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少见地连下了几天的雨。
雨水淅沥地顺着屋檐往下滑落,撑伞的行人都提着衣角匆匆走过,车马溅起的水辅成了奇异的水幕。
雨水模糊了人的面容,连神情也在这雨中变得有些扭曲的可怖。
宫里一贯安静,雨水打在门庭前的石阶,染成深色印记。
尉迟明珠脸色比前几个月更加苍白,身边的年轻女子梳着半月髻,金钗上的流苏随动作轻轻拔动。
她穿着棠紫色的深色宫装,凤眼半睁着,也倚在榻上不动,似乎昏昏欲睡。
一阵冷风刮过堂前。
尉迟明珠拢紧浅蓝色的衣裳。许是衣料的窸窸声惊扰了身边的人,她忪惺着睡眼询问:“怎么了。”
“有点冷。”尉迟明珠轻咳了两声。侍女连忙关上了宫门,瞬间温暖了许多。
尉迟在楚烦躁地说:“太医院那帮老家伙治了你这么多年,这咳疾怎么还是发作?”
倒是尉迟明珠不甚在意:“本就是先天的恶疾,多吃些药维持就好了,治好才是奇怪呢。”
尉迟在楚撑着头:“皇后娘娘怎么还是不见?”
“她的风寒也得了有几个月了吧。一国之母却不见人影。怎么像话?”
尉迟明珠眼神滞注了几刻。
见妹妹沉思,尉迟在楚也不恼。
她新起了一个话题。
“皇上最近很宠爱一个嫔妃?”
“是宸妃。年初时宴会上的舞伎,皇上倾心于再宠几月就有了封妃。”
尉达明珠似乎提了点兴趣。
“毫无家世,竟也能位列四妃。”尉迟在楚不留厌恶地皱眉:“舞伎?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尉迟明珠很知趣地不再谈论宸妃的事迹。由于玉阳长公主的婚姻的失败,尉迟明珠也知道尉这在楚十分厌恶这类艺人。
即便是舞伎出身,那又如何?
皇帝的宠爱向来是不管别人的。
“四月的选秀在即。现在她是宸妃,但几个月后又算哪路人呢?”尉迟在楚声音变低。
她和尉迟明珠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
就算尉迟扬要取消,那又有什么用?
这是祖制。更何况皇帝目前没有子嗣,那就更有选秀的理由了。
夜深时雨势渐大,窗框被雨水拍打作响。
幽深的寝宫留了一盏小小的烛灯,没过一会就燃尽了最后一截。
至此,连唯一的光亮都没有了。
床上的女子轻轻睁开了眼,掀开了被角,宫殿里似乎还残余说不清的黏稠气味。
她发间还散发着桂香,薄汗未干。即便已到了半夜,她也觉得身体乏力。
她轻轻埋在发尾之间,似乎沉浸在熟悉的桂香。欢爱之后的身体疲惫却愉悦,那是一种她恐惧又不由自主享受的感觉,但一股更浓的龙涎香钻入她的鼻腔,好闻极了。
这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轻轻地起身,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毛毯,走起来无声又暖和。
她坐在窗前的榻上,用小几上的梳子轻轻梳柔顺的长发。
背后突然传来懒洋洋的哼笑。
她一僵。
再转头时,那坐起身来的青年居然自己点燃了油灯。昏黄色的灯亮着,映出他漫不经心的笑容。
衣袍半开,露出他宽阔而健壮的胸膛。青年虽身形修长,但还留有半分天真之气。
那是被完美保护起来的人才有的。
青年身材健壮,面容英俊。他只看了她一眼,女子就和顺地准备向他走去。
但他却下床,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站定在她面前,温柔地拾起她的头发。
尉迟扬的语气柔和许多:“怎么不睡?”
宋惊枝便顺势靠在他身上,闻着经久的龙涎香,闭上了眼:“有点睡不着。”
连她自己出口才发现语气有点冷。
尉迟扬却笑了起来,怜爱地问:“晚膳朕传了贤妃来,你不高兴了?”
语气虽疼爱,却有一股隐含的冷漠。
“不敢。”宋惊枝没有睁眼,只顺从地依偎他
“宸妃啊宸妃,你总是这么口是心非。”
尉迟扬忽然放声大笑,宋惊枝靠在他的胸口上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朕是不得已啊。”
出乎她的意料,这是尉迟扬从未说过的话。
十八岁的帝王凝视着她,眼睛竟有普通青年才有的炙热和依恋。
但无端触痛了宋惊枝刚扬起的头。
“那陛下爱我吗?”
她依赖着寒冷中唯一的热源,心中的悲怆却使她问出了这句很娇纵的话。
宋惊枝从不在尉迟扬面前称“臣妾”,但尉迟扬却很喜欢。
只有这样他才觉得,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爱人。
他当然爱她了。
“朕没碰过皇后。”他沉默一会才冷冷地说。宋惊枝愣住了。
她自然不会忘记那日在高台上只见过一面的皇后。
那气韵十足的高高在上的少女,面容傲人。在望向她的那一刻,目光是那么沉静。
还有上位者的探究和玩味。
她承认她是害怕而胆怯的。但那样美的人,尉迟扬居然会不碰她?
“朕连自己的人生都不能选择。”
尉迟扬的话却让宋惊枝收回了所有思绪。
“皇后是朕的皇后不假,但她也是朕的表妹。她做皇后,朕一辈子都要在王家的控制下。”
“国师和母后似乎忘了,谁才是权力的掌控者。一但借走了却不归还,难道要朕做傀儡吗?”
头上突然一痛。
尉迟扬面色阴沉,手里有一根长发。
宋惊枝默默忍住痛感。温顺地抱住了尉迟扬,听他的心跳。
她听见自己温柔的话,逐渐和他的心跳重合。
“我不会离开陛下的。”
“不会……不会离开的。”
尉迟扬的回答也温柔,“不要骗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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