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染知晓王府内的规矩并不如外人所知的如此严苛,小厮婢女偶尔放松一两回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不过,这仅限于个别,例如这名叫小六的王府下人。
这次踏青,谢渊带的人不多,随行只两人,除了小六,另一位便是老伍。
他此时面色黢黑,手提大刀一脸严肃地站在谢渊身边。
因地势空旷,几人站得很开,小六却撒开腿拿着纸鸢满场乱窜。
“大木桩子,一起来呀!”他挨着老伍,眼睛亮亮的,晃着手里的纸鸢线邀他。
老伍并不搭理,眼睛一撇,冷哼一声,继续一动不动站着。
“切~”
小六见状,朝他翻了个白眼,独自一人走远了。
他又来到冬青身旁,与她一起比着谁的纸鸢放的最高,“冬青,你放的大蝴蝶赶不上我的!”他挑衅道。
冬青拽着纸鸢线用力一扯,手中线忽地卸了力,断了。
她看着手中线,顿了顿,又皱着眉嘴角一瘪,快要哭出来。
“别哭!”
小六大喊一声,眼看着她眼里蓄了泪,手忙脚乱地急得上蹿下跳。
她愣了愣,随即就要大哭出声。
“冬青别哭,正是个好天儿,不吉利,”他嗓音软下来,岔开了话题又问道:“连翘呢?怎半日都没见着?”
冬青一听,立即止住了哭腔,迅速望向四周,果然不见连翘身影。
她拔腿便向着归染跑去。
将方才情形一一说予她听,“今早随我一直跟着马车,现在却不见她人影,莫非?”
冬青站在她身侧,凑近小声猜测着。
“别声张,只作不知。”
归染轻声吩咐道。
“可......”
冬青还想再说,却被突然凑近的小六打断:“冬青,你是不是向王妃告我的状?”
他说的颇为理直气壮,义愤填膺道。
冬青立马闭了嘴,转头眼神紧盯着他,有些恶狠狠地:“别自作多情!”
“小六,殿下呢?”归染适时开了口打断。
小六立马往后看去,那树干下位置空荡荡的,殿下和大木桩子都不在了。
他立即跑开去找。
冬青见状也立即对着归染道:“我去找找她,您就待在此处不要走动。”
随即她也走远了。
此时目光所及满山遍野的青草,只有归染一人。
她将纸鸢收起,坐在方才谢渊坐过的位置上,拿起一旁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刚放下茶杯,从树干后突然窜出一道人影。
她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身看着面前之人。
“殿下?”
她看清来人,惊呼一声。
谢渊负手而立,顺势往前一步坐在她身侧,道:“王妃怎如此胆小?”
他语气里含着一丝调侃意味。
归染这才松了口气,道:“您不声不响地站在人家身后,换谁不被吓一跳。”
她嗔怪着瞧他一眼,似有些撒娇不满。
谢渊淡淡笑了声,伸手揽过她肩头,让她靠近自己些。
“好啦,趁着今日天儿好,怎不继续放纸鸢了?”
“有些累了,”归染如实回他,“想着坐下来歇会儿。”
“今日可玩高兴了?”他语气宠溺问道。
归染头一歪,靠上他肩头,任由他揽着自己,没及时出声。
遥远的天边白云层层叠叠,在蔚蓝的天空衬托下显得极为可爱,一朵一朵的,软绵绵的。
“殿下,您从前有过喜欢的人么?”
她忽然开口。
谢渊猛地转头对着她,眼睛虽被黑布条蒙着,但是她却能感受到他那灼热的气息。
她直起身来,转头对着他微微笑了笑,自知方才脱口而出的问话有些逾越。
其实两人相处时间并不长,但归染始终觉得他曾经应是有过一段感情,亦或者心里有过一个人。
他不说,她便不问也不在意。
可方才不知怎么......
今日本不该说这话的。
归染见他半响不言语,暗暗咬了下舌,有些懊恼。
两人静默片刻。
“时辰不早了,回吧。”谢渊收回手,起身吩咐道。
回府的路上。
马车疾驰在官道上,卷起一阵阵风沙飘扬在官道上。
没一会儿,便停在了王府门口。
归染在冬青的搀扶下下了车回了月牙台。
两人进了卧房。
“王妃,今日的连翘有些怪异。”
冬青这才将心中忍了一路的话说了出来。
“我今日在那寺庙后找着她时,她正独自一人在那儿放着纸鸢,”她说的小声,“我远远瞧着并没走近,她并不管那纸鸢只将细绳拴在树干上,时不时抬头望着天空,没一会儿,便将那树干上的细绳扯断,任由纸鸢随着风飞走。”
她边说边倒了茶递给归染。
随即又想了想,将心中疑惑说出:“寻常放纸鸢也都会放飞,可今日连翘却为何不将纸鸢拿在手里呢?”
冬青想不明白。
归染靠在凭几上,拿着茶杯喝了一口,这才道:“你去让小六这几日再准备些纸鸢来,便说我想继续在月牙台上放。”
冬青立即起身出了门,从小六那儿找来几只纸鸢。
翌日。
从留墨堂中出来,想着时辰还早,又是一个晴朗有风的日子,归染便吩咐了冬青召集了月牙台的下人。
此时丫鬟们都站在院中,一人拿着一只纸鸢。
她站于高台,看着台下众人开口吩咐:“正值清明时节,本是祭祀祈福之日,今日你们便将心中所愿写于纸鸢之上,放飞于空中,也不枉寄托之情。”
众人见状,都兴奋起来,纷纷夸赞着王妃。
没一会儿。
众人便井然有序地在纸鸢上写上自己所想,放飞于蓝天白云之下。
因月牙台地势不大,数十只纸鸢一齐飘在空中,小厮婢女们纷纷躲避着手中细绳的缠绕。
虽然他们都尽力不碰幢到彼此,但难免风一刮,手中细绳便不受控制的乱晃,相互缠绕起来。
冬青见状,早早将手中纸鸢放飞,悄无声息跑至高台处,静静观察着下方的人。
纸鸢形状各异,但她心中有数。
此时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空中那带着绿边很是显眼的红蜻蜓纸鸢。
等了大约半炷香,那飘在半空中的红蜻蜓细绳一断,趁着及时的东风一刮迅速飞出了王府。
冬青立即跑了下去,追着那纸鸢飞的方向出了王府。
王府处于京城中心,出了府门,走过两条小巷,穿过热闹的集市,冬青这才在一处僻静的道路上停下。
她躲在角落,看着不远处那红蜻蜓纸鸢缓缓坠下,“砰”地一声砸在寂静无人的巷道中。
片刻。
一名男子从拐角中走出。
他迅速跑过去捡起地上的红蜻蜓后转身进了另一条巷子。
冬青连忙跟上。
她跟着那名男子在这巷子中左拐右跑地,又出了京城热闹繁华之地,在一处僻静茅草屋前停下。
她躲在不远处一堆草垛后,暗暗观察着,心中疑惑更甚。
那人青天白日地用黑布蒙着面,在京城街中晃荡了好一阵才回到这屋前。
此时他已进了屋,这一路却始终将那红蜻蜓紧紧抱在怀中。
冬青亦步亦趋地挪动着脚步往前一些,又找着屋后的窗户,轻轻扒开那破洞的窗户纸,悄悄地凑近仔细往里看去。
只见那名男子摘下面罩,从怀中掏出红蜻蜓来,在背面摸索一番后,拿出小刀划破,从中取出一张字条来。
冬青不禁张大了嘴,努力眯着一只眼往里看,可距离太远,字条上的字迹太小,不知那字条上到底写的是何字。
片刻,那人迅速点燃一旁的烛火,将字条燃烧殆尽。
他这才坐了下来,轻轻喘息着,紧皱着眉,神情似有些懊悔。
冬青待了没多时,这才悄无声息离开回了王府。
**
月牙台内。
众人将纸鸢放飞后便散了,此时月牙台中内院异常清冷,院中并没有任何一名婢女侍卫。
归染正斜斜站着,侧靠在那秋千架上......
秋千架不大,还是崭新的,是她嫁进王府时谢渊特意安排下人搭建的。
她身子随着那秋千的摆动上下晃动着,此时天边夕阳已落下山,暗沉的天空笼罩着乌云。
谢渊此时同样坐在她身旁。
他今日一身黑袍,在乌云密布的天气下显得格外暗沉阴冷。
归染虽被蒙着眼,感受着耳边那喘息声异常,低低地一声声叫着她的名:“染染......”
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却始终挣脱不开,随即便由着他,跟随着他,在秋千架上左右晃动着......
冬青刚进入府中,正急速想着月牙台跑去,半路经过竹林时,脚步一顿,眼前一道人影出现。
她急急刹住往前的步伐,身子一歪,朝着一旁的竹木倒去,那人手臂一伸,又是将她一拉扯。
她这才稳住了要倒下去的趋势,看清来人,不客气地道:“又是你!”
“你该不会是在跟踪我吧!”她被自己想法给吓到,又震惊开口:“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呀!”
她语气很是真诚,又隐隐透着一丝恐惧,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郁禄此时双手环抱在胸前,嘴角向下一撇,又见她这副神情,不禁伸出手掌遮住她的双眼,冷冷开口道:“你猜?”
他故意出声吓她。
冬青视线被遮挡,但感受到双眼上的手掌温度,这才将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轻声叫他一声:“郁...郁禄?”
对面的人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静静将手遮在她眼前。
冬青这才反应过来,心里想起那要紧事来,抬手一把将他的手拿开,道:“我得先回月牙台去。”
她说着便要往前走去。
郁禄却挪了挪脚步,阻拦在她身前。
“你这是干嘛?”冬青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皱眉问道。
他挡在她面前,冷冷道:“等会儿再回也不迟。”
冬青不解,为何非要拦着自己,又为何等会儿再回,又见面前之人神色似乎有些慌张。
她向来口无遮拦,将心中所想说出口:“作甚?你在月牙台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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