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魈不喜欢笑。
脾气特别不好。
大多数时候见到他，他都在不耐烦。
偶尔笑，也是讥讽的，嘲弄的，让人不舒服的，让人心底生寒的居多。
可他能分辨出刚刚看到的不是。
苏卿禾转了身，却在心里皱了皱眉。
他不希望他对他那样笑，不喜欢他用那种眼神看他，他宁愿他捉弄他嘲弄他报复他。
有什么东西正在失控，他不能坐以待毙。
……
少风有事回了寒鹫宫，裴魈出门前在房间设了个结界，把他关在了里面——用意明显，没人看守，他便直接造了个笼子给他。
苏卿禾沉思片刻，裴魈出门的时候，他也跟了上去。
他跟了几步，裴魈突然转身，“我要去杀人，你跟着干什么？”
“看你杀人。”苏卿禾说。
裴魈看过来，乌沉沉的眸子直视他，“不害怕？”
“你不想我死的时候，我死不了的。”苏卿禾无所谓摊了摊手，“你想我五更死，我就算三更死了，你也会把我挖出来救活再杀一遍。”
因为你享受的是主宰别人的感觉。
受不得一点违逆。
裴魈闻言没再多说什么，只挑了挑眉，“随你。”
阙城郊外是一座荒山，峰峦叠嶂，山势峻峭，遥遥看过去，便只觉分外荒凉。
苏卿禾跟在裴魈身后，且忐忑不安，且东张西望。
“后悔了？”裴魈道。
“有什么后悔，好不容易做一回男主，总要出来涨涨见识……”
“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没什么，npc不懂别问。”
二人在一处石壁前站定，苏卿禾眼睛亮了亮，想到什么，喜道，“根据我的经验，这里应该有机关……”
话音未落，眼前石壁蓦地从中间裂开，简单粗暴地裂开一道一米有余的裂纹，正好可容二人通过。
裴魈干净利落收了刀，黑眸沉沉，“跟着我，别乱跑。”
苏卿禾：“……”
好的，武力值高了不起。
裴魈走在前面，苏卿禾跟着，二人进了顺着那面石壁进了一个山洞。
山洞里漆黑如墨，静寂如空，只远处隐约传来些水滴落在石头上的轻微响声。
里面空气很潮，石头上爬满青苔，鼻息间有种难言的腥臭味道。
“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难闻？”苏卿禾皱眉，“简直比上回孝鲁城那次还难闻。”
“阙城近一年以来，失踪的女子十几名，你猜猜她们都去了哪里？”
苏卿禾拧了拧眉，大概想到了这股气味因何而来。
“这次作乱的是人，还是妖？”
“是妖，也是人。”
话音未落，原本静寂如空的山洞里，突然一阵巨响。紧接着，身边两堵石墙骤然收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二人压过来，来势汹汹。
下一瞬，腰间一紧，苏卿禾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身体一轻，再睁眼，人已经被裴魈托着瞬移到了别处。
方才那堵石壁倏然崩裂，二人在裴魈结出的金色结界中，毫发无损。
这个阵法直接唤起了大佬的杀戮**，裴魈直接没了兴趣领着他慢慢探索见世面，将他用结界护在身后，一路粗暴破阵，直捣黄龙，杀进对方老巢。
越往里走，鼻息间萦绕的腐臭味越重，然后他们看到了第一具尸体，第二具，第三具……
那些尸体腐烂程度越往里越小，这些女子死状凄惨，胸口大片血渍，被人剖心而死。
收集这么多少女的心，要么是修习禁术的魔修，要么便是食人心脏的妖物，裴魈那句是妖也是人什么意思？
沉思间，后背一道劲风袭来，苏卿禾回头，一道赤红头发的黑黄身影朝他飞扑过来。那人面目怪异凶残，口中露出两颗尖利獠牙，褐黄的瞳孔，眉毛浓密而杂乱，看起来有点像什么成精的怪物。
苏卿禾念了一诀退开几步，退到了裴魈身后。
裴魈淡淡勾了勾唇角，周身杀气四溢，手中弯刀刀刃泛着凛凛寒光，刀光迫人。
那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精怪出声，声音浑厚嘶哑，“你是何人？”
裴魈轻笑出声，“把你揍回原形的人。”
那只精怪冷笑，“狂妄小儿……”
那只精怪出了杀招，飞扑过来，很快同裴魈缠斗到了一起。
霎时间山洞内刀光剑影，乱石飞溅，苏卿禾场外观战，裴魈大开杀戒的同时甚至分出心神来朝他一挥丢了个结界过来。
苏卿禾安心躲在结界里，实时观战，像看电影。
本以为会是场天昏地暗的大战，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只黑黄丑精怪就有点消受不住了。
一个精疲力竭招架不住，另一个却刚舒展了动作杀意正盛，又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只黑黄丑东西直接倒地上起不来了。
那妖物匍匐在地上，口中鲜血直流，“阁下究竟何人？吾在此地静修，不知何处得罪？”
“静修？”裴魈冷笑，“好一个静修，竟是本宫主孤陋寡闻了，**剖心修炼也能叫静修。”
那妖物沉默片刻，“你是…寒鹫宫宫主？”
裴魈蹲下来，掌心隔空对准他的心脏，眉宇间有种嗜血的残忍，“那这么多人的心脏修炼，你这颗内丹果然不错。”
意识到裴魈要做什么，那老妖精瞳孔震动，面如土色，“阁下饶命，阁下饶命……”
话音未落，只见裴魈微微笑着，掌心在空中虚虚合拢，下一瞬，那老妖精四肢蜷在一起，仿佛痉挛。
那老妖精在地上滚了几个来回，身上忽而一道浅光，紧接着，那具人形躯体竟直接变成了一只胡狼。
苏卿禾在边上瞧得目瞪口呆，意犹未尽。
裴魈提着弯刀背对他，身姿挺拔修长，气质里有种浑然天成的不可一世。
苏卿禾托腮看着那抹身影——这个人不变态的时候其实还是蛮帅的。
下一瞬，便见裴魈举刀朝一个方位重重砍了一刀，石门裂开，正对二人的一具刑架上赫然被铁链锁着一人。
是一个年轻男子，身上穿着寒鹫宫弟子的黑衣。
只是那衣物毁损得严重，那人身上脸上伤痕密布，看起来极为触目惊心。
那人听见动静，微微抬眸看过来，原本涣散的瞳孔在望见裴魈的一瞬，露出几分惊恐和慌乱，“…宫…宫主。”
裴魈冷淡地望了那人一眼，眸中又是一贯的厌恶神色。
下一瞬，那柄泛着凛凛寒意的弯刀被裴魈丢了过去，那人面色白了一瞬，却又似释然，只闭上了眼睛。
然耳边只是传来铁链碎裂的声音，回过神来，那人已跪摔到了地上。
苏卿禾看着那人，正胡乱猜测那人的身份，裴魈突然回头看过来。
“想听故事吗？”他问。
苏卿禾愣了下，没太明白他的意图，却下意识点了点头。
裴魈于是转向那人，朝地上的人抬了抬下巴，“把前因讲给他听，本宫主可赐你自裁。”
苏卿禾：“……”
为什么有人可以把赐死说得这么皇恩浩荡。
人家傻吗？会答应你这么离谱的事情？
然下一瞬，那人匍匐在地上，朝裴魈恭敬施了一礼，“谢宫主恩典。”
苏卿禾：“……”
算了，你们寒鹫宫每一个正常的。
那个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魔修开始阐述前情，在那人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苏卿禾大概听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个魔修早年全家人被屠，自己侥幸逃脱后一路逃亡，后偶然被裴魈救下。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慕强的时候，看裴魈强大，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没有害怕，反而苦苦哀求，要入寒鹫宫。
裴魈于是将人带了回去，随便指了个下属教他。
十几岁的年纪才开始修炼，本就晚了，这个年轻人还是废柴那一挂的。加之寒鹫宫一贯弱肉强食，此人在寒鹫宫的日子并不好过，报仇遥遥无期。
终有一日，被派出宫做事的途中，偶然遭遇胡狼精的袭击。此人并不是胡狼精的对手，却活命心切，跟胡狼妖撕咬一番，拼死逃了出来。
却不料逃出生天后，这人却觉察出身体的异样。
身体里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这道力量配合寒鹫宫的心法，竟有别样的效果。
享受过有力量的身体，他便再也回不去了。
后面体内力量消失，他竟又起了别的心思。
胡狼精放过了他，他却觊觎起了他的血肉。
魔修设计捕杀胡狼精，未果，却被胡狼精捉去。
本以为这胡狼精会直接杀了他，或者拿他练功，却不料那妖精仿佛对他的心事早已了然，非但没有杀他，反而提出想跟他合作。
胡狼精说自己到了修行的关键时刻，需要闭关，需要他帮他引来一些年轻女子到山洞助他修行。
若他能帮他这个忙，他便每月赏他一瓶血，若他拒绝，那当日便是他的死期。
挣扎再三，报仇心切，魔修还是同意了。
此后一年的时间，魔修根据胡狼精提供的生辰为他寻找这些女子，然后将她们或引诱或威胁带至阙城荒野，供胡狼精**剖心，修炼使用。
而魔修，也借此机会，利用胡狼精的血，将仇人清理了大半。
只是，这变故发生在最后一个女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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