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卿扶人的手生生在空中顿住,她定定身子,咧嘴一笑:“你怎么来了?”
江姝月并未搭理她,只是看了一眼跌倒在地的秦青,张张嘴,欲说什么,却又作罢。
李昱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这才意识到人还在地上,急忙伸手去扶。
江姝月的脸更黑了。
好在这时,后面跟着的家丁驾着马车赶来了。
“你们送秦姑娘回秦府,秦大人想必还在担忧着急,”江姝月吩咐着,“送回去以后速速回府。”
“是!”
秦青听罢,抱着李昱卿胳膊的手并没有撒,脸红扑扑的,嘴里絮絮叨叨着。
李昱卿无奈,只好扶着她把她送上马车。
“艾渠,明儿睡醒了,你不许忘记我的话!”秦青上了马车也不老实,还不忘探出车窗冲李昱卿挥着手,“要记得我的话,你回去自个儿想想。”
马车渐渐地消失在夜幕里。
江姝月没有吱声,扭头就往回走。
李昱卿急忙追上去,奈何喝了不少酒,步子有些虚浮。
秋香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她:“卿小姐,您慢点。”
“怎么了,她是没脚不会走路了吗?要你扶!”江姝月清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秋香闻言,望望江姝月漠然的背影,又看看醉意朦胧的李昱卿,一时间手实在不知道该紧还是该松。
不过好在江姝月只留了一句话,并未多少,秋香还是颤颤地扶着李昱卿跟在后面走。
回了府,李昱卿跌跌撞撞地回了房间,直挺挺地仰躺在了榻上。
江姝月终是不忍,还是让秋香去给她熬醒酒汤。
李昱卿闭目,脑袋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
不是因为醉酒,而是因为今晚秦青的一番话。
“谁说女子就只能喜欢男子呢?”
是啊,谁说过呢!
在她理解了这句话的同时,又感受到了深深的悲苦。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为什么这么喜欢黏着江姝月。
看到她的时候,欢喜开心。
见不到的时候,想念入骨。
自从认识了江姝月,她发现她除了最开始的报仇,似乎满脑子都是江姝月。
想看到她笑,所以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
不想她不开心,所以总是乖乖的听她的话。
然而正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李昱卿才觉得内心无比悲苦。
天下有那么多人,她偏偏喜欢上最不该喜欢的。
先不说江姝月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就说她和许鸿的情意相投,现在只差两方双亲点头,这门亲事大抵就成了。
“喝多了头疼,以后就少喝。”江姝月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李昱卿睁开眼,缓缓坐起来,看到江姝月的脸在烛光下虽然柔和,但是脸色很凝重。
思来想去,她今晚脸色一直不好,大抵是听见了秦青的一番话。
只是不确定听进去了多少。
不想让江姝月担心,也不想让江氏夫妇忧虑。
李昱卿张嘴,欲解释一下今晚的误会,想着随便找些理由搪塞敷衍过去。
“秦姑娘她——”
“我不同意!”岂料,李昱卿只开了个口,就被江姝月打断了。
“啊?”李昱卿愣愣地眨了眨眼。
江姝月紧紧地盯着她,眼里似乎冒着火:“我不同意你喜欢秦青!不同意你喜欢女子!”顿了顿,又补充,“不同意你做这么大逆不道、离经叛道的事!”
李昱卿听罢,心被扯地疼了一下,眼里的光而也瞬时黯淡了下去,她点了下头:“哦,我知道了。”
“你——”江姝月并没有因为她的妥协听话而开心。
看李昱卿失落模样,只以为是自己阻止她和秦青相恋而抑郁苦闷。
“你什么意思?!”江姝月实在生气极了。
李昱卿抬眸,看到江姝月铁青的脸,以为是自己惹她生气了,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没什么意思,你是姐姐,你说什么,我都听、都照做。”
“你的神情分明不是这个意思!”江姝月紧盯着她,“你以为我看不出、听不出你的敷衍吗?!”
李昱卿再次叹了口气:“我真的知道了,”想了想,又忍不住反驳道,“我就不明白了,就算我喜欢女子,怎么就算大逆不道、离经叛道了!我又没杀人放火,也没无恶不作!”
“看来你是真喜欢秦青了,”江姝月心口又酸又堵,闷闷的,喘不上起来,连带着鼻尖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泛酸,她缓了语气,“秦大人不会同意你们这么胡闹的,我听说秦大人有意招今年的武状元为婿……”
江姝月还在说,李昱卿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了。
以前,她没读过多少书,并不知道“离经叛道”和“大逆不道”这两个词的重量。
但是现在她也读了很多书,肚子里有了不少文墨,怎么会不知道这两个词的分量。
江姝月如此训斥她!
难道她对自己的好和关心只是因为自己是李安的孩子吗?
如果自己不是李安的孩子呢?
她们大概不会有任何交集。
如果自己真的喜欢女子呢?
她大概会避自己如蛇蝎吧。
念及此,李昱卿只觉难过的要死,连五脏肺腑都跟着酸胀疼痛起来。
她再次缓缓躺下,有些无力道:“我有些累了,想歇息了。”
看她这副模样,江姝月自己的情绪还未好转分毫,又有些担心她:“秋香去熬醒酒汤了,喝完再歇息,不然明儿起来头疼。”
李昱卿闭着双眼没有吱声,心,火辣辣地难受着。
“秦青,”江姝月忍不住再提,“她不是良配,爹说了,会在京城达官贵族中为你择选品行高洁的男子。”
“像许鸿这样的吗?”李昱卿眼未睁,悠悠吐出这么一句话。
江姝月一愣,道:“许公子不管才学还是人品确实是上乘,只是——”
“他适合你,并不适合我!”李昱卿一个字也不想听进去。
江姝月怔住了:“你说什么?”
“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爹娘对他也很满意,”李昱卿终是把这几日郁结吐露出来,“你们是天作之合,我也为你高兴,寻觅到这样的良人,所以你就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李昱卿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又道:“至于我,你就不要操心了。”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对你的关心,你不但不领情,现在反而因为有了旁人而要心生厌恶吗?”
这一刻,江姝月厌恶极了秦青。
若是没有秦青,李昱卿会和她一直和和睦睦、快快乐乐的。
“我没有!”李昱卿再次坐起来,“你和爹娘对我的关心,我当然感受在心里,只是……”
“只是什么……”江姝月追问。
李昱卿眼眶有些酸胀:“这么些年,我独来独往惯了,突然有了这么多人的关心,尤其是你的关心,我怕失去了,以后的日子不知道怎么过。”
如果没有得到,那日子一如既往。
怕就怕拥有过再失去,那才是世间最悲痛的。
江姝月心中一疼,也伤心起来:“卿儿,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们,也永远都不会失去我。”
“可是你嫁人以后,我们不在一起,感情自然就会淡了……”李昱卿别过脸去,唯恐她看到自己红了的眼眶。
“不会的!”江姝月上前一步,抱住她,温柔而又坚定,“不会的,卿儿,最多我不嫁人,一直陪着你。”
李昱卿脑袋埋在她的小腹处,听到这样温柔而坚定的承诺,泪,登时就滚落下来。
江姝月有美好的出身,也应该有美好的人生。
所以,自己不可以去干扰她的人生,更不能让她走上“离经叛道”之路。
感受到腹部传来的湿润,江姝月急忙推开她:“卿儿,你怎么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李昱卿掉眼泪。
李昱卿摇摇头:“没事儿,我是太感动了。”
“傻瓜,”江姝月抚抚她的头,宠溺的目光下移,落到她湿润的嘴唇处,想到秦青也是这么望着她,还亲她,心里登时又涌起酸涩和难过,“我们永远是家人。”
“嗯,”李昱卿点了下头。
她知道江姝月的“家人”和她渴望的“家人”不是一回事。
喝了醒酒汤,见李昱卿睡下,江姝月才安心的回房。
“小姐,卿小姐和秦姑娘……”秋香对于晚上所见所闻的震撼还未消下去。
江姝月脚步一听,厉声嘱咐:“此事千万不要宣扬出去,也不许让爹娘知道!”
“是,小姐,”秋香急忙答应,想到李昱卿和秦青相依偎的画面,有些新奇又惊喜,话也多了几分,“原来卿小姐喜欢秦姑娘,怪不得两人喜欢一起玩闹,秦姑娘是蛮可爱的——”
看到江姝月不好的脸色,她急忙止住了声,做了个封嘴的手势:“我一定严守秘密。”
一弯新月挂在深邃的夜空。
江姝月回了房,睡意了了,静坐桌前,神色黯然地磨了墨,不消一会儿,屋里墨香弥漫。
提笔,秀气典雅的一行字落于宣纸。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未识相思,已害相思。
已明相思,空余一番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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