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宁回身朝着箜篌扑了过去。
她和这轻飘飘的仙子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才停下，跳起来的一瞬间身边的那几把剑都收拢到了一起，变成一把冰蓝色的，犹如直接挖掘了数万年的寒冰削出来的三尺剑。
而原先箜篌站着的地方，一只已经彻底看不出人样的凶兽伏低着上半身，嘴唇张开，尖锐的兽牙却咬合着，从咽喉中发出低低的、威胁似的震动。
哪怕是现在伏低下来的样子，它也有约莫两米多高，比起赵以宁来简直就是个庞然大物，而对比起比赵以宁还要矮半个头的箜篌来说就更是这样了。
通体毛色发白，而且是一种没有生机的苍白，像是那种质地也未能怎么玉化的粗糙大理石；而在那些白色的毛发根部，靠近皮肤的地方，这些毛发还透出少许的黑色来。
头顶长有骨刺，一整排的骨刺逐渐变长、变大，顶端相当尖锐。
箜篌觉得自己只要被这些角轻轻顶一下，大概就会直接消散。
于是，她说了一半还没说完的那句“你怎么还不动手”这下彻底卡在了嗓子眼里，出不来了。
刚才赵以宁没有管人烛而是回望她，肯定是因为感觉到了外面的危险——哦对，那个负责在先前将白玉仙子引开的就是她给自己捏的分身。
她肯定知道对方的动向。
箜篌想到了什么，有些急切地问：“你的分身……”
赵以宁继续用剑锋对着面前由白玉仙子变成的巨兽，一边同对方继续僵持，一边回答箜篌的问题：“被拍死了。”
箜篌：“……”
她噎了一下，感觉对方的回答意外有一种……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的坦诚。
“那要怎么办？”她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透出几分不知所措的紧张，“如果分身只能将她调走这么点时间……”
那她们想要将对手分开各个击破的想法很明显无法实施。
无法实施，就意味着要面对极强的敌人，也就面对着危险倍增、挑战更是拉满，成功从白玉仙子那边抢过这片空间的出口的概率也就愈发下降。
赵以宁按了按箜篌的手背：“无妨。”
箜篌心说这怎么无妨了，赵以宁的分身不都被咬没了，就算是本体，她和赵以宁不也一样是被对面的一口一个——诶？
就在巨兽咬上来的时候，赵以宁手腕一拧，原本看着还有几分松垮的握剑姿势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她一剑斜上倒挑，剑锋掠光而上。
一剑光明，剑光澄澈，似雪山上接金阳，劈卷烟尘无数。
烈烈的风从她身边扬起，那些但凡选择了顶着剑光冲上来的影鬼全都被摧枯拉朽一般地扬成了寸寸的碎片。
在这样的剑光逼迫之下，哪怕是曾经为仙人的白色巨兽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那剑光甚至将头顶的大殿以及脚下的琉璃地板都砍出了巨大沟壑，于是除了剑气之外，另有很多烟尘以及瓦片和砖片的碎屑四处乱飞。
颇为呛人的气息冲进白色巨兽的鼻子，原本已经后退了的它不得不用爪子用力拍打着空气，将这些烟尘拍得四散开来。
但是，等待烟尘悉数散去之后，白色巨兽定睛再去看时，原本的位置上，哪里还有这两个人的身影。
*
箜篌跟着赵以宁回到了安全区。
她们在井下留了两盏灯，而后赵以宁就靠在了井壁上，脑袋也往后扬靠着。
箜篌已经在唠唠叨叨了，她咬着手指：
“你刚刚那一剑、你刚刚的那一剑真的好厉害啊！”
“我的记忆已经有些淡薄了……但是我仿佛记得，曾经在昆仑墟中的仙人出剑就是你这样的，哇——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亮堂堂起来了！”
“你……你有这招，你为什么不用来灭掉那些人烛？”
赵以宁仍然瘫靠在井壁上，哪怕在金红色的火光里面，她的嘴唇仍然显得没什么血色。
喘息的声音也相当明显，而且带着虚弱。
赵以宁摇头，哪怕已经结束了战斗那么久，而且也已经在井下休息了这么会儿时间，她的脸色仍然没有半点改善：“我只能用出一招，而且用完之后我就没有战斗力了……至少对付不了白玉仙子。”
“也是哦，”箜篌看着她，眼中透出几分担忧，“那你现在没事吧？”
赵以宁笑了笑：“没事，我大概还需要五六个小时——就是两三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就能恢复了，所以这段时间里我们要尽量稳过去。”
箜篌点头如小鸡啄米：“好的好的。”
然后她继续发愁：“可是我们先前偷袭都没能出结果，这下可要怎么办呢？”
面对已经有了准备的影鬼和白玉仙子，这个胜率不说是逼近零吧，至少也可以说是十死无生。
“那怎么办呢？我们不能一直在这里修养下去啊。而且我觉得……我好像在慢慢消失。”
赵以宁抿了抿嘴唇，点头：“你是附身在那把箜篌上面吗？”
箜篌“诶”了一声，然后点头：“还是挺好猜到的，对吧？”
赵以宁：“我先前去引开白玉仙子的时候，没能看到她脚边的箜篌碎片，她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拿，我猜她大概是已经准备将箜篌碎片清理掉了。”
箜篌垂眸：“这样的话，我能够存在的时间，或许就只剩下最后几天了。”
如果行动，极大可能会输掉；如果在这里干等着熬，那么基本上就是箜篌先消散、然后赵以宁再于这样的枯坐等待中把自己渴死或者心绪过度紧张而亡。
有一种不管怎么选都是绝路的恐怖。
箜篌看向赵以宁：“你怎么还一点都不慌？”
赵以宁语气平静：“慌了也没用，不如放松，而且，其实也没有真的到那么山穷水尽的时候。”
箜篌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赵以宁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
她只又说了句：“帮我看着点，我要慢慢恢复了。”
箜篌瘪了瘪嘴：“哦。”
*
夜色逐渐变得深沉起来。
井底摇曳的火焰逐渐变小了些，箜篌叹了口气，赵以宁在恢复，而她坐在这边，观察着会不会有影鬼从地下摇曳的影子中分裂出来……
其实怎么说呢，她现在就还挺无聊的。
毕竟盯着影子看这个行为本身就很容易让人发困。
所以她想了想后，就开始捏着一旁的泥巴，如同先前赵以宁捏分身那样，开始按照她的五官捏泥人。
等赵以宁睁开眼睛的时候，箜篌捏成的形象就已经基本差不多了，看两眼就能认出来这捏的是赵以宁，她还挺高兴地将这只泥人递给赵以宁看，手指、指甲和掌心里都是脏脏的泥土。
“如果到时候我消散了，你也不要放弃离开这里的希望！你比我强那么多，你肯定能找到出去的办法的……嗯，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一定要收好哦。”
箜篌眼睛亮亮。
“啊，当然，如果它能够变成你的分身，你就尽管用好啦！不过我觉得我好像没能雕得那么像……”
赵以宁接过了泥人。
她的动作非常小心，像是生怕将泥人捏得有哪怕一点点的变形：“我会好好收藏它的。”
她轻声说。
箜篌抿着嘴笑起来：“那就好。”
她看着赵以宁将泥人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笑容逐渐加深起来，脸颊上的酒窝也显得比先前深了不少。
*
后半夜。
赵以宁身上的手表、手机等能够计时的东西都在进入了这片空间后就失去了效果，她只能和这片空间中的任何人一样用读天色的方式确定时间——但时间并不重要了，她只需要知道此时的夜色深沉，如同一张笼罩万物的巨网一样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这些都是影鬼的主场。
而在她和箜篌之间，就只有一点小小的火焰在继续守护这光亮。
而她感觉到了危机。
她和箜篌几乎是同一时间睁眼的。
赵以宁：“影鬼。”
她倒是没有将那柄冰蓝色的、带着少许透明的剑取出来，但是她的指尖上头已经爬了一点点冰雾。
这处相对安全的井下，看来今天是很难再保全了。
“用分身！”箜篌压低了声音，她这会儿的反应速度极快，“你说你的分身损坏不会伤害身体，那么现在可以用它诱敌！”
她捏了下拳头，似乎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多捏上两个。
赵以宁也不扭捏：“好。”
她快速回了下头。
但是她很快就转了回来，速度之快令箜篌始料未及——她甚至都没有伸手去触碰那只泥人。
而且，她居然在笑。
她噙着微笑的嘴角对上了箜篌那张原先看起来格外纯洁善良的脸——现在，这张脸上出现了一些让她美好的外表皲裂开来的情绪和表情。
“你的城府不够深，当你发现我按照你预设的轨迹往下走的时候，你就有些喜形于色了，箜篌。”
那个泥人的表面，被赵以宁添加了一层又一层的封印，很快就像是套娃一样给锁了个彻彻底底。
“箜篌仙子，你捏的泥人，我可没那么敢用啊。”
要开学了，有点事情，明日请假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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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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