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环绕着黑塔周围，亡灵骷髅在其中穿梭。深坑那边，传来一阵阵高昂的尖啸，嘶哑恐怖。
大白天的，却无端给人一种危险阴森的感觉。
一个魔法阵取代了黑塔的大门，尤利娅把信笺放到魔法阵前面，在心里呼唤魔王。
没人理她，她也没有回到魔宫。
尤利娅叹了口气，捡起信笺来来回回地踱步。
她很害怕，上次维克多是想杀了她的，她把威尔和露西的亡灵放入炎魔体内，他一定很恨自己。
该怎么做呢？
她茫然地走来走去，来到几棵大树底下，站在阴影里，和黑塔遥遥相望。
这是一种折磨，尤利娅心想，长痛不如短痛，她鼓起勇气打算敲门，不料一低头居然看到一条拳头粗的大黑蟒蛇。
它大概四五米长，盘旋成一团，周围的草都被它压平了。
“呀！”尤利娅被吓了一跳，一蹦三米高，跳到了后面的大树上。
大黑蟒蛇嘶嘶吐着信子，朝她游去。
“你别过来啊！”尤利娅往上爬了一截，紧紧抱住树干，手里的信笺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大黑蛇扬起的脑袋左右晃晃，低下头似乎要咬住信笺。
黑蛇和魔王之间谁更可怕？尤利娅想了一会儿，明显是魔王。她颤抖着跳下大树，白皙的右手轻轻转了一圈，一团绿色的光芒在她掌心浮现。
“不要吃啊。”她把那团绿光甩向大黑蟒蛇，蟒蛇被绿光打偏，她趁机捡起信笺。
契约的唯一好处就是，她获得了微弱的魔王之力。
“你来干什么？”
在尤利娅擦拭信笺时，大黑蛇转了个圈，正对着她问道。
尤利娅的动作一顿，狐疑地盯着大黑蟒蛇。
“维布伦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维布伦的声音没错，但是这体型一点都不像。她很稀奇，按耐住害怕的心，走过去戳了戳它的黑鳞。
“真的是你，才几天你怎么长得这样大？”
黑蛇维布伦嘶嘶地警告她，尤利娅无趣地收回手。但是她突然想到什么，笑哈哈地又摸了摸它圆圆的蛇脑袋，在它生气之间连忙缩回来，“你能帮我一下吗？”她把信笺不由分说地塞到它的嘴里，“帮我亲自交给维克多。”
维布伦冷笑，张嘴，信笺掉了下来，“不可能，主人只想杀你。你还是赶紧走吧。”
尤利娅双手合拢，“你就帮帮我嘛，拜托了。这是魔王的请柬，只要把信笺带给维克多我就可以离开了。”
维布伦扭头就走。
它移动得实在太快了，尤利娅不得不扑过去抓住它的尾巴。尾巴滑溜溜的，于是她用膝盖按住它的蛇身，顺势掐着它的蛇头，防止它咬自己。
维布伦气得乱动，“放开我！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尤利娅威胁道：“除非你帮我送信，不然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她说僵持就是僵持，尤利娅在这方面能坚持几个小时不眨眼的。维布伦身体翻滚，冰凉的鳞片在她身上划过时，一丝异样的感觉浮现它心头。
它觉得更加难受了，于是大力地挣扎，想摆脱尤利娅。
尤利娅：“你送不送，不送把费伊叫下来也行。”
挣扎的黑蛇一下就不挣扎了，它一改刚刚大力挣扎的姿态，反倒缩到尤利娅怀里，打算睡觉的样子。
“喂。”尤利娅被它搞得摸不着头脑，难不成这蛇比自己还有毅力。
大黑蛇十分沉重，尤利娅双腿被压得发麻，她瞥了一眼，“怕了你了。”
她把黑蛇推开，自己拿起信笺，做好万全的心理建设之后把信笺放到门口。而后退后，退到能看到塔尖的地方，猛吸一口气准备大喊维克多的名字时，一阵幽灵般的脚步声自她身后响起。
尤利娅和维克多面面相觑。
维克多手里拿着不少瓶瓶罐罐，似乎是在做实验。几日不见，他比以前更加消沉阴森，头发没有打理，过长的刘海挡住他的眼睛。他全身都笼罩着阴郁的气息，黑色的法师袍破破烂烂。
维克多盯着尤利娅好一会儿，他似乎是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能看到尤利娅，满脸惊愕。黑蛇游动的细微声音唤醒了他，他突然间抽出魔杖，满脸怒气，“你还敢来？你居然还敢来！”
魔法石不再是符合炎魔属性的火红色，改为了蓝色，和他眼睛一样的颜色。
一道魔咒自魔杖之间喷出，尤利娅闪得很快，往旁边一跳，蠕动的大黑蛇被她一压，气急败坏地甩开她。
魔咒消除了一小片草坪。
尤利娅摸着手腕从地上爬起来那一刻，维克多的魔杖对准了她的脖子。
他的魔杖在颤抖，声线冷酷不平：“你来干什么！来嘲笑我吗？看看我这个可怜的失败者，有没有意志消沉，还是又在想什么邪恶的招对付你亲爱的主人？”
尤利娅反倒显得很平静了，“我是来给你送请柬的，他让我来的。”
她不想说出魔王的名号来刺激维克多，但是维克多知道“他”是谁，这不是她换个称呼就能解决的。他更加愤怒了，魔杖一指，大门口的请柬飞来。
他看了几眼，脸上的表情变化得极快，愤怒、不解、不屑、阴沉，继而又变为愤怒。
尤利娅低着头，羊皮纸的撕裂声自她头顶响起，响得可怕。
她细羽似的睫毛轻微扇动，抬起了眼。
请柬化为碎片，像一场冰冷的雪，铺天盖地地洒向尤利娅。
碎纸的边缘很不平整，维克多又是使劲将碎纸扔向她，她的脸颊生疼。几片纸砸到眼睛，泪花情不自禁地自眼角涌出。
这样的羞辱，尤利娅前世经历过。
她和弟弟在向家人要初中的生活费时，名义上的父亲带着她去小店兑开零钱，然后当着店主的面，把五个硬币砸向她。
硬币砸中了她的手，在她脚边滚成一团。店主尴尬地笑着，她则弯腰捡起来。
因为如果不捡的话，下场会更惨。
自那以后尤利娅就发誓，一定要独立，一定不能依靠他人，让别人再这样羞辱自己。
她以为，这样的羞辱不会再有了的。
没想到，今天又经历了一遍。
她把粘在眼睛上的碎纸拿开，维克多愤怒的脸越发逼近，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尤利娅突然笑了。
她并没有说话，但是维克多却不知怎的，心脏猛地一跳，就好像……就好像她要永远地离自己而去。
他憋着一口气，握着魔杖的手指泛白，脸色很难看。
为什么，为什么她背叛了自己，还敢笑得如此开心？
为什么他的导师都被她害死了，他却还在这犹豫不决？
梦里血腥的一幕幕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猛地举起魔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要杀了你！”
他一步步朝她逼近，浑身犹如浸泡在冰火之中，又冷又热。
尤利娅还是微笑，不过这次她的笑容里什么都没有。
“你在嘲笑我吗！”维克多猛地发出一个魔咒。这个魔咒他只在对付魔王时用过——杀戮咒。
尤利娅在心里呼唤魔王。
因为心情不佳，她这次喊的是：“斯图尔特。”
她周边的空气开始扭曲，隐隐变形，一个魔法阵在她脚下亮起。
维克多突然伸手。
在那道杀戮咒击中她之前，她已消失不见，只留下泛着涟漪逐渐平静的空气。
维克多捞了个空，他茫然地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尤利娅刚刚的位置，久久没有动作。
黑蛇维布伦默默地盘成一团，感受着黑鳞上若有若无的体温。
*
尤利娅回到熟悉的寝宫，魔王坐在水池边玩水。
“请柬我给他了。”她说道，“我回去了。”
“你心情不好。”魔王背对着她，笃定道。
“是因为维克多想杀你吗？”
尤利娅没法解释，她只是想起了前世的事。维克多今天一举，虽然让她气愤，但她想想他的导师被自己间接害死，也能理解。
只是，今天过后，她不会在对他抱有任何羞愧之心。
她无法释怀的，只有前世。
她的沉默在魔王眼里就是默认，他停下玩水的动作，笑道：“你果然喜欢维克多。”
听起来，像是什么大喜事一样。尤利娅脸上露出点好奇的光芒，“我喜欢别人你心情就会变好吗？”
魔王脸上划过一丝茫然。
“你不喜欢别人喜欢你是吗？”
魔王当即厌恶道：“别谈论这些，我讨厌听到这些话。”
兴许是前世的记忆让尤利娅胆子大了些，她突然就很想问，也问出了声：“魔王大人，你为什么要屠戮黑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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