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记住了一半的令牌？”李博士疑惑问道。
冯涧桥对于这种扯谎信手拈来：“当时时间紧迫，令牌比较长，我们各记住了一半。”
李博士的眼睛隐藏在沟壑中盯着冯涧桥的脸像是在琢磨什么：“诶，好吧，你们进入到系统中的身份号码是随机的，这个在这儿可查不了。”
“那就查完再说。”冯涧桥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人，他隐隐有些头疼，不知是不是从游戏中醒来的后遗症。
目光扫过眼前人一圈，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如此急不可耐的暴露自己。
李博士闻言叹了口气，说：“这样吧小陈，现在马上有一个发布会，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你作为第一个从特制版里醒来的玩家上去讲两句，我找人给你查查谁是333号玩家。”
冯涧桥看着他没说话，他对目前的状况并不了解，回归现实社会，言多必露马脚。况且，这人明显是外界的系统管理者，为什么会不知道一直跟他在一起的333号？
“那就先这么定了，你先跟我去发布会吧。”李博士慈爱地拍了拍冯涧桥的肩膀。
在李博士的带领下，冯涧桥走出了房间，楼道里白□□光照射在两侧的铁门上，上面印着“极限公司”的英文，来往穿梭着白衣医护人员，路过时纷纷向李博士点头致意。
“我需要说什么？”褚涉躲开了一个步履匆匆的男护士，问道。
“自己的体验，系统的算法细节，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就简单介绍一下里面都干了什么，当然令牌不能说，系统内部的问题最好也不要说。”李博士从左胸口上拿出眼镜戴好，蓝白色的光折射在上面划过一道诡异。
冯涧桥按下了心中一丝不详的预感：“系统问题是指里面的东西出来了吗？”
李博士左右看了看，站定压低了声音：“这个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了，因为确实有的已经出来了，不过令牌拿到了是都可以关闭的。”
冯涧桥后退了一步，与其保持了安全的距离：“好我知道了。”
从一个阴谋中醒来便进入到另一个阴谋中，不知为何此人却毫无掩饰，这个游戏身份还真是成谜。
走过一段曲折的回廊，下电梯后到第一层，整栋楼有五十八层高，到一层后电梯刚开一个缝，便立刻有五位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走过来，为首的是一个女秘书，其余四位是保镖。
“李博士，马上要轮到您发言了，现场有些失控，记者的问题越来越刁钻，您看接下来怎么处理？”女秘书的声音不大，却也被冯涧桥听的一清二楚。
自李博士走出电梯后就已经有记者在往他们的方向跑来，被四个保镖远远拦下。
李博士做了个安心的手势，用更低的音量说：“不用担心，你去查一下一个系统中身份编号是333号的玩家，然后尽快把他带来，不要让任何外人接触到他。”
冯涧桥走了半米远的身后，感觉到女秘书若隐若无的视线，选择直接看了回去。
这个场景让他觉得莫名有些搞笑，就像是在说悄悄话的两人，以为第三人不知道，却不知道第三个人有窃听器。
女秘书点头与冯涧桥错身离开，没多久两人便走到了会议室后台。
这是一个特别大的新闻会议室，一众或西装或白大褂的人坐在舞台上，其中有个人正在讲话，下面坐满了扛着各式样子长枪大炮的新闻记者。
这些记者如女秘书所言，即使台上的话音没断，依旧能听到到他们不时的窃窃私语和大声斥问。
讲话声音方落，舞台上走出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主持人，她的嘴里从感谢后便是少安毋躁，说了将近三十遍，底下的有些记者已经有些急了——
“请问极限集团的系统真的能保证游客安全吗？”
“现在还开放还拿游客的生命当命吗？”
“你们是杀人集团吗？”
“真的会代替外界的玩家吗？”
“稍安勿躁，请各位稍安勿躁。”
“游戏的核心意义在哪？脑波又是什么意思？”
“游戏机制是不是不健全？脑波是不是真的可以改变？”
“请问您知道如何唤醒已经被入侵的亲友吗？”
此起彼伏的问话声直到李博士突然出现在前台而戛然而止，女秘书转过身来时，冯涧桥看到她脸上如获救星的喜悦。
现场也因他的上台而寂静了三秒——
“李博士，请问您作为系统的总设计师是否对系统的安全性作出合理评测？”
“请问您知道系统正在有自己的思想吗？”
“李博士，请问……”
李博士静静地扫视了一眼台下的记者们，清了清嗓子，等记者的声音稍微弱下去了一些，他才用话筒简单的发出了一个音，至此，全场寂静：“各位记者，我知道大家有很多问题，我现在来挨个解答一下。”
“首先，系统没有任何问题。”
李博士的话还没说完，台下就已经炸开了——
“怎么会没有问题？”
“李博士你确定没有问题吗？”
“……”
李博士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接着说道：“大家提到玩家的脑波问题，这个每个人不同，我们的系统是绝对安全真实的，但也恰是这份真实，让许多进入到游戏乐园中的玩家都像是变了一个人，这并不是外界说的那些无妄猜想。”
“我们这次的发布会主题是乐园大冒险版，前面各位专家已经对相关的内容做了介绍，我在这里也就不再赘述。但我给大家找来了一个神秘嘉宾，这位嘉宾刚好完成了乐园大冒险的相关特辑，各位记者遇到的问题与其问我这个老人，不如问一问真正的游戏亲历者。”
冯涧桥看到李博士忽然转过身来，冲他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前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到了台上。
无数的闪光灯对准了他一顿拍摄，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这是我们此次乐园大冒险特辑的首席体验官，根据我们的报告他现在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只不过刚从游戏中过醒来，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李博士对着大家介绍道。
“请问您在乐园特辑里的感受是怎么样的？”
“您好，请问您在乐园中有什么特别的事迹可以分享吗？”
“请问您怎么证明自己是真的人而不是系统生成的数据呢？”
“……”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离谱，冯涧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起。
李博士看他半天没有说话，笑着开导他：“小陈你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的感受就好，不用紧张。”
冯涧桥并不紧张，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脑中痛感越来越严重，底下的闪光灯还在不停地闪烁，像是将他拖进一个时刻准备爆炸的光洞。
“小陈你还好吗？”李博士担忧的拍了拍他的肩，将冯涧桥吓了一个激灵，从迷离中抽了出来。
“你们怎么证明自己不是一堆数据呢？”冯涧桥忽然开口，成功让座下的记者们都闭上了嘴，众人都没回味过来他这句话。
李博士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皱着黑白掺杂的眉头问：“小陈你在说什么？”
冯涧桥瞥了他一眼，继续面向记者说：“你们怎么证明自己不在一个系统里，怎么证明自己不过是世界的一个数据产物而已。”
记者被问的发愣，冯涧桥感觉自己找回了一点儿对于世界的认知。
他注意到了一个人，但很快就被不断站起来的记者挡住了，这些记者们离舞台近，瞬间同样的问题再次响起。
“您怎么证明自己不是系统数据吗？”
“您知道系统的核心意义是什么？”
“……”
这些问题问得耳熟，冯涧桥又发现自己觉得有些眼熟的身影，黑色笔挺的制服，在一众起起落落的新闻记者中，他一直端坐在会议厅的角落，但可惜的是他并不记得他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李博士又叫了他几声，都被冯涧桥无视了过去，前者的脸色已经黑的彻底，挥手叫人将他拉走。
冯涧桥被安排回了后台，他需要快速找到褚涉，或者让褚涉找到他也可以。还有时间问题，现在他的手上没有手表，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从后台偷偷溜了出去，他在最外侧的位置看着坐在角落里的西装老人，这个人带着一顶同色系的毡帽，与整体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
约莫到李博士的话都演讲完毕，冯涧桥才突然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这里的每一个人，或者说除了李博士的每一个人，他们的动作和语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重复一样的问题。
冯涧桥越看越觉得奇怪，那个西装革履的老人，像是在——
“冯涧桥！”一声特别轻的声音传入到他的耳中，熟悉而好听。
冯涧桥连忙循声转头看过去，褚涉正在大厅一个黑色的木板后站着，他穿着一个不知从哪哪来的黑色西装，配上他原本的白衬衫，颇有种电视剧里霸道总裁的风范，看得前者有些愣。
“你是从哪找的这衣服？”冯涧桥左右看了看，小跑过去，指了指他的衣服。
“保安身上扒的，这里的安保系统还挺严格。”
“……”保安吗？
冯涧桥有些无语，他把自己醒来之后的事情跟褚涉详细说了一遍，后者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看着远处的会议大厅，李博士已经从舞台上下来了，正在派人找冯涧桥。
“你那里是什么情况？”冯涧桥问。
褚涉拉过他的胳膊说：“走，咱们边走边说。”
冯涧桥依言快速跟他跑了起来，两人一口气闪至电梯旁，褚涉说：“我们并没有回到现实世界中，我们可能还是需要回到顶层去找找线索。”
“你怎么知道？”冯涧桥已经猜到了答案，刚才他忽然灵光一闪，认出了那位西装革履的老人，正是两人在最开始火车上碰到的，告诉他们时间的老人。
褚涉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蓝色的光线依旧在流淌，勾勒出骨节分明，修长俊贵的科技样式。
冯涧桥沉默了半晌，他看着电梯正不断增长的楼层数字：“李博士也有问题。”
电梯上升的非常快，褚涉轻轻点头：“嗯我知道。”
很快两人来到顶层，外面已经等好了一队人正举着枪对准两人：“请玩家立刻缴械，不要做无用的抵抗。”
“退后！”褚涉喊了一声，脱下外套将离他最近的一个人手枪夺了下来，保安的外套有防弹的功能，射来的子弹悉数被数据化消融在西装的表层。
褚涉翻手摔了一下外套，举枪趁着众人的视野在外套上停留的零点几秒钟对众人一片扫射。
冯涧桥感觉自己眼前视野突然暗了下来，把盖在头上的外套摘了下来，褚涉举着枪用左手对他做了个前进的手势：“把外套披上，这里一会儿还会来更多的人。”
这件衣服比平常衣服体感重很多，还不待他反应，褚涉已经推着他向前跑去。
顶层的警报装置再次拉响，冯涧桥注意到自己的身后的电梯上的数字都在向他们靠近。
两人顺着走廊走到最中心的位置，推门后是铺满半个房间的屏幕和巨大的中央操控台，一个无限符号正在屏幕中央缓缓转换，又是一个核心系统控制中心。
在屏幕下方的机柜前，相同的黑色显示屏位置上写着：UPFLOOR。
控制室的门被突然推开，数把枪对准了两人。
长按下手表，两人的身体都开始变化，褚涉最先被格式化消失，冯涧桥感受到微弱的刺激电流进入自己的脑中，他看到褚涉侧了半个身子对他说了句话，警报与枪声太响，他没能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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