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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木匣秘密(05)

夜晚回到寝室,沉湎入梦境。

明亮的灯还在当空照,室友的嘈杂黏在耳畔久久不散,庚西西平躺在床板上,上下眼皮似是被缝住般,想睁睁不开,化作眼球的微弱不安反抗。

“嗡嗡嗡”的蚊子围绕在她床边。

半小时前。庚西西一进寝室就感到一阵难捱的困意,瞌睡虫仿佛有自我意识似的钻进她大脑深处。

“哈——”打完哈欠后,就欠身退场,爬上床,拉上床帘,嘱咐室友安静一些,她要睡觉。

“好的。”王静为首积极响应,可之后寝室里也就属她嚷得最凶。

甜腻腻的腥味萦绕,庚西西睁开眼睛,有些隐约地意识到此刻自己正处梦中。

远方明亮的光芒朦胧,一片漆黑里,它像一座指路灯塔,蕴藏希望和杀机。

庚西西定了定神,先从冰凉的瓷砖地上起身,并没着急去奔赴那座“双面灯塔”,看看左右,是寝室楼下,两边矗立的寝室大楼如虎视眈眈的巨兽,已张开贪婪的大口准备随时下嘴。

忽然浮现一个想法,不算太诡异,但也足够令她在这个本就处处皆是谜的世界里生出冷汗。

——那唯一亮灯的寝室,可能是“我”的寝室?

被卷入这个学校只有几天时间,她暂时还记不住那么多细节,比如现在寝室的位置,她就不是很确定。

可脑子内似乎存在一段无限引诱的声音——“那不是我的寝室吗,我怎么会在外面?快去看看什么情况、快去看看什么情况啊……”越来越急躁。

“你先等等。”庚西西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谁对话。

声音明显轻了许多。取而代之是“钶钶”的牙齿叩击声,好像对方因为自己的出声被吓坏了。

“呃……”欲言又止。算了,没必要啥都想着安慰,庚西西劝自己。

而且她是鬼魂,我是人哎。哪有人安慰鬼的,碎碎念着。

寝室楼旁后山下的湖泊闪着波光粼粼,她瞧着水汽氤氲中的湖面泛起涟漪,面容依旧模糊,梦里景象什么都很仿真,就是初心不变,没有一件可供映照的物品。

静悄悄的世界,小溪汩汩地流淌,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与周围的虫鸣,雾气充盈着环境,清新的气息。

庚西西忙里偷闲,深吸一口,站立在湖泊边,明明看到了身影被投射在水面上,可就是什么都看不清。

“嘶。”

“嘶嘶、嘶。”

不和谐的异响自身后传来,她转过身,迎面而来一阵浓重的雾,劈头盖脸覆盖她,击打在她的视神经上,眼一痛、腿一软、差点跪下。

伸手不见五指的雾中,仿佛藏着些什么不好东西,庚西西驻足原地,半闭眼睛观望,没轻举妄动。

“嘶、嘶、嘶。”

“嘶嘶。”声音更近了。

借着穿透浓雾带来一线清晰的寝室光束,庚西西看见了春日盎然的校园中,一个个僵直的学生一卡一顿地在雾中移动。

静止NPC?暴乱?脑海迅速闪过,不,应该不是,没来由地她就是有这份笃定。

而且也并没有老师守则中所注明的大火——“一、静止NPC暴乱来临之际,势必伴随漫天熊熊大火,如果没有火,那就是NPC在逗你。”

站在寝室楼后,隔了两层灰蒙玻璃,瞧着他们运动,看似杂乱无章的动向中却是慢慢一点点靠近寝室大门。

雾气卷噬像亲吻她锁骨上的疤痕,庚西西从室外走进楼内,再走入雾中。

寝室楼前的雾更重,楼上光束跟随她的脚步,落在她身旁不足两米处。光束是漆黑诡诞世界里唯一的照明源。

庚西西随手捡了根木棒,趁了趁手。

大学生大战丧尸潮,action。

挥舞着她的剑迎上前,还没触碰到丧尸,楼上的光芒突然加重,如同舞台聚光灯全部陡然汇聚于自己身上。

庚西西才看清这雾竟是青灰色。

发出光芒的阳台,走出一个人来,人影在光点中央,犹如神明降临,庄重威严,光芒的边缘却看到了微微颤抖的身体。

庚西西眯起眼看着,光线刺伤她的眼睛。

被光照到的骚乱NPC像是被点了穴,就地凝固成歪七扭八的模样,青灰雾加重、浓郁,成为一团黑雾。

似乎有了意识般飞掠过庚西西面前,叫嚣,狰狞地扑向那些静止的NPC,一寸一寸包裹起来,几秒后,不够餍足地继续扑向下一个,如此往复。

空气里甜腻腻的腥味越来越重,掺杂酸味与烂鱼味。

“扑通。”一具被吞噬过的NPC躯壳倒下。

庚西西瞧着血淋淋犹如被剥皮的人形粉碎在自己脚边,碎开的大块大块尸身,□□弹弹。

她捂住嘴,反呕的劲冲出,险些控制不住。

“呕。”光芒的阳台上传来一声,她抬头看见那人跌倒在地。

不知发生了什么,一直目标明确吞噬NPC的黑雾忽然灵光乍现,朝向阳台猛地冲出。

庚西西看不清,只见没一会后,黑雾茫然地绕了两圈,再次浑浑噩噩地回到NPC身上。

啪嗒,阳台门锁扣上。

光线减弱了许多,隐隐约约地驱赶雾气。

一场糟糕似乎结束,庚西西有些懊恼地瞅着手中的树枝,没派上用场。

无处可去,打算回寝室。

往前走两步,月明星稀的夜空,她有些累,捂着头走上楼梯,为什么她的梦都这么劳累?

等……都??不是到现在才做一次梦么?庚西西总觉得这有些奇怪。

“咚咚咚。”敲响门,反正是在梦中,就无需那么谨慎了。虽然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她可以控制梦的走向。

露出吕悦玥怯生生的脸,“寝室长?”

她有些惊奇,记忆里吕悦玥似乎从没给她开过门,果然是在梦中。

“诶。”她八成还带着原世界大学生皮的懒在身上,一进门便直奔床上,“舒服,终于实现在梦中睡觉的愿望了。”

吕悦玥:“……”

其他室友都在呼呼大睡,暗夜无光的静谧室内,吕悦玥窸窸窣窣拆着包东西,蹑手蹑脚走向饮水机旁,搬下水桶,轻轻地洒下纸包中的白色粉末。

被重新放上位置的水桶,晃动着桶内的水,咕涌出气泡,清晰且澄净。

庚西西撩开床帘的一条缝,悄无声息地将一切行动尽收眼底。

白色粉末,是什么东西?

……

天淡淡更暗,在梦中入睡的庚西西再次睡着。

“你要保护好你室友的安全,你要保护住室友,你要保护室友的安全……”

幽幽的话占据思想,钻入她的大脑,镌刻入每一根神经,仿佛一层加覆在她面上的湿纸,带来溺亡前的临界感,灵魂亢奋得起飞。

一边喃喃回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了。”

一边睁开眼。

鼻翼闻到一丝烧灼味,门周围的缝间渗进灰烟,寝室里其他人仍在呼呼大睡,庚西西有些分不清这是梦中梦、还是梦中、还是现实?

迷糊下床,打开寝室门,沿阶下楼寻找异样源头。

此时楼道里灰烟已经浓得呛人,透气困难,逼得庚西西被迫弯腰匍匐,艰难的姿势缓缓走下楼。

当楼道标识显示“2”时,庚西西看见了冗长的走廊尽头冒出冲天的火光,冰凉的瓷砖壁挂满水珠。

热,高温席卷了范围内所有生物,大口喘气了几下,手心湿润润的汗,覆盖住自己口鼻,贴着墙,勉强来到一楼。

“阿姨。着火了。”急躁敲门。

短暂无人应答,庚西西改换目标,往寝室楼外小跑去。

水,湖泊有水。

她烦躁地拍了拍门上的链条,边意识此刻应该不是在梦中(因为方才梦中她来过湖泊旁)边小声吐槽,“锁什么门?”

乒乒乓乓的动静似乎吸引了一些已蛰伏多时的东西,还算平静的世界,虫鸣阵阵,庚西西看见从远处奔来的保安。

“保安哥哥!”学着白日室友们的样子叫停他,滴溜溜的眼珠子不适地转了一圈,留了个心眼,“猫,你早上说的猫,我刚刚在湖泊旁边看到了。快开门!好怕小猫掉进去。”

“什么?”保安听清她的话,消化了几秒,口齿有些着急的囫囵,“好、好,我这就打开。”摸出钥匙,被庚西西一把抢过,插入锁孔中,随意丢开那一堆铁链。

“诶。”

身后保安的声音忽远忽近,渐渐消失。

庚西西喘着大气,拿起石头角落边维护花草的塑料桶,舀了满满一大桶清水,摇摇晃晃地走回寝室楼。

钥匙攥在手中,凹凸不平的地方抵入皮肉里,借疼痛感保持头脑的清醒。

路过阿姨的房间门,门上黑黑的掌印是她方才敲门的痕迹,房内的人却纹丝不动,庚西西放弃求救,定下心来提着水,一步一步往上。

寻求自救和拯救室友的最佳方法。

虽然有些显笨。

雾浓得像块绸布,堵住她全身毛孔,皮肤被烘烤得皱皱巴巴,在庚西西身上蜷缩成一团皱纸,手臂没了力气,迈错台阶踉跄两步,晃掉半桶水。

“啊。”轻轻惋惜,甩了甩头想保持清醒。

抬头看见大大的“2”标识,不对啊……我明明已经走过二楼了,完全脱力的身体靠着还算有凉意的墙慢慢滑落。

两只手止不住地颤抖,脸颊两边蹭上不知哪来的灰烬,凌乱打结的干枯头发,眼神迷离地瞧着脚边的半桶水。

我……可能去不了五楼了……我救不了我的室友……

到底是谁把寝室安排得那么高的……

我要是,死了……是不是也能回去啊……

意识模糊之前,大脑进入自动模式,稀里糊涂地反复想着。

被呛入的浓烟阻塞气管,努力张大口呼吸,一口一口,想到了陆地上濒死前挣扎的鱼。

蔓延的红色火光肆意玩弄庚西西手边的地板,在靠近她之前被地上的水短暂逼退,然后越发嚣张地卷土重来。

渐渐的,漫天大火中再也看不清庚西西的面容。

“喵、喵、喵、喵。”传来了猫叫,她最后微睁的视线中似乎还真看见了一只又瘦又脏的黄猫身影。

我要死了对吧?意识好似脱出肉身,无比轻盈地走进一个没有任何颜色的空间,无边无际的庞大空虚感瞬间席卷她。这是死后的世界?

忽然飞来一束亮光,庚西西下意识去追去抓,可速度之快,望尘莫及。

跟随它不知来到何处,仿佛虚踏在水面,一点脚尖泛开涟漪,前方陡然亮起光芒,强光刺痛她的眼球。

遮掩着避开,缓冲了一会挪开手,试着走上前接触,看清悬空停滞一枚光珠,空间中所有亮光均来源于它。

似有新手教程牵引般,庚西西伸出手点落光珠,瞬间砸落地面,散成璀璨的明亮星点。

庚西西来不及欣赏,便被拉入另一个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她看到了自己。

自以为被困到第七十一天终于发现疑似离开线索的自己……目睹王静坠落、王静坠落在二楼……何嘉梦自杀、何嘉梦他杀……吕悦玥被毒死、吕悦玥被噎死、吕悦玥被掐死……

她终于知道自己第一天进入这个世界的那股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她好像都可以把这当家了。

什么七十一、七十二天,其实我早已数不清被困的时间,永无止境的循环与循环,每次不一样的事件碎片,换来一模一样死亡的结局。

每个包装在谜题中的希望,解开时的喜悦与斗志,却被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蚕食殆尽掉了我的求生**……

原来,我是这样的。

面容挂上忧愁,有份才认清自己的恍然。

不。

我不要做投降的困兽或悼亡的囚徒。

我要出去、我要离开。

我会出去,我会离开。

所以现在又要开始我的循环了吗?感受到骤然的抽离,放松所有,平和地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庚西西看见了完好无损的楼道,晚风吹着墙角的蛛丝网。

握了握手掌,力量又回来了。

章记:

今时不同往日,拥有全部记忆的我强得可怕。

========

注:愚者逆位,过于轻率和冲动的决策,缺乏思考后果的能力没有责任感,行为不稳定和不负责的态度。

命运之轮逆位,发生的改变都是困难的,暗示要对抗这些事件,通常都是徒劳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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