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妍这次进宫一改往常让人的通禀，尽可能让更少的人知道。
她知道母后不想被打扰，在带大夫来之前，她需要和母后提前说一声。
因为这次是临时决定，她没有向父皇说过，来到宫门口看到里面零零散散的宫人，于是让身边的侍女支开门前的人，得以畅通无阻地走进去。
到了寝殿门口，便发现往常侍奉的宫女都不见，大门敞开，殿内昏暗的烛光让她心生疑惑。
楚千妍抬脚走了进入，朝着床榻走去。
依旧是那厚实的帐幔，看到这个楚千妍心想明日一定要严惩守在母后身边的宫女，怎么能让这里无一人照料。
“母后，儿臣来见您了。”
“儿臣在宫外给您找了一位大夫，是祝君之推荐的。他是儿臣上次跟您说的驸马。”
“能让他过来给您看看吗？”
楚千妍跪在床榻边，如同平常一样开口询问。
等了一会，那层层帐幔后寂静无声。
“母后！”
楚千妍不由得抬高了音量，依然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要是在平时，身边有宫女看护，楚千妍定然不会如此大的动静，可此刻她心中莫名的心慌起来。
担心母后出了事，于是再次开口询问。
“母后，儿臣看看您可以吗？”
“只看一眼，就一眼……”
说着，楚千妍抬起手抓上帐幔，慢慢地掀开边缘。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与母后见面的场景，一直耐心的等着，等着有一日母后可以像以前一样拥抱她。
可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
楚千妍失魂落魄离宫，走到与祝君之约定好的地方。
祝君之等到楚千妍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不用了，麻烦送谷大夫回去吧！”
此刻楚千妍犹如失了魂，神情恍惚继续朝前走。
祝君之让人送谷大夫回去，一人跟在楚千妍身后。
走了许久，祝君之脸上落下一滴冰凉的水滴，抬手一模，发现下起了小雨，可前方的人没有停歇的打算。
祝君之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楚千妍。
“公主下雨了，可以回府了。”
楚千妍站定，良久过后道：“祝君之，你离开京都吧。”
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在这里。
祝君之：“什么？”
“你离开京都。”楚千妍再次重复了一遍。
祝君之听得清楚，可不明白楚千妍怎么进宫一趟就变了一个态度。
“公主能给我一个理由吗？”他问。
楚千妍看向他，在夜幕的遮掩下，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看着这个人。
“你父亲反叛了你不知道吗？”楚千妍反问。
祝君之是知道的，他在京都时早已断了后路。
这一日祝君之又怎么会不知，或早或晚，总会来的。
楚千妍道：“趁着父皇还未想到你，你离开京都是最好的选择。”
祝君之问：“公主为什么要救我？”
“……”
楚千妍没有回答，低声道：“你只有这一次的机会了。”
“是吗？”祝君之的声音不辨喜怒，“那公主呢？”
楚千妍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突然，祝君之抓住楚千妍的手腕，目光如炬，索性直接问道：“楚千妍，你想离开京都吗？”
他少有叫的是她的名字。
楚千妍拂开他的手，瞥开视线道：“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何要离开，祝君之，你以为我会以为你三言两语就放弃金枝玉叶的身份，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让我相信你。”
“跟我走吧。”祝君之站在原地，垂下的手微微颤抖，哑着嗓音继续道，“你知不知道我来京都是为了什么？”
他的话语还未说完，他们身边围上一层又一层的禁军。
楚千妍回过头，正看到皇帝在众人的拥护下走来，顿时脸色一白，在变大的雨幕中，对面的一张张人脸修炼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皇帝如同胜利者一般站在雨中，挥手下令道：“来人，将叛国之贼拿下。”
楚千妍看着祝君之被带走离开，自身麻木跟着人来到一处明亮的宫殿内。
“若不是朕及时赶到，你要放他走。”皇帝眼中对于楚千妍充满了失望，到底是自己的女儿，顾念一丝亲情。
“母后其实早就离世，如今在寝宫内不过是一尊牌位，为什么，为什么您要隐瞒，就是为了外公手中的兵权吗？”楚千妍像是被逼尽末路的人，拼命不想承认的答案可还是呈现在面前。
皇帝听后没有否认：“这是无奈之举，你要理解朕的苦心，不过是迟几年下葬，到时候朕同样会给皇后一个空前绝后的葬礼，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只要等朕收复了青州，再将那些属于朕的权利拿回来，一切都会回到昨日的模样，妍儿，你依旧是朕手心的珍宝，是最受宠爱的公主。”
楚千妍难以接受，转过身朝着外面走去，伸手拉开大门，身前一个人影砸下，伴随着一道溅出的鲜血洒在门上。
“阿妍。”楚然持剑走了进来，剑身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鲜红的颜色和弥漫的血腥味让楚千妍隐隐作呕。
她抬眼望后望去，就见到赵捷就站在后面，一身血污明显是一路杀人过来。
“皇兄，你在做什么？”她语气颤抖质问。
“夺位，更是为了母后报仇。”楚然话语轻松，仿佛不过是一件小事。
楚千妍此刻才明白过来，从始至终她都不过是一枚可以左右的棋子。
困在其中不得自由的是她。
*
新皇顾念祝家先族功绩，本应该斩首曝尸荒野的祝君之最终被一纸圣旨改变命运，流放蛮荒之地。
祝君之在听到这个圣旨的时候就知道有人在帮他，这个人一定是楚千妍。
可他直到被人押送出城都没有见过楚千妍一面。
心中很是遗憾，还想着最后再她一眼。
毕竟，他知道余生都不再可能见到楚千妍。
却不想走到城外一段路，就看到早就等候的人。
多日不见，楚千妍身形单薄，明显瘦了不少。
“公主殿下是特意来送我的吗？”他问。
楚千妍看着祝君之安好便已经知足，点了点头道：“怎么说我们夫妻一场。”
“原来如此。”祝君之眸光顿时暗淡下来，接着又笑道，“从此以后无人再威胁到皇上的地位。”
“公主要嫁给赵捷了？”祝君之突然问。
楚千妍喉咙一梗，没有回答，只是道：“祝君之，一路保重。”
山高水远，她相送不了，也无法相送。
祝君之淡然一笑，多了一抹释然：“公主也多多保重。”
楚千妍不愿看着祝君之离开，便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就听到祝君之朗声道：“愿公主殿下，顺遂无忧，长乐吉安。”
楚千妍的脚步猛然停下，转过身朝身后看去，就看到祝君之已经背对着她离开。
前路不知何时停下，直到祝君之的身影在眼中越来越稀薄。
心头一疼，猛地剧烈咳嗽起来。
“公主！”
侍女惊慌失措搀扶住楚千妍，眼见着她咳出一大血来。
楚千妍似是感觉一般继续向前走着，口中自言自语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他可以远离这里，能够活下去。
*
寒冬腊月，有一封信送到公主府。
楚然拦下接过信展开看了看，又很快合上。
随意说道：“等过了冬，朕带阿妍去青州走一走如何？”
楚然没有打算说出信的内容，入了冬，楚千妍咳嗽得厉害，整夜无眠。
再看到这封信也不过徒增悲伤。
楚千妍听到青州时睁开了眼睛，忽然想起来祝君之还欠她一件事。
这个承诺无法履行。
青州她更不想去了。
楚然道：“要不是你最开始就选了祝君之，他早就死在了父皇的手中，朕又让他活了下去，见你不开心，你不愿嫁给赵捷，朕就不顾君臣之义杀了他，这样你们的婚约就不复存在，你到底还是朕唯一的亲妹妹。”
楚千妍抬头看去，从宫变那一刻就变得陌生的人竟然还用这些话来骗她。
人心贪婪，有了某一样东西，就想着拥有更多。
楚千妍收回视线，淡然道：“不用了，皇上政务繁忙，还是早些回宫。”
“也好，那阿妍好好休息。”
楚然走出去，回想上面信上内容。
祝君之没有抗过蛮荒的苦寒，在前些日子病终。
他将信随手扔进火炉里，再无人知晓这个秘密。
他的皇妹，会和祝君之一样熬不过这个冬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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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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