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希一个星期最喜欢的就是今天,最后一节课是体育,体育课从来不拖堂,一下课就能马上回家。再加上经常会被主科老师临时占用,所以显得更加珍贵,但是她今天并没有往常那样的心情,看着还没有抵达的公交车,赵婉希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在书架与书架间的一个小角落里,在面前一摞摞书中翻找着什么。
这是她无意间发现的一家书店,后来也成为她最常光临的一家书店。这里人不多,但书很多,什么书都有,只要是开封的书都可以任意浏览,书架上放得满满当当,就连地上也堆着很多旧书,老板看着年纪不大,但是黑色的头发间夹杂着不少白发,赵婉希因此无法估计其年龄,但他看起来很和善,总是安静地坐在收银处上,低头看书,对店里进进出出的人熟视无睹,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一幅幅褪色的画镶嵌在明亮的框里,挂在书店显眼的地方。
这家店也卖书,新书旧书都卖,似乎还收书,且收费随意。全新的书从来不按书后的标价买,赵婉希对此一直很疑惑,但是占到便宜的是自己对此赵婉希倒是没啥怨言,即使这样赵婉希一般也不会不买书,毕竟这里可以免费阅览,除非自己非常喜欢的。
就像第一次在校外碰到林静川被林静川撞掉的那本。
赵婉希就是在这里发现的那本书,书分上下两册,赵婉希花了几天零散的时间在书店看完了破旧的上册,却始终找不到拆封的下册,对戛然而止的故事结局耿耿于怀好几天后,她买走了放在书架上全新的下册,没想到路上就被林静川撞掉了,她回家才发现白纸黑字的书页上滴了一滴红色的血点,自此赵婉希就没有再翻开那本书,故事的结局也无从得知。
今天她迫切地想要知道故事的结局。
沉浸在虚拟的故事里,躲避现实的狼藉。
赵婉希扶着书架缓缓站起来,脚都蹲麻了,她抱着一丝希望期盼着能够找到拆封的书,但是一无所获。赵婉希失望地站在那里,等待双脚恢复知觉的过程中她决定重新买一本。
她轻车熟路地拐过一排排书架,来到一个书架面前,抬起头伸出手,严丝合缝的一排书中间少了一本,其后的书因为那个空缺无力地往前倾倒。
赵婉希伸出的手呆立在那里,少了的那本书就是她准备要买的那本,她一下又被拉回现实世界,今天似乎是她的倒霉日。
在她抱着免费的心态找书的时间里,最后一本全新的书被买走了。其实并不是什么无法解决的大事儿,但是此刻赵婉希的心情和外边的天一样,黑透了。
赵婉希踏着无边的夜色回了家。
一成不变的早晨,赵婉希走进教室,教室里人并不多,她麻木地落座,机械般地翻找早读要用的语文课本,随着语文书一起被抽出来的还有另外一本书,赵婉希看着最上面那本塑封好的新书,正是她昨天苦苦寻觅的那本书。赵婉希看着书一时没作出任何反应,大脑仿佛卡壳了,直到她将书拿起,摸到书籍的那一刻仿佛才确信这本书的存在。
赵婉希抽出语文书,把那本书和其他书一起塞进桌肚。赵婉希将书翻到要背诵的文言文,却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到那篇文言文上,她回头望向教室后排,看到林静川正趴在桌上埋头睡觉。
“今天倒是反常,来得那么早。”赵婉希回过头低头望着课本嗫嚅。
赵婉希将需要带回家的书一一放进书包,才再一次注意到那本躺在桌肚里一天的小说,犹豫了片刻,将书放进了书包,她望向教室后排看到林静川从教室后门走出了教室。赵婉希一边起身一边拉上书包拉链,追了出去。
在下楼时追上了林静川,林静川看着赵婉希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你是来找我排练英语诗歌的吧,我本来想早点回家的,不过也可以练习一下。”
赵婉希拧着眉头看着他:“当然不是,你到底为何对此如此上心啊。”
“其实你压根不需要赔我一本书。”赵婉希一边说一边将身后的书包背到胸前,开始拉开书包拉链,欲将里面的书拿出来。
林静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赵婉希的书包拉链拉上。两人已经就着这个话题快要走出校门了。
赵婉希再次将拉链拉开,将书包里那本塑封好的小说取出,递给林静川。
林静川连连往后退,仿佛赵婉希拿的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块板砖。
赵婉希拿着书一步步向林静川靠近:“我说,我都说了……”
“我说,我来说,让我说。”林静川朝赵婉希面前伸直手臂,示意赵婉希停住,二人像是周一升旗仪式一样保持一臂距离,只不过二人是面对面站着。
赵婉希垂下举着书的手,一直拿着手怪酸的。
“首先,那天撞掉你的书是我的不对而我并没有和你道歉,现在说虽然迟了,但还是对不起,其次你那天你帮了我而我也没有道谢,现在说明显也迟了,但,谢谢。并且那本书上好像还滴上了我的血是吧,那本书上留着我的血所以理所应当那本书是我的,这本书才是你的,难道你从书店买回来的书上会有我的血吗?”
赵婉希面无表情,仿佛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般,林静川也不生气,他咧嘴一笑:“就这样吧,明天把我的书带来给我,快走吧,等会儿错过公交车可别赖我。”说完转身就走。
林静川手插兜往前走,丝毫没注意赵婉希已经悄悄跟上,当听到赵婉希的声音响起时,林静川吓了一跳。
“你不用跟我说谢谢,那天下雨你帮我打伞了,所以我们抵平了。”
林静川边听边点头正准备开口时,赵婉希却突然撒腿跑了起来,林静川一脸疑惑地看着赵婉希从身边跑走,疑惑地看了看身后,直到回头看到前方正在陆续上人的公交车,瞬间明白了。
赵婉希感觉五脏六腑都拧在一起了,看到公交车关上门,有起步的趋势,赵婉希不禁放慢了脚步,决定放弃,赶不上了。
“停下来干嘛啊,跑快点。”林静川像是一阵风似的,吹来这句话,就继续往前跑了。
赵婉希看到林静川朝公交车奔去,已经放慢的脚步重新跑了起来,公交车笨重地停下,打开了车门,仿佛叹了口气,将林静川放上了车,而赵婉希紧随其后,溜上了车。
赵婉希努力克制着,耐着性子写完了明天需要上交或者讲解的作业,随后劳逸结合这样的借口就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于是她小心翼翼地翻开书,决定看个十分钟奖励自己,就这样钻进了故事中,全然忘却书桌上打开的课本。
十分钟又十分钟,不知道多少个十分钟后,赵婉希看完了这本书,她心满意足地合上书,仰面躺在床上回味着故事的结局。
当该睡觉的闹铃在书桌响起时,赵婉希才意识到自己荒废了多少时间,她将作业快速整理好放进书包,钻进被子的瞬间又想起什么,犹豫挣扎了几分钟,最终还是从床上起来,找到那本“属于”林静川的书,塞进书包。
第二天赵婉希倒是没有迟到,但是整个语文早读都昏昏欲睡,再加上英语课,数学课,物理课,总之差不多一早上的课都昏昏欲睡。不过好在早上的昏昏欲睡终于换来了下午的清醒,放学铃声响起后,赵婉希为了弥补今早荒废的时光,决定痛改前非,将自习课上没写完的数学卷子写完,当她终于将数学卷子上所有会做的题目都写完以后,一抬头发现值日生在擦黑板时已经快打扫完教室后意识到该回家了。
赵婉希快速将带回家的书整理好塞进书包后才发现书包里停留的那本课外书,她望向林静川空着的座位,只好将书塞进桌肚。
她一边走一边拉书包拉链,然而拉链似乎卡住了,她只好停在原地与拉链作斗争,当听到身后有人的脚步声,她往旁边挪了几步,好让出位子,却迟迟不见人往前走。随着拉链丝滑的合上,赵婉希把书包甩上肩膀顺势往后瞄了一眼,却看见林静川站在身后。
赵婉希大惊失色:“你还没走吗?”
“今天我值日生啊,我倒垃圾去了。”林静川边说边回头望着卫生角方向。
赵婉希看着空空如也的垃圾桶,喃喃“你还会倒垃圾啊。”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人啊。”像是料定了赵婉希不会对此话作出反应,林静川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找我有事儿吗?英语朗诵?”
“不是,你到底……”赵婉希的话还没有说完,因为林静川已经在赵婉希说完“你到底”就将话头接了过去,学着赵婉希的语气补全了“为什么对英语朗诵那么上心啊。”这句话。
对此赵婉希没有丝毫反应,而是绕过林静川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拿出了放在桌肚里的那本书。
“给你书。”
林静川接过书一路翻翻找找,找到了沾到血滴的那页,随着时间的消逝,血滴的颜色早已变成褐色。林静川继续往后翻书,最后合上书。
“这书你保管得很好呀,跟新的似的。”林静川后知后觉,试探着说道:“你不会后来压根没打开这本书吧,还说没关系。”此时他们已经快走到一楼。
赵婉希快步走下剩下几级台阶,回过头,看着林静川:“我本来就很爱护书,看过的书都跟新的一样。”
“好吧。”林静川慢悠悠地走下最后那级台阶。
“不过,你怎么知道是这本书的。”赵婉希问出了心中所惑。
“这书,我初中看过,”说着又一次翻开了手里的书,“不过内容忘得差不多了,依稀记得一些。”
“对了,那个,英语朗诵,我们要练习一下吗?”
“你终于对这件事情上心了。”
“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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