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膳后,银心前去替江绾打听香膏的消息。
另有丫鬟跟着江绾一路前去德宗院。
如今谢国公府后院掌权主母并非谢聿的生母,而是谢国公在夫人去世后的续弦云夫人。
云夫人膝下育有一儿一女,都还只是半大的孩童。
后院还有谢国公的母亲老夫人张氏,和谢国公的二房二夫人。
人不算多,江绾自觉能够应付。
本该由谢聿领着新婚妻子前来,如今仅有江绾一人抬腿跨入屋内。
厅堂内,谢国公就坐高位之上,身侧便是云夫人。
再往两旁,两个小孩探着头怯生生地打量初次见面的长嫂,二夫人也闻声向门前投来视线。
江绾迈步上前,跪身先向高座上的二人行了大礼。
谢国公神色威严,微微抬手:“起身吧。”
江绾应声起身。
因为谢聿没有在场,厅堂内人本也不多。
江绾一人立于厅堂正中显出几分单薄寂寥。
但她仪态端庄,举止优雅,俨然一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模样,叫人又挑不出半分错来。
江绾接过丫鬟端来的茶水,一一奉上。
“儿媳给父亲母亲请安。”
谢国公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和身旁的云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云夫人接过茶喝下后,便给出红封递给江绾。
红封厚实,里面银钱自是不少。
江绾也只是神情无波地接下,乖顺谢礼。
云夫人道:“母亲今晨身子不适,便没能来此,待会你且随我再一路去一趟素安堂,向她老人家请安,也让她瞧瞧她这心心念念的孙媳妇。”
江绾颔首应声:“是,夫人。”
而后,江绾转向另一侧,也同样奉茶敬向二夫人。
二夫人为江绾准备了一支玉钗作为见面礼。
两个小孩奶声奶气地乖巧唤她:“见过长嫂。”
江绾将提前准备好的红封分给弟弟妹妹。
敬茶礼至此就算完成了。
相比江家那吵吵嚷嚷的一大家子,谢国公府的氛围显得有些冷清疏离。
也因此的确不难应付,且十分顺利,就算谢聿不在,也没有出任何岔子。
随后一屋子人随意聊了几句后,谢国公先行离去。
下人带着孩子回屋,二夫人也客气离场。
厅堂内只剩云夫人和江绾二人。
云夫人直接将江绾唤到了身边。
“昨日事出突然但也是事出有因,晏循以往就多有忙碌,往后也有更多要事要担在他身上,你嫁进来了便是国公府的世子妃,你年纪尚轻,若有不懂的事可以来问我,把这儿就当自己家,夫妻间相处也要和和睦睦,切莫猜忌置气。”
这话就像是提前打过腹稿似的,听起来没什么温度。
但谢聿缺席新婚之夜和今晨敬茶礼,云夫人这个做当家主母的,怎也是需要说两句的。
江绾没有多言,只点了点头温声应下。
云夫人道:“那走吧,随我去见见老夫人。”
老夫人已过古稀之年,本是在远方安享晚年,是为谢聿的婚事才一路奔波赶到了京城。
到了素安堂门前,云夫人便站定了身子:“进去吧,老夫人就在里面。”
江绾问:“夫人不进去吗?”
云夫人脸上闪过一抹落寞之色,又很快消散:“老夫人一路长途跋涉来京本就折腾不少,晏循昨日未归一事又叫老夫人生了气,今晨便有些起不来身了,待会你多陪她说说话,她应是能心情好一些的,我便不去了。”
江绾从中听出几分话外音来。
作为谢国公的续弦,云夫人并不太讨得老夫人欢喜。
但谢国公似乎并不知此情况,所以云夫人方才才在谢国公面前称要与她一同去探望老夫人。
江绾至此对谢国公府内冷硬的关系又有了几分感触,这便向云夫人行过礼后,独自进了素安堂。
素安堂内静谧雅致,随处可见绿植盎然。
入屋后,江绾便看见了已是起了身坐在椅子上的老夫人。
“来了,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云夫人所言不假,老夫人的确很想见她。
明明脸上还有疲态,但一见门前来人,就迫不及待起身要凑近。
江绾连忙快步走进去,先到了老夫人身边,扶着她又坐回椅子上。
“孙媳给祖母请安。”
“好,好。”老夫人脸上浮现慈祥的笑,堆起一片苍老皱纹,眼睛都笑弯了去。
她笑眯眯地看着江绾好一阵,才心满意足道,“真是个漂亮的姑娘,当年瞧见你娘时,我就在想,她若能再生个女娃,定是水灵出众花容月貌。”
江绾诧异道:“祖母见过我娘?”
“好些年前了,那时你大哥才这般高点,你娘肚子里还没动静呢,没曾想一转眼你就已是大姑娘了。”老夫人回忆着过往,脸上笑意逐渐敛去些许。
她又问:“你娘现在如何了,身子可还好?”
江绾默了默后,温声道:“娘亲五年前因病去世了。”
老夫人一怔,意外之余,眸底又升起几分心疼之色。
她伸手握住江绾的手,欲言又止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一时间屋内安静许久。
江绾抬起眼来露出一抹柔软的笑,将沉重的话题带走:“听闻祖母今晨身子不适,这会可有缓和些许?”
“缓和了,缓和了,见着你了,自是心里舒坦多了,晏循不在也好,总好过再瞧他那冷脸把我又气出病来。”
江绾:“祖母可要多保重身子,世子只是公务繁忙,我理解他的。”
“这小子心高气傲,就是因着打小一切来得太容易了,当年若非程将军救下老谢,哪还有现在的谢国公府,哪还有他,程将军于我们谢家的恩情应当是没齿难忘,更何况是叫他娶了你这般温柔可人的妻子,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就他那臭脾气,我都嫌你嫁给他委屈了。”
当年,老夫人腹中正怀着谢国公爷,对于程建忠救下谢老将军一事,她自是万分感激。
若非程建忠相救,谢国公或是还未出世就没了父亲,谢家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了。
但这一切说到底也只是老一辈的恩情,于谢聿而言太过遥远,于江绾亦然。
他们都只是这盘名为利益的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被这段恩情牵扯着结为了夫妻。
江绾敛目一瞬,缓声道:“祖母放心,往后我会和世子好好过日子的。”
老夫人给江绾准备了一个翡翠镯子作为见面礼。
江绾在屋内又陪老夫人聊了一会才告退离去。
入夜,谢聿仍然未归。
江绾在就寝前询问道:“城外那边有消息了吗,世子可有说何时归?”
下人以为江绾心念丈夫,面上苦色难掩,只得如实禀报:“城外传来消息说,情况有些复杂,世子这几日应是都无法归家了。”
江绾眨了眨眼,低喃着:“这样啊……”
她心下想着,谢聿当真很是繁忙,但这样倒也不错。
比起谢聿,谢国公府的其余人要好相处许多。
睡前,银心检查了桌上的烛灯,禀报着:“世子妃,今夜只留了一半灯油,便不会亮灯到天明了,还有您白日吩咐奴婢打听的,奴婢已是打听到了,过几日城中有西域商队进城,京中不少贵女都会命人前去采买,其中便有滋润的香膏。”
“商队吗,那除了香膏应是还有些别的。”江绾颇感兴趣,决定道,“到时候我也去看看,正巧来了京城还未在城中好好逛过。”
银心应声,这便替江绾落下了床幔轻声退出了屋中。
接下来,江绾在国公府悠闲散漫地度过了几日。
晨间她照例前去德宗院向云夫人和二夫人请安,临近午时会去素安堂陪老夫人用膳。
待到午后,天气不错她就在院子里闲坐一会。
闲来无事也会去书院看看正刻苦温书的弟弟妹妹。
入了夜,她早早上床就寝,也不再过问谢聿何时归家。
江绾觉得,这样的日子,除了不是在襄州,不是与江家的家人相处以外,其余同她出嫁前没有多大差别。
唯一的差别是,谢国公府不似江家热闹。
老夫人不喜云夫人,对国公爷的二房更是不闻不问。
云夫人为人温和,但或许是因为续弦的身份,与其余人都只是疏淡有礼,并不亲近。
连府上的两个小孩也丝毫不闹腾,见了江绾都只规规矩矩问声“长嫂好”,随后便再无多言。
江绾不难想象,在这样的环境下,难怪谢聿生得那副冷淡无情的模样。
*
是夜,丑时过半。
一阵突兀的马蹄声划破京城西南城门前的寂静。
谢聿笔挺的身姿没入夜色中,与前来交接的侍从打了照面。
他眸中含霜,眉眼锋利。
突发的紧急事件终得解决,在入了城门后,面上才稍显松缓的疲色。
“这几日府上可一切安好?”
这是谢聿外出归来后总会问的。
得到的大都是并无大事发生的回答。
但今日,前来迎接的侍从沉默一瞬,抿着唇没有立即作答。
谢聿坐立马背上,缰绳一扯放慢了些速度:“发生什么事了?”
侍从连忙低头,快声开口:“回世子,并无大事发生,只是……”
谢聿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像是已经知晓侍从支支吾吾的后半句要提及什么了。
但他还是出声道:“说。”
“只是世子这一去七日,世子妃刚进门就独守空房,小的听到府上传了些闲言碎语。”
谢聿闻言没有太多反应,只拉着缰绳继续往国公府的方向去。
侍从跟在他身后,继续禀报:“大婚当日,府上不知城外情况,世子妃便也不知世子是否会归,就一直明灯等至天明,翌日世子妃独自一人前去向国公爷和云夫人敬了茶,也去素安堂见了老夫人。”
话语间,马蹄声也来至国公府门前。
侍从先行下马接过缰绳。
谢聿身姿利落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迈步入了门庭,便是要径直朝着静思堂的方向去。
侍从刚交接完马匹,又连忙跟上,紧接着继续禀报道:“而后这几日,世子妃白日便在院中等着世子,入了夜也都要等上大半晚,直到夜半三更屋内灯火才熄。”
谢聿眉心微蹙,不悦地转头问:“隔天无人告诉她我这几日都不会归家吗?”
他记得隔天就有国公府的下人前来询问,他也让人传了消息回去。
消息虽是报给谢国公的,但后院怎可能全然不知。
侍从也如实道:“得到消息后就立即告知世子妃了,只是只知世子暂且不归,不知何时归,所以世子妃……”
谢聿脚下步子顿住,沉冷的眸光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色。
他莫名想起小半年前他在襄州让江绾等了他一整日的那一次。
那次的确是他把她忘在来方客栈了,但那次是她不请自来。
通往静思堂的小道上一片沉寂。
半晌后,谢聿转身折返,从小道的岔路转而朝着自己屋院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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