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登闻鼓响,京城四鸣,上惊皇帝,下震朝野,请苍天,辩忠奸。
雍和帝连夜下诏,请大理寺、刑部、督察院三司主理,务必在三日之内查清原委,给京城百姓一个交代。
次日清晨,刑部及督察院主要负责官员齐聚大理寺大堂,由大理寺卿林勤林大人主审,向全京城公审该案件,民报、百姓小报的记者早早便蹲在了门口等着,势必要拿第一手资料,这登闻鼓可是由十年未响了。
啪,惊堂木拍下。
“带原告”秦襄被带至堂前。
“民女叩见各位大人。”
人群里的叶倾华仔细打量着秦襄,见她精神尚好,走路平稳,看来没有受私刑,也不知是因为她昨晚递的银子起了作用,还是登闻鼓威力巨大。
“堂下何人?哪里人氏?年纪几许?有何冤情?速速道来。”
“民女秦襄,荆州府宜县人士,原长宁县县令,今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秦俊的四妹,年十五。我要状告两人,一是我父秦山,二是兄长秦俊。”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有人说此女子不孝不悌,竟然状告父兄,有人说此女子一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不然不会状告父兄。
“肃静,肃静。”
在惊堂木的威力下,众人终于安静下来。
“秦襄,你可知,你以子告父,以民告官,可是要滚钉床的,你一次告两人,要滚两遍,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
偌大的顶床被抬了上来,密密麻麻的尖锐的钉子整齐的被反钉在上面,下面的模板早已被鲜血浸透,染成了暗红色,鬼气森森。
“秦襄,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刑部尚书周海周大人提醒道。
“多谢大人,秦襄不悔。”
“念你是女子,便允你不脱衣了,开始吧。”
“多谢大人。”
秦襄走到钉床前,深吸一口气后毅然躺下,钉子扎破衣服刺破皮肤,血珠一颗颗滴落下来,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滚着,豆大的汗珠随血珠落下。
围观的群众不忍再看,纷纷闭上双眼。
两圈滚完,秦襄身上早已鲜血零零,不成样子。两名衙役上前搀扶,一名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另一名掏出两颗药丸塞进她的嘴里,小声说道:“郡主给的。”
听到是叶倾华给的,秦襄放心的吞了下去。
秦襄被待会堂前,软跪在地上。
“秦襄,你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民女一告秦山,杀害长女也就是我的长姊秦秀;二告秦俊科举舞弊;三告秦俊贪赃枉法,致堤坝修缮不良,引发水灾,生灵涂炭;四告秦俊抢夺他人治水之功;五告秦山和秦俊欲逼良为娼,殴打他人至重伤,六告秦山殴打发妻。”
听到科举舞弊、贪赃枉法和抢夺治水功劳,三司官员震惊,左都御史马伯山马大人拍案而起,“此话当真。”
“当真。”
“可有证据?”
“有。”
“在哪?”
“城外星火学院东墙左起第二排第九第十块砖后面,我用油纸包好了。”
叶倾华瞪大双眼,你可真会藏,藏到我的地盘去了。
“来人,速去取来。”林大人吩咐道,刑部和督察院也同时派人前往。
“秦襄,你将事情细细道来。”
“给秦姑娘搬个凳子。”周大人见她瘫软在地,心软了几分。
“多谢大人。”秦襄爬上凳子,将事情一点点道来:“我是家中幼女,上面还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长姊秦秀与兄长秦俊是一胎双生,二人长得有八分相像。
长姊聪慧,不管什么一学就会,兄长资质平凡,比起长姊多有不如。为扶儿子青云志,为光耀门楣,父亲和兄长逼迫长姊代兄替考,一路高中进士,成为长宁县县令。期间诸多政要都是长姊做主,代为管理。第三年,长姊结识一青年才俊,欲成婚,父亲担心她泄露替考之事,残忍毒杀之,谎称病故,若大人不信,可验尸。
之后,秦俊贪墨朝廷拨下来得堤坝修缮款,偷工减料,上前年大水,堤坝决堤,生灵涂炭,为避免责罚,他谎报灾情。
二姐秦紫,少言,却精通治水之道,亲自实地考察后研究出了更加完美的修缮与治水之法,被父亲和秦俊盗用,去年大水,完美避灾。两人怕二姐说出实情,又舍不得二姐的才能,遂将她毒哑关押。
三姐秦箩与我一台双生,貌美,秦山和秦俊逼她委身于上峰和富商,三姐不从,被殴打致重伤,奄奄一息。
这些年,秦山殴打我娘,她的身上旧伤叠新伤,布满伤痕。
秦襄所诉,句句属实,请各位大人明察,还我们姐妹,还长宁百姓一个公道。”
“竟有这样的父亲和兄长,简直畜牲不如。”
“这些姑娘投身到他们家,真是倒了大霉了。”
“这秦家父子做得太过了,要是我就好吃好喝的哄着长女和次女,让她们心甘情愿的为儿子出谋划策。”
“这位仁兄说得有理,三女貌美,可结一门好亲,增加人脉,这对父子目光还是太短浅了。”
围观的人群再次讨论开来,林大人只得再拍惊堂木,“肃静,肃静。”
“秦襄,这秦山和秦俊如今再何处。”
“算算,他们今日也该到京城了,由南门入城。”
“速去捉拿。”
秦俊一家刚入京就被抓到了大理寺,几人惊恐不已,不停向衙役打听所犯何事,奈何人家不搭理他。
刚入大理寺,他们就看到了秦襄。
“逆女,你怎会在此。”秦山怒不可遏,厉声道。
“大胆,还不速速下跪。”林大人惊堂木一拍,呵斥道。
几人赶紧下跪,秦襄朝着母亲刘氏、秦紫和秦箩惨然一笑,娘,二姐三姐,我来救你们了。
“大人,这逆女从小满口谎言,如今更是与人私奔,还伤了我另外两个女儿,她说了什么大人莫要相信啊。”秦山还在试图蒙混过关。
秦紫和秦箩摇头否认。
这时,去取证据的人回来了,“大人,证据已取到。”
衙役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本账本,一本手记,以及一些水利手稿。
看到这些东西,秦山和秦俊颓然在地,完了,都完了。
账本记录了秦俊贪赃的来往银两;手记是秦秀的,她有记录日常的习惯,其中就有科举的日常;水利手稿是秦紫所绘,有各项数据,各种结构,极其复杂。
为防止错判,林大人派人去请了工部的专业人员来测试秦俊,看得出来秦俊是下了些功夫的,基础知识对答如流,但在深一些的就不行了,支支吾吾,答非所问。
马大人也现场考他一些科举试题,最后发现秦俊的水平还够不上进士,甚至不及举人,气得马大人现场大骂,“这水平,还不及安小侯爷。”
在大理寺和刑部的轮番审问之下,秦山终于承认毒杀秦秀的事实。
因人证物证具在,证据链完整,三司会审当场决判,秦俊科举舞弊、贪赃枉法、欺上瞒下罪名成立,秦山杀人灭口罪名成立,数罪并罚,判秦家抄家查封,秦俊斩立决,秦山秋后问斩,刘氏、秦紫、秦箩、秦襄流放黔地。
“林大人。”叶倾华摘下帷帽适时开口了。
“见过明珠郡主。”
众人给叶倾华让出一条路来,“几位大人不必多礼。”
“郡主这是?”
“刚我在旁观此案,几位大人明察秋毫,整个案件审的十分精彩。”叶倾华向几人竖起大拇指。
“郡主过奖,我等职责所在,仔细些罢了,不值一提。”几位大人被夸得心花怒发。
“而且这判决也十分公正到位。”
“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我等也是依律行事。”林大人摆摆手,客气道。
“不过我有一些小小的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闻言,林大人皱眉,不知这明珠郡主在搞什么鬼。
“郡主请说。”周大人道。
“先皇曾道,法不容情,但法亦有情。秦山和秦俊罪有应得,但这刘氏、秦紫、秦箩、秦襄几人大义灭亲,秦紫还设计了可以使用百年的水利工程,是不是可以算功过相抵,网开一面。”
原来是同情心泛滥,想为几个女子求情。
几个主理的大人商议一番后决定卖她这个人情,“郡主说得有理,即如此,刘氏、秦紫、秦箩、秦襄无罪释放。”
“多谢大人,多谢几位青天大老爷,多谢郡主。”秦襄拉着其他几人叩头感谢。
好聪慧的女子,叶倾华几乎可以肯定,昨日秦襄是故意往星火学院那边跑的,也是故意躲进她的马车的,星火学院有在京城附近的县份招生,地点和开学日期不难打听。
案子审完,人群散去,冬凝扶起秦襄,摸了一把她的脉,还好,都是皮外伤,好治。又摸了一把秦紫的脉,哑毒,中毒已深,不太好治。到秦箩的脉,这个的内伤有点麻烦,不过应该能治。
走到门外,刘氏突然喊住秦襄,“襄襄。”
“娘,我们自由了。”秦襄忍者痛一瘸一拐的走到刘氏面前,眼里都是求夸奖的期待。
突然,刘氏拔下头上的铜簪,狠狠的插进秦襄的胸口。
太快了,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秦襄捂着胸口,血从她得指缝间露了出来,脸上尽是难以想置信,“娘,为什么?”
“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置你兄长于死地,你逃出去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毁了他,毁了他的前程性命。”
“可是娘,是他要先毁了我们啊,不是你说的我们命苦吗?我们只是反抗,哪里错了?”秦箩反驳道。
“咱们是女子,忍忍就过去了,咱们一生的荣辱都在父亲、兄弟、丈夫身上,现在好了,一切都毁了,都怪我,没教好你们,哈哈哈哈,都怪我。”刘氏疯魔了。
“娘,就因为我们是女子,不能参加科考,不能站着权力巅峰,没有话语权,不能给你带来荣光,所以我们就该被磋磨。”秦襄说着,大口大口的鲜血从溢出来。
叶倾华愣住了,秦襄的话就像一道惊雷,将那团困住她已久的迷雾被劈开,眼前一片清明,她好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大雨,雨水将秦襄的血冲到她的脚边,染红她的鞋面,周围的人四散开来。
“阿倾......”
“阿倾......”
云舒过来接她,只见她站在雨里一动不动,像是被吓着了。
“阿倾......”
“阿倾......”
她好像听见了云舒的声音,是子谦在叫她。叶倾华机械转过身,大雨模糊了她双眼,她隐约看见云舒正冲过大雨,向她跑来。
脑子里又一道闪电划过,如果我走了那条路,子谦怎么办?我和子谦怎么办?
她一阵惊悸,整个人被定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双手不自觉的颤抖,雨声、风声、人声似乎都消失了,她的世界一片寂静。
“阿倾......”
子谦,我在这。
她想开口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喉头翻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阿倾!”
陷入黑暗之前,耳边响起云舒惊慌失措的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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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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