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等舱的甲板上瞬间乱成一团,等有人被侍者的尖叫吸引来救露易丝的时候,她已经在水里游了两圈了。
“小姐,你还好吗?”那年轻的小伙拼命把露易丝拖到岸上,紧张地轻拍她的脸,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咳咳,咳咳!”
露易丝的脸快被拍麻了,担心自己要被拍成面瘫,连忙醒来——她本来就没晕,只是看到有人跳下水了才顺势闭上了眼,任由对方给她拉上去。
“哦,天啊……”那金发的年轻人被她的酒气冲得直往后仰,“难怪你会掉进泳池里,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露易丝睁开眼,仔细一看——
哟!这不是我们的“男主角”杰克-道森吗?
他怎么也在头等舱的甲板上?
露易丝想起来了,他是偷偷上来找“女主角”萝斯的,但因为意见不合,此行并没有好结果。
杰克看着这个溺水的女人一言不发,神情恍惚,担心是不是自己的话中伤到她了,连忙转移话题,“你还好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说着,杰克接过了侍者递过来的毯子,给女人披上。谁知下一刻,雕像似的女人苍白的脸上忽然划过一颗泪珠,空洞的蓝眼睛瞬间泪如雨下。
杰克被她的眼泪吓得手忙脚乱,“噢!你怎么哭了……我很抱歉!”
她哭声呜咽,蜷缩着把手拢在胸前,颤抖着一下又一下地轻吻着手背。杰克又害怕又疑惑,往女人的手背定睛一看——
“是戒指!”激动的侍者大声地把他的心声喊了出来,此时已经有很多人围了过来。
人,尤其是自诩见多识广的社会名流是最会八卦、脑补的动物。见她如此绝望,这群人很快就顺理成章地为她想好了理由——
“她一定是丈夫去世了。”
“没错,我见过这样的人,上个月我娘家嫂子的表妹,丈夫因病去世了,在葬礼上就是这个样子。”
“瞧瞧这可怜的孩子……他们夫妻感情一定很好。”
这群热心的围观群众很快就把露易丝送到了头等舱的医务室,使她得到最好的照顾和关怀。哪怕她不是头等舱的乘客,人们也为她找好了理由——瞧瞧这浑身的酒气,一定是伤心过度下醉酒,看不清路才掉进水里了。
露易丝的故事短短半天内迅速在船上传播开来,就连她的室友,那个女侍者也趁着主人家吃午餐的机会跑到医务室来看望她。
“史密斯小姐,你还好吧?”女孩神情担忧,露易丝也终于从别人口中得知了她的名字。安娜,那个在船即将沉没时,在杰克和萝斯旁边扒拉着船头艰难求生的女孩。
“没什么大碍。”演戏讲究演全套,露易丝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又问:“怎么连你也来了,你的主人家那边不是很忙吗?”
安娜给露易丝削了一个放在她床边桌子上的苹果,并且切成小块,同时解释道:“他们正在吃午餐,吃完午餐后就会休息,所以我向威克夫人请了两个小时的假。”
露易丝吃苹果的动作一顿,她想起安娜昨天很晚才回到房间。
“我已经好多了,你不如回房间休息会儿。”露易丝说道。
安娜摇了摇头,“我留在这照顾你一会。”
露易丝叹了口气,说道:“我不会再寻死了,我保证。”
“我的丈夫在天堂,如果我自杀,那我是不会和他重聚的。”时人大多崇信宗教,而新教的教条里就有一条是自杀的人会下地狱。
不知道是被露易丝坚决的神色打动,还是对宗教信仰说服了她,安娜最终只待了十分钟就回去工作了,留露易丝一个人独享清净。
【你为什么要立这样一个人设?】见四下无人,幽灵终于忍不住发问。
露易丝吃着苹果,慢悠悠地说道:“什么是立人设?哦……我明白了,可不是我立的,顺理成章而已。”
“不说了,我困了。”露易丝演戏演累了,喝了口水漱漱口,然后拉着被子躺下,“晚上可是场大战,我要养精蓄锐。”
幽灵果然体贴地不再做声。
露易丝一觉睡到下午六点,醒来刚好赶上晚餐。
莫莉-布朗,那个热心把她送到医务室的女人再一次热情为她送来了一席佳肴。
“现在外面风言风语的,传得越发玄乎了,你还是过段时间再出去吧。”莫莉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虽然人活在世上确实不容易,但相信你的丈夫也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谢谢您,布朗夫人。”黑发的年轻女人垂着头,似乎还沉浸在悲伤失落当中,顾影自怜。
莫莉知道不能强求,“时间会是最好的疗伤药。”说完她便离开了。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露易丝一人,她双腿一蹬掀开被子,跳下床踩着鞋去看自己的晚餐——头等舱的餐食比昨天她在二等舱吃的好多了——荷兰酱配三文鱼和黄瓜、薄荷酱配羔羊肉、波特酒酱配野鸭和豌豆馅饼。尽管都是小份,但看起来都十分美味;甜品是巧克力闪电泡芙和番红花冰淇淋,看得露易丝食指大动,迫不及待品尝。
花了半小时解决完晚餐,露易丝开始处理正事,她走到床边,呼唤道:“亲爱的幽灵,你现在在吗?”
幽灵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耳边,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那样:【当然,史密斯夫人。】
它原本称得上平和的声音里透着嘲讽和调侃,就像是报复露易丝给它起外号一样。
露易丝忍不住微笑,敲了敲她的“病床”,询问道:“我想要这张床的床板——需要把上面的东西都清空吗?”
【请不要小看我,女士。】
幽灵的话音刚落,露易丝就看见床面倏地往下一掉,像是硬生生被不知名的生物舔掉了一层。
露易丝掀开了床单一看,本应该在床垫底下的木板果然消失了。
头等舱的东西质量普遍要比二等舱的好,想必在海上也会更结实。事关露易丝的小命,她不得不费尽心思得到最好的。
“谢谢你,亲爱的幽灵。”露易丝又试探着问,“你还能帮我保管什么呢?再多几张床板怎么样?”
幽灵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不行,你别想着救其他人。】
它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刚刚送她来医务室的布朗夫人,在电影里明确拍出会登上救生船,不需要她费心——露易丝肯定是还想救那个小女仆安娜!
房间里一下变得沉默,露易丝一言不发。
似乎是担心自己语气太冲,幽灵又软着声音解释道:【她在电影里有特写镜头,这个镜头非常重要,你我都没法改变。】
它主动道:【但我可以为你,把你的那个箱子收起来,等你平安了再给你——而且我能做的有限,只能保证你的‘救生船’能够一直安全地浮在海面上,再多就会沉掉。】
“谢谢你,这些就够了。”女人声音低沉,“你说的对,是我太顺风顺水了,实际上我也自身难保。”
趁着医务室里的医护人员都去吃晚饭没回来,露易丝摸走了一只蜡烛、一盒火柴和一瓶藏在柜子里的伏特加——这医生似乎是有收藏癖,柜子里藏了好几种酒,露易丝只随便选了一瓶不起眼的。
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医务室,离开了头等舱,一路上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早就已经换下了身上湿漉漉的衣裳,穿上了一位热心肠的女士借给她的衣服,温暖而且体面。
当然,不出意外的话,几个小时后大船撞上冰山,船上乱作一团,再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医务室的床是否完好了。
露易丝回到了二等舱的房间,从柜子里拿出她的手提箱。
手提箱是25×15英寸的,厚8英寸,容量不算小。露易丝把里面的东西都清了出来,重新装了两套贴身衣物、一件实用低调的衬衣和半身裙、一双低跟的便鞋和一件披肩——
如果不是幽灵说会帮她收起来,露易丝是不会考虑带走这些东西的,毕竟她可没那么多力气在逃亡的时候拎那么沉的箱子。
但现在,她可以为自己在上岸后的生活节省些钱,毕竟生活需要考虑吃穿住行。
装下这些,箱子里还有些空间,露易丝又问:“你收起箱子后,能单独地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给我吗?”
幽灵回答地很快:【可以,只要你允许我开你的箱子。】
得到了准确的答复,露易丝只把“婚戒”戴在身上,其他的首饰和糖果都用手帕细细地包好,连同火柴、蜡烛和酒一块装进箱子里,然后幽灵就收走了箱子。
还有救生衣,露易丝没忘记才柜子上将它找出来,然后把它交给幽灵暂时保管。
做完这些,露易丝突然就无事可干了。
——呀……突然有种无所事事只能等死的感觉。
她想了想,又美美地躺在床上又睡了几个小时,直到晚上十一点才醒。
房间里很黑,下铺的床上也没人,安娜不是还在工作没回来,就是出去公共浴室洗漱了。
幽灵幽幽地在她耳边低语:【容我提醒你,现在距离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还有40分钟。】
露易丝点了点头,表示心里有数。起床换好了厚衣服,在头上蒙上一条头巾,把之前带回来的小面包、烤土豆和水煮玉米一起带上出了门。
房间外面也很静谧,因为缺乏娱乐活动,大多数的人都已经熄灯休息了。
露易丝一路轻手轻脚地走到二等舱的厨房,找到一位侍者泡了壶杯热茶、拿了条毯子和一盘英式黄油小酥饼。一个人安静地在阅览室里,一边看书一边吃完了自己带来的食物。
“这书真好看啊。”她感叹道,“可惜等船一沉,这些书也将一起沉入大西洋的海底。”
幽灵冷漠地说:【你别想叫我帮你偷这些书。】
露易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义正言辞地强调道:“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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