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明显一呆,与蓝曦臣同时转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一生里最惨痛的经历有过一次,难道还要从别人的嘴里再经历一次吗?蓝忘机从没有问过魏无羡对围剿的感受,他怎么也舍不得让他再痛苦一次。
魏无羡却礼貌地看着聂怀桑,等着他说。
聂怀桑看了一眼蓝曦臣,明显带着胆怯,想说又不敢说,但对面那位“霈云君“前辈,显然非常想知道那段”百家最扬眉吐气的时候“。他又试着问蓝曦臣:”曦臣哥,我可以说吗?“蓝曦臣见魏无羡饶有兴趣地望着聂怀桑,完全没有让他住口的意思,只得微微闭目,点了点头。
聂怀桑吞下一口唾沫,开始讲述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乱葬岗围剿:“四大家族算准那年的九月二十九日,是下半年阳气最盛,阴气最浅的日子,因此商议决定趁那天的午时攻上乱葬岗。在此之前,江宗主密定了针对夷陵老祖弱点的计划。江宗主上过乱葬岗,知晓岗上的人手配置和位置,安排蓝家、聂家的修士负责阻击岗下的凶尸大军,江宗主一个人轻装前去引开夷陵老祖,金家、江家的精锐修士趁机将乱葬岗上其他人一举拿下。如果江宗主成功制服夷陵老祖,则功德无量,四大家族将以最小的代价完成清剿行动。如果江宗主失败,由剩下的三大世家决定要拼死一搏还是再等来日。”
“本来因为江宗主与夷陵老祖假意决裂的流言,江宗主在不夜天后的三个月相当被动。但围剿乱葬岗,云梦江氏不仅全力以赴,而且江宗主把江家的精锐修士交给老金宗主和敛芳尊指挥,坚持一个人前去对付夷陵老祖,这义举让世人刮目相看。最后的结局也证明江宗主大义灭亲,没有对夷陵老祖手下留情,不仅当着众人的面将夷陵老祖碎尸万段,还缴获了阴虎符。夷陵老祖既死,他手下的残兵胜勇,金家、江家的修士不费吹灰之力就消灭了,聂家与蓝家的修士甚至还没来得及上到山顶,围剿就大获全胜。江宗主经此一战,四海扬名,云梦江氏,如日中天。”
江澄铁青着脸,盯着桌上的茶壶,既没说话也没有表示反对。
蓝曦臣却长叹了一声,说道:“怀桑,我不知道你讲的这些是从哪里听来的。我听叔父讲述的却不完全是这样。”
聂怀桑再一次瞪大了眼睛:“蓝老前辈还有其他的说法?我真的不知道啊。”
蓝曦臣用不大的声音缓缓说:“当年的确是聂兰两家在乱葬岗山脚下,对付阻挡的凶尸。但是作为先遣队攻上乱葬岗的金江两家修士,在乱葬岗上根本就没遇到过抵抗。”
不仅聂怀桑又瞪大了眼睛,就连蓝忘机也不敢置信地望着蓝曦臣。
“叔父与大哥带领两家修士,消灭了乱葬岗下的几百具凶尸,虽然早就得到了先遣队的捷报,示意已经掌握了大局,但由于捷报来得过于快了,叔父与大哥两个人恐怕有诈,就先往乱葬岗上赶去。当他们去到伏魔洞前,正好看到老金宗主下令将投降的五十多个温家人全部杀死。不是直接抹掉脖子,而是用钝器敲打致死。”
聂怀桑张大了嘴,喃喃说道:“不会吧!这手法也太残忍了些。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他们没有抵抗过呀!”
蓝曦臣叹道:“我也问过叔父同样的问题。他说金、江两家的修士,完全没有战斗过的痕迹,那些被活活打死的温家人,身边也没有武器。”
聂怀桑问道:“那我大哥和蓝老前辈就没有阻止?”
蓝曦臣摇了摇头,忽然直视着江澄说道:“老金宗主是金江两家修士的指挥者,他一下令,动手者众多,叔父和大哥只能口头上质疑,却无可阻拦。再者,四大家族是联手围剿乱葬岗,也不可能出手打击己方修士。而最大的原因,是魏无羡在那个时候发了狂。”
聂怀桑问道:“我也正想问那个时候,魏兄,噢,夷陵老祖在干嘛?”
蓝曦臣几乎是一字一句的慢慢说道:“魏无羡本来已经双手被缚,陈情和随便都在江宗主手中,听到老金宗主下令屠杀温家人,开始很震惊,继而大骂四大家族言而无信。”
聂怀桑问道:“什么言而无信?”
蓝曦臣叹息着摇头说:“他并没有说明,当时情形很乱,魏无羡突然挣断了身上的绳索,一掌推开江宗主,抢过陈情,开始召唤乱葬岗上的凶尸。乱葬岗上随便一挖都是尸骨,只怕有几万尸骨埋在那里,如果等魏无羡将凶尸集结起来,四大家族攻上乱葬岗的人将一个不剩。所以叔父和大哥,还有江宗主,老金宗主四人联手围攻魏无羡,绝不敢让他用陈情吹出魔音。金家的修士训练有素,在四大首领围攻魏无羡的时候,他们依旧在执行老金宗主的命令,逐个屠杀旁边的温家人。”
聂怀桑用扇子捂住了嘴,也跟着叹息道:“如果是我,看到自己的同伴挨个被杀,我也会发狂。”
蓝曦臣面色凝重,缓缓说道:“一场混战,魏无羡毕竟寡不敌众,他的一曲笛音终究未能吹奏完整,陈情被大哥夺下,刚刚召出来的一群恶鬼突然失去目标。那时魏无羡已经精疲力竭,神智不清,那群恶鬼忽然转向,一齐扑向魏无羡,几个弹指的功夫就将他吞噬殆尽。”
说到这里,蓝曦臣又抬眼望着江澄:“怀桑说围剿乱葬岗四大家族几乎没有损失一兵一卒,不算夸张。魏无羡既然被江宗主擒住,也可以说是云梦江氏的功劳。四大家族的首领联手才勉强与魏无羡打成平手,即便那时候魏无羡已经疯魔,说出去还是稍显丢人。更何况用残忍手段屠杀手无寸铁的俘虏,实在有违道义。因此叔父与大哥,只对外宣称围剿乱葬岗成功,但严禁自家的修士对外透露详情。按理说金家与江家的修士也都有类似的禁令。”
聂怀桑跟随蓝曦臣的目光望向江澄,江澄冷笑两声,说道:“泽芜君是对魏无羡抱不平还是对温家人抱不平?别忘了围剿乱葬岗,蓝家也是同盟。”
蓝曦臣摇摇头,叹道:“都不是。所以我说大错已经铸成,多说无益。”
江澄突然推开手中的茶盏,大声说道:“大错?温家灭我满门,魏无羡吃了我们江家十几年的米,却跑去维护温家人!是不是错?!他累得我父母双亡,同门惨死,累死我姐姐、姐夫!是不是错?!”好像多年的积怨集中爆发,江澄的脸色由青转红。“他明明上一刻还对我认错服软,束手就擒,凭什么下一刻就翻脸发狂,大开杀戒?难道那些温家人不该死,我父母、我姐姐,我莲花坞的同门就该死?”
蓝忘机听到这里,颤声问道:“你说什么?魏婴是束手就擒的?”他紧盯着江澄的眼睛,生怕江澄是因为愤怒或者其他什么情绪,说错了话。
江澄喘着粗气,恨恨地答道:“现在看来,他束手就擒是假的,他认错服软更是假的。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到,他哪里错了。”
蓝忘机越听心头越紧,江澄口里的魏无羡,蓝曦臣口里的魏无羡,还有他自己眼里心中的魏无羡,好像并不是一个人。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他压着心底的疑虑,望向身边依然眉目疏朗,像一直在听着别人故事的魏无羡。
看着魏无羡摸着着胡子浅笑,不发一言,江澄却问道:“霈云君前辈,你没有疑问?”
魏无羡又淡淡的笑了一下,说道:“这已经过去的事,谁也没办法回到当时再去瞧一遍。有没有疑问都不重要。就像我在修攥的仙门史记,遇见有争议的地方,也不过是按照传闻最广、最解释得通的那一种来写。”
蓝曦臣再次用缓慢,但语气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江宗主,莲花坞灭门的惨案,确实是温家残忍暴虐的作为,但却并非因魏无羡而起。你硬要说魏无羡累死你父母,恕我不能苟同。”
江澄又斜了一眼蓝曦臣,说道:“我知道你是想说,即便魏无羡没有在玄武洞里出风头,温若寒也是想灭哪家就灭哪家。你们蓝家一直隐忍,不也是先烧了你们云深不知处吗?可你想过没有,倘若没有魏无羡挟持温晁、打伤他爱妾在前的借口,温若寒未必就直接灭了莲花坞。他选哪一家做下一个目标还说不定呢!”
蓝曦臣盯着江澄的眼睛说道:“仙门百家,同仇敌忾。温若寒无论灭哪一家,都是惨剧,岂有庆幸不是自家的道理。”
江澄冷冷的道:“哼,仙门百家同仇敌忾?泽芜君你可把他们想得太君子了。我们江家被灭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家暗自庆幸呢!别人心头可以想得,我就说不得?”
蓝曦臣自少年起,就绝少与人在言语上争执,遇上意见不一致,不过各自说出己见而已,觉得对方荒谬的,最多淡然一笑而过。今日在聂怀桑面前,对上江澄,破例多说了几句,已经是极限了。双方屡屡话不投机,蓝曦臣便也学着蓝忘机,不再言语。
聂怀桑将扇子扇得风车一样,忽然说道:“好热呀!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午时了。这午宴怎么还没摆好?我去看看。”说完立即起身,往花厅外走去。
剩下几人围着桌子各自喝茶,也没人再说话。不到一刻钟,聂怀桑匆匆回来,人还未进厅就开始喊道:“曦臣哥!江宗主!大事不好,那个温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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