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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回不去

莫菱还在发愁要如何从峭壁上下去的时候。

曦玦已经发现了不远处有棵在风中屹立的松柏,他拿起鞭子挥过去,成功缠住松柏的树干。

随即一扯刺骨鞭,拽住旁边抱着金鸾刀的莫菱,脚下一个用力便荡了过去。

因着身上带的盘缠不够,莫菱这些时日省吃俭用,饿得几近皮包骨头的程度,很轻,并没有耗费曦玦太多力气,就被他带到了宽敞的大道上。

站定后,莫菱才解了心头的紧张。

朝周围瞅了一圈,估摸这里也就半山腰那么高。

她当即心下一松,半山腰往下走都是大路,不用再冒着滑下去的风险去小路上攀爬了。

她的衣袖都是之前在小路上攀爬划烂的,倘若再走一遍相同的路,怕是要直接在她的臂膀上划口子了。

曦玦没有独自离开,他知道莫菱能上来自然知晓下山的路,故而一直跟在莫菱身后,随着她一路从半山腰走到山脚下。

一路上他们很默契地互不搭理。

莫菱心中忐忑,摸不清他的心思,按理说,他们应该分道扬镳才是,怎的他一直跟着她?

山脚下亦是白茫茫一片,但是同山上的冷冽相比,已经算温暖许多。

曦玦看到了一片林子,正值雪季,树叶早已凋谢个干净,唯独留有厚厚的白雪覆盖在雨凇上。

夕阳的红光撒下来,使得整片林子如同被火烤一般,单是用眼睛去看,仿若林中十分暖和。

太阳马上就要落下,他们得抓紧时间找栖身的地方来度过这个寒冷的夜晚。

莫菱没出过远门,这种地方是第一次来,她虽然没心情欣赏眼前的美景,但也只能在林中瞎转悠。

曦玦突然开口让她注意寻找栖身的地方,她懵懵懂懂地指了几处都被他否决,说那些个地方不是不挡风就是太过敞亮,容易被野兽给盯上。

莫菱唏嘘着,她觉得曦玦太过谨小慎微了,这里地处极北之地,如此寒苦的地方,吃的都不足,有野兽也怕是饿死的多,只剩尸骨了。

况且,她可从未听说过这里有野兽出没,来的时候也没遇到过,连一只雪兔都没见到。

终于,他们在三根交错倒在地上的粗树木前停下了脚步。

这三根粗壮的树木交叠在一起并成扇形倒在两边,他们坐下来如同身至石坑中般,冷风正好被挡得严严实实的。

趁着天还没全黑,他们在附近又捡又折,将一堆树枝平铺在雪地上,这便是他们今晚的床铺。

虽然看起来简陋又不防冻,但比直接睡在雪地上要好得多了。

听曦玦说最好不要让这里太过亮堂,莫菱便将明珠藏在了怀中。

他们身上既没火折子也没火石,无法生火,好在天光映着雪,夜里也不算暗。

只是没有火就太冷了些,没法子取暖。

曦玦瞥眼看到还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莫菱,迟疑了一下。

然后喊了她一声:“过来。”

莫菱故意跟他隔开了两人的距离,这会儿听见他喊她过去,心里便打鼓,不敢轻易移过去。

没见到她过来,曦玦蹙眉道:“是想冻死?”

莫菱想了想才明白过来,曦玦让她过去兴许是想帮她取暖,虽说他的衣服也不算厚,但比起自己褴褛的衣衫一点都不遮寒的要强上许多。

她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胆怯尽显,令曦玦皱眉,心想他明明是要帮她却还被她当成洪水猛兽一般。

真有那么可怕吗?只不过是吓唬了她一次。

随即,他一把将慢腾腾的莫菱拉入怀中。

莫菱心一下子就慌了,像个受惊的小兔子般下意识想要挣扎,可曦玦的手臂强而有力,她挣了两下并未挣脱。

在他怀中,暖意升腾,渐渐将她包裹,温暖让她放松下来,她甚至有些贪恋这温暖,也顾不得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保命要紧,她往他怀中又钻了几分。

莫菱瘦小的身躯半缩在曦玦怀中,柔软的身上带着丝丝寒凉,好似他抱了一只刚从雪堆里拱出身的雪兔一般。

曦玦顿了一下,将手臂松开,往外抽动自己的衣衫半掩在莫菱身上,然后手自然地垂在双膝上。

过了一会儿,曦玦感到衣衫上有点点濡湿,他低头看到莫菱眼角含泪,便问道:“哭什么?”

莫菱嗫嚅道:“今日是上元佳节,本是一家子团圆的时候。”

她本不想哭,可今日是团圆的日子,她却无法同家人团圆,阴阳两隔最是让人痛心,心中一涩,泪水便沿着眼角往下淌了。

想到她之前提到过的报仇,曦玦问道:“你家人被何人所杀?”

莫菱没回答,只说:“我会报仇的,一定会为他们报仇。”

听了她的话,曦玦望着绵延的山出神,他陷入自己的思索中。

他又何尝不是孤身一人,记忆残缺,纵使想去寻亲也不知该去何处,何况,在他残缺的记忆中,大多时候,他都是独来独往。

若说寻到家人的踪迹,怕也只是牌位一座。

同病相怜使他们有一时的心意相通。

过了许久,他蓦地有了个想法,又说道:“不如这样好了,我帮你报仇,你帮我找回身世。”

他记得自己去洞中的时候还是万里春光,如今这里大雪埋地,很可能已经过去许久。

他辟谷昏睡的这些时日,不知外头有了何变化,若是身边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可以利用的话会省去很多麻烦。

而他见莫菱单纯,从最初她毫不遮掩将自己身世说出时,他便暗自打定主意,她是可信之人。

只不过,她信不信他这就很难定了。

没有回应,曦玦垂头去看。

均匀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衣衫上,莫菱的眼帘垂着,黝黑的睫毛安稳地落在灰蒙蒙的脸颊上,较之方才的苍白,两颊上已晕出些血色。

曦玦叹息,自己方才说的话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闭目养神,等明天天亮后再做打算。

明月当空,皓雪在月光的照耀下映着整个天际呈橙红一片。

由于劳累,莫菱睡得香甜。

半夜寒风簌簌,觉察出呼哧呼哧的声响,曦玦立即将眼睁开。

凛冽的眼眸中倒映着白狼的身影,共有七匹,为首的那只体型最壮硕。

它们通体雪白,好似同这片雪域融合在了一起。

要不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估计都很难发现它们的存在。

这些狼在狼王的带领下正喘着粗气悄咪咪地朝曦玦和莫菱他们靠近。

曦玦眼睛一觑,伸手抓起身旁的刺骨鞭,并将莫菱晃醒。

“醒醒,再睡下去就等着被狼生吞活剥吧!”

莫菱睁着惺忪的睡眼醒来,起先并未听清他的话,故而不明所以。

但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对面不远处的七匹狼之后,她瞬间清醒,吓得脸色发白。

这阵仗她从未遇过,根本不知如何应对,唯有心中一片惊惶,使得手脚不停颤抖。

知道被他们发现了,为首的白狼并不慌。

它贪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们,前身匍匐在地,头却昂了起来,朝天“嗷”一声,声音洪亮。

不稍片刻,围在四周的白狼猛地后腿一蹬朝他们冲了过来。

曦玦将刺骨鞭甩了出来,鞭尾率先打在离他们最近的一匹狼身上。

鞭上的倒刺划破了松软的狼皮,那匹狼哀嚎一声便被他用力甩开,后背狠狠打在了粗壮的树干上。

曦玦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是有内力的,只是因着他记忆缺失,使用起来不甚熟稔。

若是一匹一匹的对付,他尚能从容应对,可这七匹狼是一起的。

它们也不是蠢货,看到伙伴受伤之后当即改变了策略,一同朝曦玦扑去。

头狼则看准了一旁瑟瑟发抖的莫菱,决定先将她解决了再对付曦玦。

莫菱双手紧握着金鸾刀,明明是寒冷天气,手心竟也出了汗。

此时的她感觉不到一点冷,一心都在焦虑如何脱困。

看到曦玦被几匹狼先是围攻,又是车轮连攻,她很想上去帮忙。

奈何自己被吓得双腿发抖,脚像是僵在了雪中无法动弹。

曦玦刚击退了几匹狼的接连攻击,瞥眼看到头狼朝着莫菱奔去,而她却并未察觉。

他大喊:“后面!”

莫菱一怔,这里除了她没别人,曦玦定是在跟她说话。

她兀地转过身,正对上头狼跳跃起身朝她扑来。

情急之下,她往后一倒,堪堪躲过了它的攻击。

头狼见一击未中也不气馁,转了个圈扭转方向再次朝她挥爪扑来。

莫菱着急忙慌地爬起来,试图左右闪躲,却还是不及头狼的迅猛,手臂被它划了三道血痕。

血肉撕裂的瞬间令她清醒了许多,深知光躲避是不行的。

恰巧这个时候,曦玦嘲讽的声音传来。

“就这样还想报仇呢,连个狼都不敢动刀子,还想杀人不成!”

他说得对,她要报仇就得敢动手,不能再这样怕东怕西的。

深吸一口气,莫菱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眸光倒映着气势汹汹的白狼。

雪一样的毛发在树木间划出残影,它张着血盆大口,胜券在握般朝她呼啸而来。

莫菱双手垂在身前,似是无力般,但却死死握紧了金鸾刀。

她半跪在雪地上没有动弹,出奇的冷静,眼睛一眨不眨地迎接白狼的攻击。

待到那口气呼出时,她倏地将双手上举,整个腰身往后倒。

借着这股力道,刀刃朝上的金鸾刀成功在白狼的下颚划出一道口子。

然而,这伤势虽重但却不致命。

头狼成功被她激怒,趁她还未翻过身,顶着汩汩淌血的下巴去咬她的脖子。

近在咫尺的距离,它就要成功了,可却在那一刻,尾巴被什么东西给绞住。

不仅不能再向前一寸,还被身后绞着它尾巴的东西给连带着往后飞去。

莫菱瞪大了惊惶的双眼,看到是曦玦用刺骨鞭将头狼甩了出去,心下当即一松。

对付他的那几匹狼已经被他解决了,尸体就躺在他脚边。

看到那些白狼的尸体,莫菱第一反应是身体不适,第二反应便是感叹刺骨鞭的厉害。

不愧是刺骨鞭,让它们全部都皮开肉绽,死状惨烈。

头狼呜咽着爬了起来,还想逃离。

曦玦根本不给它机会,一鞭子抽到它身上,又是一鞭,两鞭下去,它彻底咽气。

莫菱走到他身侧,不敢去看头狼的惨状。

曦玦说:“得赶快离开这里。”

“为什么?不是把它们都解决了吗?”莫菱疑惑地看向他。

他皱眉说道:“这里应该不止这七匹,等它们的同伴找来,你还有精力再对付?”

莫菱心中一骇:“那赶紧走吧!”

她转身就快步走去,虽然不知去何处,但总之先离开这里最重要。

狼的嗅觉很灵敏,过不了一会儿便会寻着它们同类的气息以及血腥味过来。

可走出几步后却未听见身后有动静。

莫菱停下脚步,疑惑地扭头问道:“不是说要赶紧离开吗?你怎么还不走?”

没有回应,曦玦仍站在原地没动,忽而刺骨鞭从手中滑落,接着他整个人向侧边倒去。

这突然的一倒吓坏了莫菱,她赶紧跑过去看他。

莫菱用手去晃他:“曦玦,曦玦!”

倒在地上的曦玦已经没了意识,双目紧闭。

莫菱抬起手时发现自己手上都是血。

原先划伤头狼的时候,只是溅了些许血在手背上,此时手心中的血想也不用想便知是曦玦的。

他穿着玄色的衣衫,从外头根本看不出来他流了血。

将他后背破碎的衣服扒开一些,莫菱才看到里头血淋淋的一片伤痕。

目光转到刺骨鞭,她这才恍然大悟,他挥鞭子的,擅远攻,而这些狼却躺倒在他脚边。

定是它们寻着了机会靠近他,然后都将爪子划在了一处,企图将他的后背刨开。

一时间,莫菱焦急万分。

转头是苍茫一片白,还有近在咫尺的威胁,垂头则是一身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曦玦。

她左支右绌,倘若带上曦玦走,不仅很有可能被狼群追上,而且这样寒冷的地方,生存本来就是个问题。

曦玦的名字令她对他的身世有所猜疑,种种迹象表明,他同江湖上流传的那个大魔头关系匪浅。

大魔头曦流风坏事做尽,谁又知道曦玦在没失忆之前跟他一同做了多少恶事呢?

若说铲奸除恶,她不管曦玦,任由他自生自灭也是应该。

可是,他方才还救了她一命……

可谁又能保证,曦玦不会像之前那样掐着她的脖子威胁她呢?此时是逃命的最好时机。

她盯着他昏睡的面庞,纤长的睫羽打在惨白的面容上,宛如天上一轮明月。

刺骨鞭就躺落在他身边,莫菱很轻易地将其夺回握在手心里,上头还有曦玦手中的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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