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然睁眼的时候,他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左手打着点滴。
林楚正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睡觉。
许攸然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林楚本来睡眠时间就长,昨天还非得拉着他打游戏,打到了两点,今天不困才怪。
正午的太阳直直地射进了屋子里,再过一会儿估计就要照到林楚趴着睡的那张桌上了。
许攸然侧身用没有打点滴的手,将蓝色的窗帘拉了一截,窗帘滑动的声音吵醒了睡觉的林楚。
“你醒了,身上还有哪儿不舒服吗?还恶心吗?”林楚睡眼惺忪地看着床上的许攸然。
许攸然摇摇头。
林楚站起身,朝着病床走了两步,走到床边,仔细地观察许攸然的身上,脖子上面的红痕大部分都已经消失,林楚用手扯开了许攸然的衣领,手轻轻地划过那些红痕。
“痒吗?痒也不许挠,我一会儿找校医拿药给你擦。”
嗡嗡……
林楚手腕上的手环一直在响。
他抬眼看许攸然的点滴瓶,快滴完了,跟他预想的时间差不多。
“我去叫校医来给你换药。”林楚拍拍许攸然的肩,然后说道,“不许挠,听见没?”
他用眼神警示许攸然。
林楚走后,许攸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轻笑一声。
许攸然是挺容易过敏的体质,因为他的体质随了他那个人渣父亲。
小时候借住在林楚家的时候,也因为不好意思,拒绝了林楚递过来的橙汁,结果过敏了一次。
明明是很久远的记忆,可是许攸然就是很清楚地记得那天在林爸爸的车上,林楚一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哭着跟他说:“你千万不要死,我以后把我最喜欢的橙汁都给你喝。”
林楚小时候白白胖胖的,整个人粉嘟嘟的,哭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漂亮的水晶包,粘上了蒸汽水珠一样。
“没关系的,你可以把橙汁留给自己,我妈妈说我对橙子过敏。”许攸然安慰林楚说。
那天好像也是像现在这样,林楚坐在病床附近等着他醒来。
他醒来以后总觉得浑身痒痒,忍不住地想要去挠,林妈妈就按住他的手,跟他说,挠的话会留疤,这样会很不好看。
林妈妈用从医院那拿来的药膏给他涂上。
林楚那天非抢着和她一起涂,结果就是一管明明可以用两三天的药膏,一下就用没了。
后来也因为误食过一些其他的东西过敏,大部分时候都是林楚他们一家会在医院陪他,照顾他。
林楚从很小的时候就认领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监督许攸然,不许他在过敏以后挠身上痒的地方。
校医给许攸然换好吊瓶后,跟他交代了几句话就走了。
林楚把许攸然的手表摘下来,把自己的手环带上去。
“我先去教室收拾东西。一会儿你打完吊瓶,我们就直接回家,你要是困的话,你就用手环定好时,一瓶点滴45分钟左右。”
林楚拉起许攸然的手,就着调了手环的定时器。
一中这几年在扩建和翻新。校医院就坐落在新修的地方,离以前的旧教学楼较远,校医院附近还有被黄色围栏隔开的施工区域。
这个时候,学校食堂已经没有什么食物了,林楚便想着绕路到学校超市那边,买点东西给许攸然垫垫肚子。
到了学校超市门口,却遇见了王宁。
“哎,林楚。”王宁叫住了正准备进超市买东西的林楚。
林楚回头,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来买什么呀?”王宁问。
王宁晃了晃自己手里提的手提袋,“我妈让我把这两天的作业送给许攸然,今天的作业我也给你收了,都在这儿。我想着这个点,你和他可能没吃东西,就准备过来给你们买点。”
“我也正准备过来买点东西吃呢。”林楚说。
王宁把手里的帆布袋递给他,说:“既然在这里遇见你了,那我就不过去了。”
一中的校规明确规定了午休时间,学生只能在宿舍或教室内休息,不得在外游荡。王宁是住校生,一直保持着午休的习惯,现在他可能正急着在宿舍关门前赶回去。
林楚接过王宁递来的帆布袋,随意地向他点了点头,说了声:“谢了。”便转身走进了超市。
买完东西后,林楚加快脚步原路返回。然而,他远远地看到黎慕拿着东西走进了校医院。
夏季的空气中,热浪使得视线都似乎扭曲起来,呈现出透明的波纹。烈日炎炎下,林楚手里提着东西,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让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两分钟以后,林楚调整了方向,决定直接走向教室。
“呀,小林,今天篮球场撵人没遇见你,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快回教室吧,别在外面闲逛了。”巡逻的保安遇到了正往教室走的林楚。
林楚微笑着向保安打招呼,说:“李叔好,我不是在闲逛。我们班有个同学生病了,我刚和同学去看他,现在回教室帮他拿作业。”
林楚为了能在午休时多打会儿篮球,常和保安套近乎,和保安在一起时,那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常逗得保安们心花怒放。
在没有突击检查或学校领导不在场的时候,保安们往往会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他多打上十几分钟的球。
林楚对学校的保安都很熟悉,保安自然也不会为难他。
保安只是提醒他动作要快,担心如果被其他同学看到,影响可能不太好。
教室里零星地坐着几个人,有的趴在桌上睡觉,有的看书,有的写作业。
林楚轻手轻脚走进教室,将手提袋里的作业分别放入他和许攸然的书包。
又将帆布袋叠好,放在王宁的桌上。
他坐在位置上,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又抬眼看了看时间,是1点15分,这个时候宿舍已经关门了。
他的课桌上还放着他刚从超市买回来的两个面包。想到刚才看到黎慕去医务室时手里拿着的东西,他索性将面包都扔到了王宁的课桌上,拿着书包,然后离开了教室。
来到校医院,只差最后一道门了。林楚站在门口,鬼鬼祟祟地透过门上的那块方形小玻璃往里看。但是,每张床都被蓝色的帘子隔开了,从那个视角看不清楚里面是否有人,或者有多少人。
好几次,林楚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却始终没能鼓起勇气打开门。
林楚站在原地,深吸了好几口气,利用那块透明的玻璃反光,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的轻松。
踏踏……
屋子里只有许攸然一个人,林楚松了一口气。
许攸然的点滴已经打完了,手上的针也已经拔了,靠躺在床上显得无辜又脆弱。
他的嘴唇干燥,没有一丝油光。
本来完全扣着的夏季校服,现在是敞开的,白皙的肌肤上清晰地留下了过敏的红斑。
“回家的车已经到校门口了。”林楚站在床尾,朝床上的人说。
许攸然揭开身上被子的手,微微颤抖。
林楚迅速走到许攸然旁边,扶着他穿好鞋,将人架在自己身上就往外走,走的过程中又害怕许攸然因为过敏体力不支,刻意放慢了脚步。
车上,两人一路沉默,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车内回荡。
下车的时候两个人的肚子同时响起,两个人相视一笑。
林楚有些惊讶,黎慕不是带着食物去看他吗?黎慕提着的那个盒子,就是黎慕妈妈中午常给她送便当的盒子。
“喂,妈。我记得你前两天炖的鸡汤,没喝完,你把它冻在急冻室了,对不对?我现在怎么找不到呢?”林楚独自在厨房冰箱里翻找着。
厨房里传来将东西拿起又放下的声音。电话那边传过来的声音,许攸然听不清。
“哦,阿然今天又误食了,过敏有点严重,我就带他回家了。过敏不是只能吃清淡点儿的东西吗?我就想着干脆给他煮个鸡汤面得了。哦,行,那你把王叔叔的电话发给我吧,我自己点。”
林楚关上冰箱的门,走到客厅,对许攸然说:“我要点王叔家的饭,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坐在沙发上的许攸然抬头就看见了林楚,眼睛却不离开手机,两只手还在疯狂地打着字。
“没有。”许攸然说。
他的声音明明是清冷的,却让人听出一丝欢喜的意味。像是冬天的风,夹杂着梅花的香气,冻人而又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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