玉儒身边,他不知道王玉儒出于何种目的没有拒绝他的跟随,若是说多一个人找寻可以增大概率的话——翟悉觉得这个假设并不成立,他哥并没有探问或张望,只是脚步匆匆地疾行,分明是直达目的地的节奏。
沿着路边走过三条街,他们转入一条较为冷清的巷口,两侧的灯火已近阑珊,乍见之下还会以为此处空无一人,可细看却惊觉,路边竟堂而皇之地躺着个酒鬼,眼镜摘了摆在道牙石上,似乎是真把这儿当成床了。
“果然在这。”王玉儒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在群里报平安。
翟悉不清楚王玉儒是怎么推断得如此精准无误,反正他哥一向聪明,肯定没费什么吹灰之力。他走过去,按照王玉儒的指示架起醉汉,才恍然间悟出了自己出现在这儿的意义。
原来王玉儒放他出来,是想让他帮忙扛人啊。
身边这人浑身酒气,人醒了酒还没醒,看到王玉儒就哇哇地哭,恨不得把整个巷子的住户都吵醒。
“要砍我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笔试就让我死心!”醉鬼哭得喘不上气,“非要给我的体检报告作假,让我在最接近上岸的时候刷掉我,为什么啊,为什么这样对我啊!”
翟悉听不懂,却莫名地被感染到,他红着眼看向他哥:“他这是经历了什么?”
“考了两年,都被人暗操作了,”王玉儒在他耳边小声解释,随即走到路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蜂蜜柚子茶,拧开瓶盖递给醉鬼,“暮哥,先喝点饮料。”
蔺之暮接过饮料,居然还当是酒,冲面前莫须有的上级说:“来来来,领导我敬您,感谢领导的栽培和认可,我一定好好努力,做您最坚实可靠的后盾!”
“嚯,”翟悉扯出一丝苦笑,“他这是被荼毒得有多深。”
王玉儒没说什么,但带路来到蔺之暮家里,看到眼前贫寒艰苦的生活条件,还有颤巍巍拄着拐的老妇和主动给两人倒水言谢的小女孩,翟悉就全都懂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显而易见,这个叫什么暮哥的混的并不是很好。
许是迫不得已才选择了做这样油腔油调的自己。
翟悉回想到视频里,他哥那样奉承这个醉鬼。当时他有些反感王玉儒的油滑,现在看来,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温柔的尊重呢。
离开蔺之暮的家,两人散步重回热闹的街,或许是这夜色太惑人心魄,翟悉陪他哥走着走着,突然就不想回家了。
他望向马路上驶往灯火琉璃处的轿车,眉心一跳,鼓动王玉儒:“好不容易大半夜从家里逃出来,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去不夜城逛逛?”
王玉儒偏头看他:“你很想去吗?”
“想和你去。”翟悉说。
他说得很诚恳,还怂恿似地挑了挑眉,王玉儒只在脸上暂显了几秒抗拒,就掏出来手机,买了两张夜场票。
得偿所愿的翟悉像只看着猎物走进圈套的猎人,自得地扬起了笑。
道路的拥挤程度和距离不夜城的距离成反比,入场验券甚至还要排队,好不容易进城了,紧接着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人潮席卷进了另一波围堵。
王玉儒解释道:“前面有个古风歌舞秀,五分钟后开场。”
“看个毛球啊,”翟悉走得急没戴眼镜,连舞台都看不清,“前面这么多人哪像是会给我们留边角料的样儿?”
“我这边有道儿,还能再往前挤一下。”王玉儒说。
“那再往前凑凑,我要看看这个全民吹嘘的视听盛宴到底有多神。”翟悉跟着他哥往人群深处钻。
两人之间还留有缝隙,熙攘的人流涌动起来,很容易就将他们冲散了,翟悉看到王玉儒左右顾盼,便挥舞着手臂大喊:“哥!哥!我在这儿!”
王玉儒看到他了。
然后朝他的方向伸过手来。
翟悉也朝他伸过去,王玉儒抓住了他的手,用力一带,从胸腔贴后背的人海中,把翟悉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儿应该能看全了。”王玉儒松开了手。
翟悉还是隔了几秒才真正听清王玉儒说了什么,在此之前,他听到的是胸腔的轰鸣。
然而很快,音响开始剧烈振动,立体环绕式音乐震得胸口闷顿,心动还是心痛,一时竟分别不出了。
服饰华贵的舞女吊着威亚从天而降,众人欢呼呐喊,翟悉麻木地抬起头,目光在风姿绰约的仙女身上划过,就偏移了方向,落在了真正美好的人身上。
王玉儒半仰着头,脆弱的喉结暴露在铺天盖地的彩灯之下,衬得脖颈更白更玉。
仙女的舞姿应该很让人陶醉吧,他哥都看得目不转睛了。
就在他自怜自怨地将自己与天仙作比时,王玉儒居然朝他这边瞟了一眼。
翟悉火速撤回眼神,盯向舞台上跳舞的姑娘,艰难地克制着呼吸。
看了几秒。
他还是忍不住**伪装,坦荡荡地转过头,跟王玉儒对视上:“不看吗,别浪费这么好的位置。”
“看。”王玉儒说罢,拿出手机录像,再没看回来过。
最后浪费位置的人只有他一个。
整个歌舞剧持续了二十分钟,曲终人散去,四周终于降到了正常的人口密度,两人沿河道漫步了不足百米,又碰到一阵新的骚动从四面八方袭过来。
广播响起——“火树银花将于十分钟后开始,请游客们前往展区进行观看。”
翟悉问王玉儒:“咱还看吗?”
“你也不想看了?”王玉儒说。
“挤得难受,”翟悉对他哥咧嘴一笑,“再不走可又要被人围堵进去了。”
“我们快出去。”王玉儒笑了笑,逆着人流向外闯。
密集的人像剿杀过来的箭雨,二人躲闪方向不一致便会失散,于是翟悉追上王玉儒,捞起他的手,拉着人就跑。
跑出最密集的那一圈就没那么拥挤了,但翟悉没有停下来,他依旧胡乱跑着,狂风在耳边呼啸,喧嚣被甩在遥远的身后。
他依稀听到王玉儒说可以了,但他选择性地忽视了。
心跳比脚步快了好几个频次,激动和喜悦在无尽的夜空中闯荡,急需一片无人区,来安顿这鼎沸不绝的灵魂。
翟悉专挑人少的路跑,他能感到脚下的地面是上坡,跑得愈加吃力,最后他停在了坡道中央的假山旁,抵靠在石头上,边喘边笑着看王玉儒。
“跑得爽不?”
也许是因为迎风,王玉儒的眼睛被吹得发红,他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呼着气:“好久没这么剧烈运动了。”
“这就是你的短板吗,”翟悉也撑着膝盖弯下腰来,“得加强锻炼啊,不然敌人追你都跑不过。”
王玉儒轻笑了一声:“又不是武侠小说,哪来的敌人。”
“生老病死不算吗。”翟悉说。
王玉儒愣了愣,然后站起身来:“算,当然算,人生八苦都算。”
正说话间,翟悉突然被远处炸开的金花吸引住,他拍拍他哥,示意他看过去:“原来火树银花就是打铁花呀。”
王玉儒随声转头,往低处看去。
明艳的焰火照亮了半边天,美到令人失语,火花盛放的过程仿佛带有神性,会让人莫名感动,莫名地想要许愿,莫名地想要——
翟悉看向王玉儒。
他们离火树银花的表演场地很远,那里的光根本耀不到这边的夜,但只要看向王玉儒,他就会觉得已经足够明亮了,什么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了。
那个被尘世规则定义为哥哥的人,只是站在那里,沐浴在月色下,就轻而易举地拨乱了他全部的心神。
他朝那人靠了过去。
“你干什么。”王玉儒警觉地向后仰了几度。
翟悉知道王玉儒在忌惮什么,原则,枷锁,世俗,束缚。但是。但是。
他不怕这些,他只想要再一次地奋不顾身。
“不干什么,”翟悉抓住王玉儒的手腕,颤着声说,“就是想吻一吻我面前的光。”
他飞快地凑近,在王玉儒的唇角上点了一下。
很轻,很狡猾。
很痛快。
翟悉退开一步,咬着点笑,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哥。
他哥就那样原封原样地卡在铁花的背景里,抬了抬眼,不带分毫神色地看着他。
忽然,王玉儒毅然转身,默不作声地走向火树银花。
翟悉想象过被他哥抡拳或斥骂,却唯独没想过这个场景,他懵了一瞬,慌张地追上去拉住王玉儒:“你要去哪?”
王玉儒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厌恶,甚至连推开他的动作都很轻柔。
“这就要回家吗?”翟悉执着地想要从王玉儒嘴里撬出对方的态度。
但王玉儒还是没说话,固执地混入人潮拥挤中。
“哥,你别怕,我不是要让你怎么样,”翟悉追不上他哥,感觉自己快要哭了,不对,是快要疯了,“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此话一出,他苦苦追求着的哑巴终于肯面对他了,但却只是抬手做了个禁止的手势,并适当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翟悉,你停,你先别说话,”王玉儒捏了捏眉心,“我今天喝多了,让我冷静一下。”
“你冷静什么?”翟悉看着他,“需要冷静的难道不是我吗?”
“那我们就都冷静一下。”王玉儒好像很迫切地想要结束对话,说完就转身走了。
“我……”翟悉还想要说什么,最后却还是忍下了。这就是冲动的代价,只能含着泪承担。
火树银花的表演已经结束了,铁水做的满天繁星终究只是一场海市蜃楼,短暂地绚烂过后,又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翟悉看着王玉儒走向黑夜。
所以他也一起,不甘示弱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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