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明？”
被睁开眼睛突然坐起的伽明吓了一跳，厄多和麦歇尔同时看向伽明，却发现他的脸色非常紧绷，甚至有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滑，整个人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一时间却又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麦歇尔吓了一跳，“伽明，你不舒服吗？”
他伸手去探伽明的额头，手却在半途中被伽明抓住手腕。
麦歇尔的动作停顿——伽明抓住他的那只手，好冰。
伽明的眸光沉沉，“我看到了。”
丢下这句话没头没尾的话，他松开麦歇尔的手，先是拉开帘子往外看，看到的是一片无异样的人来人往。
然后他拿出从大魔法师那里拿来的小布口袋，破坏了封口将其打开。
麦歇尔很快就从他的反应中得知来龙去脉，问：“你刚才睡着了。魔法……生效了？你是在梦境里看到那些死灵的吗？”
伽明点头。
刚才的梦境并不像个梦境。
由于在梦里同样惊醒过一次，他几乎分不清现在的一切是不是真实的。
伽明用力地眨眼，手掌摊开收拢，确认自己已经脱离刚才见到小塔可和一对夫妇的梦境。
伽明拆开布口袋，里面没有任何魔法符文的痕迹，只有一些香料。伽明定定地看了片刻，迎着二人的视线，漆黑的眼睛里仿佛有光。他竖起食指抵在翘起的嘴唇上，压着声音说：“我知道了。”
麦歇尔：“知道了什么？”
伽明说：“很遗憾，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
厄多不由得“啧”了一声，“装模作样。”
“不，不是我装模作样，我只是还不确定，”伽明说，“晚上我会再去一趟菲连克利德，去接待室寻找我需要的东西。”
麦歇尔和厄多顿时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他。
尤其是麦歇尔，他仿佛看到伽明正在误入歧途，“伽明，我知道你会一些魔法的小手段，但那是大魔法师，你就算要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也该找对地方。”
厄多很乐意朝他落井下石，“你要是被抓起来，我们不会去找你的。”
伽明：“……”
明明那个大魔法师才是装神弄鬼、自不量力，骗骗一般人就算了，骗到他头上相当于碰瓷；碰瓷就算了，他现在心情非常糟糕，不做点什么就浑身难受。
这两个人可真是没有眼力见。
不过伽明也知道在这里魔法并不普及，他就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们计较，“放心吧，我会充分利用好我的小·手·段的。”
……
菲连克利德
结束了小半天的工作，魔法师肯特揉捏着自己的脖颈，当他的手掌下面发出“喀啦”的脆响时，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就算有人接替，也还是很累……”
“原来大魔法师还不止你一个人啊。你的魔力也太少了吧？”
肯特整个人一僵，缓慢扭头，看到窗户上一团漆黑的阴影时吓得不轻。但他也还是勉强保持住形象，一只手压在矮柜上，惊疑不定地说：“你——你是谁！我要叫人了！”
伽明从窗外钻进窗内，“你忘记我了吗？还是说早上和我交谈的那位并不是你？”
他摸着下巴细细打量肯特，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平凡的“魔法师”。
没有氛围的塑造和遮挡面容的巨大兜帽，神秘的气质也消失得一干二净，需要轮换，意味着他的魔力并不充裕。
不过当然，在这里，任何一个魔法师都不平凡。
“我已经察觉了你们的手段，”伽明丢出那个布口袋，“布口袋里的只是助眠香料。你动用了组合型魔法，需要把使用对象想象中的形象复写下来，通过暗示投入接下来的梦境中，你根本没有什么沟通死灵的能力。”
肯特惊讶得合不上嘴，“你也是魔法师！”
伽明坐在窗框上。这种说谎者的慌乱总让揭穿的人感到愉悦，他眯着眼露出满意的表情，“我判断得没错，是吗？”
英俊瘦削的少年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手里把玩着一根树枝。窗外昏暗的月光之下，他像个纯洁的精灵，可是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却十分邪恶。
那树枝经过把玩，表面忽然浮现出银色的流光，刀刃的光芒仿佛映入漆黑的眼底，伽明咧嘴一笑。
“把组合魔法的符文交出来。”
既然符文不在布口袋里，那就是在那个所谓的“接待室”里面。
既然魔法能够在他们身上起效，那一定是在和他们有接触的地方，当时接待室的地毯下面一定有符文的存在，他去过一趟接待室，借对方碰过的东西施展占卜魔法，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这里。
他在诺伯城里没有见过这样的魔法——又或者有但是根本无人在意，毕竟这种骗局在诺伯城不可能发生。
肯特吓得要拿东西砸他，伽明挑眉：“闹出太大动静，吃亏的不是你吗？”
是的。
肯特僵住了。
他维持拿着东西的状态，恨恨看着伽明，问：“你要符文干什么？”
“干什么？”伽明说，“我能干什么？放心，我不会和你形成竞争关系，我又不需要用骗人钱财或者感情。我只是感兴趣而已。”
肯特说：“我不——”
“嗯？”
在伽明的注视下，肯特的手指紧张到轻微痉挛，然后他没有把刚才那句说到一半的话说完。
肯特的表情有些复杂。他说：“如果你只是感兴趣，那么你需要发誓，你不会向大家揭穿我们。”
伽明说：“我当然不会，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你想要我用魔法发誓吗？违背者浑身爆裂，当场死亡？”
肯特被他的话惊呆了，他也没想过让少年发这么狠毒的誓，“……算了，不需要。我对魔法并不了解，也不知道怎样用魔法发誓。”
他在房间里翻出纸笔，“既然你不会揭发我们，那么告诉你也没关系。”
伽明感到难以想象，为什么这个魔法师明明拥有天赋却不进入撒费尔学院上学？
他曾经接触过城外的、拥有魔法天赋的那些人在接触魔法时总是如痴如狂，哪怕在芙洛斯特学院受尽委屈也不会放弃。
“撒费尔的人来找过你，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走？”
肯特有些意外于他知道这件事。说一件也是说，说两件也是说，他有些自暴自弃了，于是告诉伽明：“我虽然有魔力，但魔力并不多，也没有研究魔法的兴趣。撒费尔的人也不认为我是个非常有价值的魔法师，在我拒绝之后就离开了。”
说出这些的时候，他脸上始终带着轻松和释然。伽明观察片刻，莫名觉得这位虚假的大魔法师压力或许也不小。
那张写下组合魔法的纸条被交到伽明手中，伽明粗略地看了一眼。
“那么，我想，”伽明说，“这个组合魔法也不是你想出来的吧？”
“是我和另一个魔法师根据之前村里魔法师留下的笔记创造的。组合魔法很难，我们失败了无数次才成功。”
听到“笔记”二字，伽明的眼睛都亮了，“我想看那本笔记！”
……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肯特纳闷地想，这可是别人的东西，一上来就说“我想看”真的正常吗？
难道那些喜欢魔法的怪胎都是这副模样的？
肯特拒绝：“笔记不在我这里。你既然会用魔法，自己去撒费尔学院学不好吗？”
伽明撇嘴。
魔法天赋强大的人能够在梦中获取一段魔法符文，如果他能够完整记下那些符文，他也就能够使用那些符文，从而研究出那些符文的作用，新的魔法往往都是这样诞生的。而通过完美组合的方式，又能够创造出许多组合型的魔法。
所以说上学并不能学到所有魔法。
这世上被私藏的魔法数不胜数。
伽明问：“要怎么样才能看到那份笔记？”
肯特叹气。
他看着伽明，实话实说：“告诉你吧，其实那份笔记，我们已经在撒费尔的人找上门的时候送给他们了。那个魔法师是撒费尔学院的学生。你要真想看，就去撒费尔学院上学吧。”
伽明想了想，“也行。”
反正他本来也是要去撒费尔找他的白月光火焰的。
他总算是放过了倒霉的肯特。
回到暂时歇脚的地方时，他发现自己睡觉的那个房间亮着灯，显然麦歇尔在里面，厄多可能也在。
没想到会有人在他的房间里等待他，伽明呆呆地盯着看了会儿，以一种若无其事的姿态轻盈地起跳，悬浮在空中，然后打开房间的窗户。
“嗨，你们似乎在等我回来？”
伽明感动得有些夸张，“哇啊，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厄多竟然也在。”
厄多严肃地纠正他，“我只是陪着麦歇尔少爷。”
伽明装作没听见。
麦歇尔好奇地问：“所以，你能告诉我们你发现了什么吗？我们还没入睡，也没见到所谓的死灵。”
伽明坐在床上，把“见到死灵”的真相和他们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誓言？那是什么东西？反正大魔法师也没让他用魔法发誓。
他没有提符文和笔记的事情，但实在忍不住，提了一嘴肯特没去撒费尔却留在这里骗吃骗喝的事情。
伽明不满地说：“他辜负了他的天赋。麦歇尔，你也这样认为吧？”
没有天赋却热爱魔法的麦歇尔却没有赞同他，那双碧色的眼睛中盛满了思索。好一会儿，他抬头，温柔地对伽明说：“我认为，他已经充分利用他的天赋了。”
“为什么？”
“你看到菲连克利德村子内外的情况了吗？”
伽明愣了一下，“当然。很热闹，人很多……”
说着，他脸色变得古怪，“麦歇尔的意思是说，他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整个村子的繁荣？”
麦歇尔点头，“有他的传闻在，从其他地方来到菲连克利德的人源源不断，原本无人问津的村子也一下就热闹起来，大家都能靠做生意赚到不少钱。而大魔法师本身其实并没有收取太多报酬，不是吗？”
“是吗？”
伽明想象不出那个畏畏缩缩的男人能有这种决心，但麦歇尔说得似乎有道理。
这可真是有意思。伽明兴致勃勃地提议：“那我明天去问问他？”
“……还是别去折腾他了吧。”
伽明也并不执着于知道答案，他打了个哈欠。
麦歇尔道：“我想你也累了。返回兰城之后我会送你去撒费尔学院上学，伽明，早点休息。”
伽明笑吟吟地对他们说：“那么晚安，麦歇尔，厄多。”
麦歇尔回了一句“晚安”，厄多冷淡地点头，算作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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