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拉斐尔的其他原因。
赛艇队队员的私人请求,对手学校的几次提议——安苏理工这学期结束得比他们早整整两个星期,以及更多用来说服明萨拉的理由:管理上的弊端,活动安全隐患,捐款人的慷慨心理研究云云。
然而所有这些都是早就客观存在的,他也可以证明另一个时间更好,并轻松给出同样有说服力的原因。
……以及当然,暗示卡尼亚家族今年的捐款数额尚未确定,而他对家族的慈善基金会有直接影响。
而真正敦促他做出决定的,是那天晚上同塔夫的约定。
夜里他躺在床上始终无法入睡,不得不起身在房间里踱步才能冲淡大脑的亢奋。
别再想她的笑容和对自己说的话了,别再回味那些……冲动之下的行为了,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与塔夫约定的日期是剧团正式演出结束那晚,即返校日那几天,他可以邀请她去校友舞会。
他已经知道返校日的安排,稍一对比日期,便决定提前赛艇决赛。期末考试结束后,他更想同塔夫在一起,哪怕只是一起剧团排练。
不过这不需要向明萨拉提起。
更不需要告诉塔夫。
因为他并没有期望任何回馈,和翼猫那次一样,是突如其来的念头。
——主动提供好处而不求回报,就是在向别人高声宣布:这个人是可以被利用的软蛋或蠢货。当然,还有可能这个人是别有用心。最高明的棋手应该是摆明车马,开诚布公地博弈后各取所需。
面对塔夫的询问,他避开了直接回答。
他是在意塔夫的看法吗。他担心她会嘲弄他多此一举,根本是在自以为是。他居然会顾虑到这种程度,令他几乎鄙夷自己。接着又不禁暗自愉快起来,她这次发现了,猜到了,还……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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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夫笑吟吟地瞧着拉斐尔:“哦?这么说来,你也是为了剧团。”
拉斐尔回道:“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对明萨拉而言。但我的确考虑过。”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塔夫忍不住微笑,见拉斐尔没吭声,自问自答起来,“是怕我会有心理负担吗?”
拉斐尔怔住。
这反应和她一开始猜中原因的时候一模一样,看来她又说对了。塔夫继续道:
“我现在知道了,更多的是开心!你这样温柔地考虑我的心情,我怎么会有负担,也许我更喜欢有心理负担。”
说着她也真的有些羞赧起来,
“我的意思是,以后请告诉我吧,让我至少可以感激你的好意,哪怕你只是考虑了一下我,们。
“总之我得代表屋顶上的猫的大家,好好感谢你!”
“你不需要代表剧团。”拉斐尔忽然停下脚步。
塔夫也站住瞧他。他刚才的声音不算轻快,现在表情也有些严肃。不过,他对道歉和感激的回应似乎总能让她有些意外。
“虽然空出时间也是为了剧团演出,”拉斐尔顿了下,
“但我当时想的,只是和你一起排练。我是想要多和你在一起,只有你。”
塔夫脸一下涨得通红,脑袋也有点晕晕的,盯着拉斐尔一时说不出话。
拉斐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冲动之下说了什么,慢慢别开视线。塔夫这才小声说:“谢谢。”
见他立刻重新看向自己,她又忍不住笑起来,“我也是!”她也想多和他在一起。
她觉得心里的快乐简直要满溢出来,第二句提高了不少音量。这让拉斐尔也跟着耳尖发烫,再次别过脸低声道:“我知道了。”
于是塔夫冲他更大声地笑着说:“我也是!!”
拉斐尔又好气又好笑地扭过头:“我听得见!”
他想要时间快点到五周后。那时他可以只是因为心情激动,只是因为他想要这么做,便能够直接拥抱住塔夫而不会显得唐突或鲁莽。
真是可怕的冲动。拉斐尔双手紧紧贴放在大腿两侧,见塔夫始终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冲她挑了下眉毛:“还去镇上吗?或者,你想再喊一遍?”
“不用啦,我们走吧。嘿嘿。我也是!!!”
“!?”
.
塔夫邀请拉斐尔在餐厅吃晚饭,可惜被他不算太委婉地回绝了。
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只不过当她拍着胸脯大方地表示自己请客随便吃时,拉斐尔居然一脸古怪地望着她:“你仍是在向我表达感激吗?没必要如此,我并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期待。”
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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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选其二,有奶油烩菠菜、蜜烤胡萝卜、蒜香奶酪粗切薯条,加两个金币还可以升级成松露薯条……”
塔夫一边向顾客介绍某套餐提供的免费可选配菜,一边想着威尔之前的评价。
拉斐尔的善意从来都不是免费的。
她开始理解那是对别人。现在看来,对他自己也是如此。
——他似乎既不愿意表达好意,也不习惯接受好意。也许他自己都没注意到,那句问题带着不由自主的探究和防备。
这性格可真是够别扭的。如果不是他才刚表露一番心意,她可能都会有些灰心呢。
不过,当他突然坦诚起来的时候,还真是令她有些招架不住。她甚至后悔自己提出的这个五周之约,恨不得那时就……哎,那让拉斐尔大方表达和接受好意这方面,她还是先缓缓再说好了。
“再说一遍刚才的那个配菜,让你一下变得满脸通红的那个。”矮人婆婆从眼镜后看着她,很不给面子地直接点了出来。
塔夫清下嗓子,强作平静道:“莳萝醋腌小黄瓜。”
“就要这个了。”
“这个不是热菜,可以吗?”
“唔?先别定,你再继续介绍看看。”
“……”
.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塔夫发现这晚的顾客都格外难缠。
倒没有无理或故意找茬,但是好多桌都相当耗费精力。从点菜开始便是如此,后来也频频需要她加点什么或解释什么,而且吃得不紧不慢。九点过半,餐厅仍有五六桌客人,其中一桌地精刚吃完前菜。
——幸运的是,他们点得都挺贵,希望小费也能同样慷慨。
当塔夫听到门前的风铃响起时,少有地感到烦闷,继续耐着性子向一位精灵解释为什么“侏儒奶奶的烤肉卷”里会有红色液体:
“是的,已经和厨房确认过为你做的全熟。这不是血水,是特制的番茄调味肉汁。”
“塔夫。”弗兰喊她。
塔夫轻轻呼一口气,重新摆上微笑。当她看到那人是拉斐尔,笑容一下变得真诚起来:
“你来啦?”
“嗯。”拉斐尔想把笑容压在嘴角,不过没有成功。
“你想要喝点什么吗?”塔夫又冲弗兰眨了下眼睛,“算在我账上!”
“那我给你打员工折。”
“弗兰你最好了!”
拉斐尔似乎想说什么,吧台后的酒保诺亚却先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那是位俊美的男人,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看上去很是多情,飘逸的沙红色头发垂到肩膀,穿着纯黑丝绸衬衫,打着一条挺花哨的蓝色丝绸领带——颜色和他的眸色很相称,又别着一枚看上去很昂贵的金制领带夹。
拉斐尔眯了眯眼睛,塔夫则直接翻了个白眼,从弗兰那抽出一份酒水单,来到拉斐尔身前凑近轻声说:“我们别理他,跟我来。”
她话里的亲疏远近让拉斐尔轻微的不快立刻消失。而他刚落座,正准备也对塔夫说几句慰谕,一桌地精就冲她招招手:“现在开始,酒水都免费或者可以算在你账上吗?”
塔夫忍了忍:“不是的。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呿!”地精比起遗憾更像是不满的样子。
“……”
塔夫转身要对拉斐尔说什么,远处又有一桌招招手。她只得匆匆放下酒水单,飞快对拉斐尔说了句:“随便点!”
虽然餐厅食物中规中矩,老板倒是有一些很不错的藏酒。塔夫暗自想着,哪怕拉斐尔作为贵族很挑剔,大概也不会失望。就是诺亚刚才态度惹人生厌,但他应该有起码的职业道德,不会对客人点的东西动手。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拉斐尔只点了一杯缬草和洋甘菊的茶饮。
——非常老年人,咳,非常健康的选择。
塔夫心痒痒,忍不住推荐起来,直接从最贵最好的开始,一口气说了六七种酒,拉斐尔终于笑着让她喘口气:“直到决赛,我会尽可能不碰酒精。”
“教练的要求?”
“我自己的。”
“我们这里的茶都是茶包,没问题吗?”
“可以。”
最后,塔夫拿着一杯热水和两个茶包重新回到拉斐尔身旁。
她甚至没用餐盘,感觉不像是餐厅,倒像在家里。塔夫想这样对拉斐尔打趣,又觉得太过亲昵。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今晚餐厅的确很像家,顾客都是婴儿,无时无刻需要她的注意。
她有些歉意,拉斐尔拿出一本书冲她笑笑。塔夫莫名觉得他还会摸出一副金边阅读眼镜,不过他没有,温言要她不用再为自己分神。
——但塔夫还是替这位老,咳,成年人加了两次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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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剩最后一桌客人时,拉斐尔告诉塔夫他先去外面。
塔夫同其他人一起结束打扫,正数着小费,听到一位同事语气有些古怪地对她说:
“那人居然也不帮把手,只是来享受你的服务?”
还是酒保诺亚。
塔夫把钱点完,因为最后那桌地精只给了最低一档的小费心里有些气,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
可惜他正和另一个人取笑着说发生了什么,并没有看见她的眼神。
诺亚曾向塔夫轻浮地表达过好感,她相当直接地回绝了,当时还闹得有些尴尬。好在两人的班次在调整后没有重叠(感谢弗兰的照顾),但他今天似乎是替另一位调酒师。
塔夫清楚,对这种人越同他说他便越开心,其实刚才那一眼都不应该去看他。与弗兰几人告辞后,她便准备直接离开。
“而且他连酒都不会喝,可真是没胆子也没品味。”没想到诺亚仍在身后喋喋不休。哪怕塔夫没给他一点回应,他还是跟着她一起离开,倒像是刚才特意在等她,嘴里则继续嘲讽道,
“原来你是这么没眼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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