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结束的时候，蓝忘机并没有多欣喜。
云深不知处早已重建完成，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结束闭关的时候。
从静室里出来的那一晚，他看着之前的那堵墙一直到亥时，不过再没有人拎着酒翻墙进来和他打一架了。
第二日也和之前一样去了兰室，只不过自己不再是兰室里听课的学生，而是讲课的先生。来听学的那帮白衣少年不喊他蓝湛也不喊他忘机兄，见到他了只是安静得像是一群白色的小鹌鹑，恭恭敬敬地喊含光君。
叔父上课的时候确实轻松了些，考试传小纸条的风气已然平息，没有人在他背后画乌龟，也没有人堂而皇之地从他的课上欢欢喜喜地滚了。
学生们无论天资，都很乖巧，叔父不必担心自己的胡子，也不用会再怒斥学生“仙门百家也容不下你了！”
那种谶语，叔父再也没有说过。
后山和自己养着的兔子也很是安全，没有人敢捉了他们要拿去山下烤吃或是做成麻辣兔头。兔子们在草坪上挨挨挤挤，有时候见到他来了会过来挤在他的脚边。他第一次遇见时顿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下一步落脚的地方。
兔子们组成的一大团白团子摸着很软，和小蓝愿一样可爱，蓝忘机之前鬼使神差地把蓝愿抱进兔子堆里过。蓝愿笑得很开心。
藏书阁旁边的那一棵玉兰也开得繁盛，推窗可见白花可爱，没有恼人的笑声，所以不用关窗。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
不只是在云深不知处，外面也一样。
夷陵老祖仿佛是千百年前的人物，和那些故事里的各种老祖一样，长得青面獠牙五官错乱，有时会被凡人画下来贴在家中，以求驱邪。
可有时候又可以见到那人留下来的踪迹。
云深不知处新开了符篆课，那里面的东西蓝忘机小时候没有学过，不过之前却见过人用过很多次。
他曾去听过这门课，然后就看那些白衣小鹌鹑用朱砂生涩或熟悉地画出那人当年画的那些东西。
他去听的那节课，教的是召阴旗。
彩衣镇的风时隔多年吹到了他耳边，带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如果有什么东西，像鱼饵一样能吸引水鬼自己来就好了。”
那人在这种事情上真是天资卓绝。
那人在很多事情上都是天资卓绝。
世间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蓝忘机想。
蓝忘机没有跟着那些孩子一起画召阴旗，他难得在听课的时候走神了。等看到那些小辈都开始收拾东西下学了，他才发觉自己居然走神了大半节课。
他在想他。
回静室的路上，他又路过了那一段墙。
今日的月和那日的月没有什么不同。
他忽然就想喝酒了。想要尝一尝要让那人要翻墙出去买的，究竟是什么样。
都说人醉了之后看到的世界很不一样，确实。
蓝忘机看到了魏无羡。十五六岁的小少年，和他一起在冷泉里泡着，抖着和他说：“冻死我了蓝湛。好冷啊，你不冷吗？”
蓝忘机摇了摇头。
魏无羡说：“你帮我找一找我的陈情吧，我让温宁叫温情过来给我吃点避寒的药。”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全身都被寒气冻得发抖，可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陈情。
他焦急地找着找着，忽然看到了岐山的烙铁。
这也是他的，也一样。
梦中思绪混乱，蓝忘机记不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疼得很。
他转头看，蓝曦臣坐在床边，眼睛熬得红。见他醒了，嘴唇动了几下，终究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叹了口气就走了。
等到过了几天，蓝曦臣终于消气了，和他说起那一晚的事，问他怎么了。
蓝忘机想了想，说：“兄长，我梦到他了。”
蓝曦臣一时无言，许久后才叹气道：“忘机。”
“蓝湛？”
蓝忘机悠悠转醒。
今日魏无羡难得的比蓝忘机醒得早，在蓝忘机怀里用头发描他的锁骨。
昨夜说是要提前庆祝蓝忘机的生辰，两人亥时上床后也没有睡，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天南海北的事情说个不停。
他二人老夫老妻这么多年，有些事情也过去了那么多年。从前不能提不愿提的，现在也不像之前那样避着，随口就说出来了。
一开始是说到了思追这孩子越长越出众了，然后就讲到了蓝忘机第一次遇见思追的时候。蓝忘机这回倒是承认了自己当时确实是来夜猎的，只不过夜猎之后在山脚下转了好几天，然后才“碰巧”遇上了魏无羡。
魏无羡听了笑倒在蓝忘机怀里。然后就歪在他前胸处蹭了蹭，就这样躺着继续聊了下去。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不夜天之后那一晚，然后就一股脑的什么受罚禁闭还有买酒醉酒什么的全说了。
魏无羡窝在蓝忘机旁边听，听到有些地方心疼得不行了就过来拿头蹭他。
魏无羡发丝柔软，手感很不错。蓝忘机一被蹭就会被从回忆里拽出来，揉一揉魏无羡的头发，然后被魏无羡拿一缕头发绕着小指缠上。
这是夷陵老祖自己研发的表达陪伴和安慰的方式，唯一的试用者含光君表示十分有用。
有些东西藏在心里是不行的，藏久了就是心病。
与其去让魏无羡自己去想那些事情，通过细枝末节去猜测这些事情到底会多痛，那他的想象力只会无限地放大这些痛苦。
蓝忘机想要亲口和他说。
告诉他一切是这样的，带着他一起回到那些日子，让他有办法去蹭一蹭自己，安慰安慰自己。然后才能真真切切地让这一切都过去。
直到讲完，已经是子时。魏无羡祝了他生辰快乐，然后他说了晚安，双双入眠。
他曾一直以为这些事情会是魏无羡的心病。直到梦到了才发现原来也是自己的心病。那些事情再走马观花地历经一遍还是那样的痛。
但是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梦回这些事情了。
因为他终于敢完完整整地回忆那些事情，说出来，把伤口暴露出来，然后被魏无羡这里亲亲那里摸摸地治愈。
这是一个告别，自从他被魏无羡的那一声“蓝湛”唤醒之后，他不会再痛了。
魏无羡笑着看他：“生辰吉乐呀，含光君。”
蓝忘机抱住了他，拿脸蹭了蹭魏无羡的头发。
云深不知处的钟声响了，该起床啦。
早安。
早安。
——ing
蓝忘机24年生贺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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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醉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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