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伊莹不是好好待在听海阁吗?苏学名被妖魔所杀,碧水楼没了罗楚潇和曾思源根本不成气候,还有谁会对伊莹出手?
伊枫快速说道:“今日我外出办事,下午一回到阁中,露珠便慌张向我禀报,小莹一早便不见了踪影,只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锦囊,锦囊里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想要找到伊莹,让明遥去青木林”。
听到这里,明遥皱起了眉头,和凌悬对视一眼。
又是锦囊?又是歪歪扭扭的字迹?
这人究竟是谁,他是敌是友?
“明遥姑娘,我知道这字条疑点重重,但是……”
“伊公子不必多言。”明遥打断他的话,“小莹也是我妹妹,她出了事我岂能坐视不管?放心吧,我们立刻启程前往青木林。”
*
玄灵大陆中心,荒渊。
千年以前,天火降世,洪水泛滥,地崩山摧,百姓流离失所,妖魔为祸人间。好在后来灵使们团结一心,将妖魔赶到了大陆的中心,又视死如归般地用生命献祭,将妖魔悉数封印,人间浩劫才得以止息。
被封印在此地的妖魔身上带着恶灵的气息,所在之地花木凋零,寸草不生。不仅如此,妖魔怨气冲天,灵使在这里待久了,心智都容易受到影响,轻则欲念丛生,重则滋生心魔,更不用说普通人了,因此这里成为了一片人烟绝迹的不毛之地,被称之为——荒渊。
但此刻,空无一人的荒渊迎来了两位客人。
方矩一反常态,穿了身漆黑如夜的长袍,兜帽挡住了他的眉眼,下颌冷峻不近人情。在他身边,伊茜满眼担忧地望着他。
“主人,您真的要……”
她张了张嘴,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劝阻他。
他们这次来到荒渊,是想要解开荒渊封印,让千年前的妖魔之乱再临人间境。
主人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时而清醒时而恍惚,下的命令也南辕北辙,他让恶灵惑了心智,决意要重启妖魔之乱。这件事情一旦发生,主人和那个女人必定反目成仇,再无转圜的余地。本来这样的事情是她愿意看到的,但……
她怕主人会后悔。
方矩听了她的话不为所动,声音沙哑低沉:“怕了就滚远点儿。”
他不但要解开千年前的封印,放出沉睡已久的妖魔,还会让玄灵大陆处处产生新的妖魔,过不了多久,人间境便会妖魔横行,伊茜若是现在离开,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但伊茜一身反骨,坚定道:“我不怕!主人,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茜儿誓死也会永远追随于您!”
她一生下来便先天不足,缺少一魄,遍寻郎中却药石无医,后来鄂矶遇见了方矩,方矩从鄂芊的身体中取出残存的一魄补全到她的身上,自己这才安安稳稳地活了下来。
同样是因为方矩出手,自己受他的灵力影响,成了一名地使,缩地成寸这等术法也是方矩所教。
方矩对她来说亦父亦师,她早就在心中暗暗发誓,此生必会对他死心塌地,万死不辞。
方矩扯了扯嘴角,但没能笑出来,他觉得世事就是如此造化弄人,自己爱的人永远不爱自己。
他肃了肃神情,眼神飘渺地盯着不远处的封印,声音低得只能自己听到:
“那就让所有人一起毁灭吧……”
*
青木林位于风烟城的东北方向,神秘诡谲。
它毗邻玄灵大陆中央的荒渊,那是千年前妖魔的埋骨之地,直到现在妖魔的怨气还留在荒渊,让人避之不及。
而青木林本身也是个让人敬而远之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在琉璃州和铜黄州的接壤处,怎么会出现这样一处地方。那里古树参天,是阳光也难以照耀到的地方,昏暗阴郁。藤蔓粗壮有如巨蟒,交错着缠在树上、藏在脚下,鬼气森森。植被分布错综复杂,像是什么拦路的阵法,越往里走越难以辨别方向,于是有了“青木迷踪”的传说。
曾经有不少人试图进入青木林一探究竟,但都以失败告终,并且失败的原因众说纷纭。
有人说,青木林是一个迷宫,一进去就迷了路,走着走着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回到了原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有人说,青木林中有着神秘的幻术,自己进入青木林后不久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之前的入口,但是自己完全没有这中间的记忆;
还有人说,青木林里有鬼!周围明明什么也没有,但自己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被扔了出来。
千年以来,自青木林存在起,所有前来探路的人都只进过青木林的外围,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见识过青木林内部是什么样子。
但今天,明遥他们不得不来青木林探个究竟了。
明遥谨慎着前进。
一进入青木林,明遥就感觉林中似是起了薄雾,它们在脚下弥漫,让本就崎岖不平的地面变得更加难以行走。
“啪!”
身后传来轻微响动,明遥警惕地回头,发现是贺怀宁被地上的藤条绊了个踉跄:“师姐,我没事!”
明遥见她确实没什么大碍,继续向前走去。
他们没发现,在他们身后,刚刚绊倒贺怀宁的藤蔓在地上缓缓移动。
“师姐,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贺怀山盯着眼前熟悉的场景,感觉有些怀疑。
他折扇一翻,风刃在一棵粗壮的树木上打了个叉。
做好标记,他们继续往前走。
藤蔓爬过贺怀山刚刚的标记,爬上了这棵绿意幽幽的古树。
大约一盏茶后,他们看着面前熟悉的标记,陷入了沉思。
明遥看了看四周,青木林这里的树木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十分高大,树干上沾染了不少青苔,而且每一棵都长得差不多。它们的树枝长得很低,把头顶挡得严严实实,称得上“横柯上蔽,在昼犹昏”。
贺怀宁觉得一直在原地打转不是办法,她抬头看了看头顶,想了个主意:“不如把上面那些树枝砍掉,从高处看看有没有路?”
听了她的话,贺怀山御风凌空而起,一个旋身将周围挡路的树枝斩断。
头顶的树枝密密麻麻,他刚刚砍掉没几根,正想继续往上,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腕。
“不好!我……”
贺怀山的声音戛然而止。
“哥哥?”贺怀宁惊诧。
明遥顿时抬头,却发现头顶空空荡荡,贺怀山不见了?!
她警惕地把贺怀宁护在身后,往前走了两步,凌悬站在她的身侧。
“啊!”
明遥一回头,刚刚还跟在她身后的贺怀宁竟然也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
“这林子里有古怪。”凌悬若有所思地看着身旁这棵做了标记的古树。
他离得近一些,没有听错的话,刚刚好像听见了一点儿奇怪的声音。
——有点儿像明遥甩白玉鞭的声音。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感觉脚腕一紧!
凌悬霍然低头,深绿色的粗壮藤蔓像一条蛇一样缠在了他的脚腕上!
“阿遥!是藤蔓,小心!”凌悬当机立断,一把火烧了下去。
藤蔓受不了烈焰的炙烤,蜷缩着缩了回去。
明遥迅速和凌悬背靠背站在一起。
一瞬间,青木林好像突然活了过来一样!
四周的藤蔓纷纷开始涌动,将明遥和凌悬包围起来,蓄势待发。
突然,一根藤蔓狠狠抽向明遥!
明遥白玉鞭一甩,墨绿色藤蔓和银白色长鞭死死绞缠在一起,
这藤蔓与普通的藤蔓不同,竟然能与白玉鞭抗衡!
明遥眼神一厉,她凌空而起躲过迎面袭击来的藤蔓,白玉鞭周身变幻出万刃风刀,将藤蔓生生搅碎!
她从半空中落到地上,戒备地盯着看似空无一物的树林,虽然刚刚的藤蔓瞬间都消失不见,但明遥反而更加警觉。
青木林中安静得可怕,像是一只沉睡的巨兽正在慢慢苏醒。
明遥正四面观察,没想到上方异变突生!
数根藤蔓交织成网,在他们头顶当头压下!
与此同时,两条墨绿色藤蔓如灵蛇般一左一右朝她扑来!
明遥三面受袭,她保持冷静,右臂一展手腕一转,六边土盾拦住右边的藤蛇,随后弓身浮现在她左手,她右手张弓搭上水箭,一箭将左边藤蛇贯穿,死死钉在树干的标记上!
左右的攻击都被化解,明遥动作不停,她一个旋身随后身体后仰,又是一个拉弓,一支火焰长箭冲天而起,藤网被瞬间点燃,燃起漫天大火,让昏暗的林间都明亮一瞬!
明遥缓缓直起身,眼神肃杀地盯着狼藉的青木林,等着下一轮的袭击。
只是,不知怎么的,藤蔓们好像偃旗息鼓,没有再进行攻击,反而像是犹豫了一下,最后居然缓缓退去,连浓雾都消散不见了。
明遥皱着眉头,盯着藤蔓们散去的方向。
这藤蔓……好生奇怪。
凌悬走到她身边,明遥抬头跟他对视。
不管这青木林在搞什么鬼,伊莹失踪,线索指向青木林,贺怀山和贺怀宁也被藤蔓捉走,他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走。”
明遥和凌悬朝着藤蔓退去的方向走去。
青木林中迷踪重重,刚刚他们一直在原地打转,怎么也找不到出路,但现在好像突然柳暗花明,他们两个走着走着,竟然走进了密林中央,看见了一处木屋村落!
有个小孩从他们两人面前经过,他穿着粗布短打,打扮十分奇特,头发里编了几枝柳条,用一根天然未经雕刻的木枝束起,衣服上也用了不少树叶藤条装饰。
他本来正抱着几颗圆滚滚的菜,见到明遥和凌悬震惊地张大了嘴巴,怀里的菜咕噜噜掉了一地。
明遥看见青木林中竟然有其他人同样十分惊讶,她正想跟小孩打听消息,没想到小孩“哇”的一声,转身就往村子里跑:“救命!有坏人闯进来了!”
凌悬抬手就想把小孩扣下,被明遥拦下。
这小孩看着胆子不大的样子,还是别让凌悬吓他了,不管什么情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他们没等多久,就有一群人从村子里冲了出来,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们手里拿着锅碗瓢盆柴刀和火把,凶神恶煞地盯着闯进来的明遥和凌悬。
“怎么又有人闯进我们神木族了,一千年没人能闯进来,怎么今天突然进了这么多人?”
“他们是不是想对神树不利?”
“抄家伙,把他们赶出神木族!赶出灵佑之地!”
明遥和凌悬一听,立马摆出架势准备迎战,场面顿时僵持起来。
就在双方气氛一触即发时,村民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都住手!”
围在前面的村民听到声音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让开路。
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婆婆拄着拐杖走到他们面前。
明遥戒备地盯着老婆婆。
老人将银发整齐的梳起,两枝青翠的柳枝左右编在她的发间,她穿着墨绿色的长袍,手里扶的拐杖上镶嵌了一颗翡翠色的宝石。
她先整个人贴到明遥面前,耷拉着的眼皮猛地睁开,眼中满是精光。明遥被吓了一跳,但表面镇定地站在原地不动,静静地被她打量。
老人打量完明遥,冷漠地离开,移到凌悬面前,凌悬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几乎忍不住要动手了。
好在老人及时离开,她举起手里的拐杖,在明遥和凌悬面前做了几个奇特的动作,口中还念念有词,像是在进行什么神秘的宗教仪式。
她做完这一套动作,又重新耷拉下脸皮,转过身往后走,一边走一边说:“阿东,带他们去祠堂住一晚。”
那个叫阿东的村民语气忿忿不平:“可是族长……”
老婆婆,也就是神木族的族长,她面色淡淡,甚至没有扭头看阿东一眼,将拐杖用力在地上一敲,阿东就讪讪闭上了嘴。
神木族人都跟着族长退去,还不时惊异地回头看他们。
一个年轻的男子眼色不善地向他们走过来,像是对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他不敢违抗族长的命令,心不甘情不愿道:“跟我过来。”
阿东带着他们一路穿过爬满藤蔓的木屋,走到一间古旧肃穆的屋子前。
“你们今晚就住在这儿。”
他撇着嘴,在一边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族长为什么让你们住进来,就该跟中午那个伤害古树的人一样,挂在神树上受罚。”
明遥一听,有心想要跟他打听这人,但阿东见她目光一往自己这儿看就一脸避之不及地关上门离开了。
明遥回头疑惑地盯着凌悬。
她觉得青木林中的一切都有些奇怪。
青木林里的藤蔓仿佛有生命一般,但它们后来又突然莫名其妙地撤退;本来迷雾重重怎么也找不到方向,结果浓雾消散突然就找到了出路;还有对他们的到来充满恶意的神木族人和举动奇怪的族长……
明遥还对一点比较关注,就是他们几次提到的“神树”。
虽然天色昏黑,但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祠堂后面不远处,有个十分粗壮高大的黑色阴影。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神木族人口中的“神树”了。
之所以在天已经黑了的情况下,她还能注意到这棵树,是因为青木林中的每一棵古树都已生长了千百年,单拎出一棵来都会令人感到震撼,但偏偏那一棵树,足有普通古树五倍之大,简直是鹤立鸡群,想让人注意不到都很难。
刚刚那个阿东走的时候说过,中午有人被捉,挂在了神树上。
而伊莹是早上失踪,时间上倒是有可能。
而且普通人都对青木林敬而远之,能出现在青木林的人本就少之又少,伊莹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明遥准备夜探神树,她看向凌悬,二人一对视就知道彼此是什么意思,互相点了点头,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朝着神树的方向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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