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西斜、余晖如血，透过林间的缝隙洒下，形成一条条狭长的光斑。
风吹影动，夜幕降临后，黑暗笼罩了这片原本就属于黑色的森林。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双硕大的暗金色竖瞳突然睁开。
这双竖瞳悬于古老高大的树冠，仿佛两颗血月，散发着冷硬而残酷的光芒，它缓缓左右转动，居高临下俯视着树林中人群，像是打量着任其取用的猎物。
竖瞳之外，是一团混沌的阴影，双者构成一副无法言说的恐怖。
每一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紧张，让人无法动弹。
突然，静默的空气里开始弥散一种低沉的、持续的“嘶嘶”声，这种声音像风声般轻柔，甚至于微弱，很容易联想到千万毒虫爬过皮肤，令人毛骨悚然。
随着声音越发密集、高亢，竖瞳在黑暗中越来越亮，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力量在逐渐觉醒，令人不安的感觉越来越盛。
“蟒蛇，是巨蟒！”有人喊着。
仿佛是被这句话惊动，混沌阴影缓缓移动起来，逐渐显现了全貌。那果然是一条巨大的黑蛇，躯体有五尺粗细，一圈圈盘绕在宏壮的树干上。
落雁荡里古木极多，皆有五人合抱粗细，十余丈高恍如通天之柱，巨大黑蛇盘踞其上，一圈又一圈从树冠一直到绕到根部。
如同黑夜的主宰，黑蛇挟着混沌的威压自树冠蜿蜒而下，蛇鳞与树皮摩擦发出沉重的“沙沙”声，在众目睽睽中缓慢地、静默地融于黑暗中，消失不见。
可一会儿，令人胆寒的摩擦声又出现在地上，一颗硕大的蛇首吐着信子出现在青氲山众人视野中。
只见这颗蛇首伏在地上，足有牛犊大小，那两盏圆盘似的血月正是它的眼睛，探出的蛇信有成人大腿粗细，黑色腹鳞缓缓张开闭合，每一次呼吸都喷出令人胆寒的气息。
慕昭先蹙眉，眼前的场景显然超出他的预料，他毫不犹豫挥手下令：“所有人后退，列阵！”
“退，所有弟子速退十丈，列冲轭阵、结灵盾，奉仪卫护两翼策应掌门！”方昭维立即接手指挥起来。
到底都是训练有素的修行弟子，在经历最初的措手不及，青氲山众人很快就镇定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集结后退。
这就是伤了师父的那头繇蛇？
谢悬没有动弹，他仰头观望着。
这头蛇带来压制感太强，至少比他高了一个等级不止，起码有了金丹甚至元婴的修为，级别的威压让他有些动弹不得。
而且他想弄清楚这条巨蛇有何特异之处。
虽然外形气息与魔界繇蛇别无二致，但多次围猎过繇蛇的魔君熟知，一般的魔界繇蛇在灵气环境中绝不会如此如泰然，甚至还会完美收敛气息隐藏自身。
不，这不对劲！
慕昭先面容沉静，他不退反进，与身侧四名护卫弟子一同阻拦在巨蛇前。
蛇信缓缓伸缩，仿佛在嗅探着周围的气息，每一次信子的伸缩，都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随着蛇信伸缩探查的频率越来越快，忽然巨蛇挺直身体，巨口大长露出狰狞的獠牙，金色巨瞳紧盯着慕昭先，平滑的腹鳞乍开摆出攻击姿态。
“师父小心！”谢悬瞳孔一缩，忍不住冲上前，却被慕昭先反手一掌击进列阵弟子中。
触不及防投进人堆里，谢悬无视别人或讶异或鄙夷的目光，强忍焦虑注视着战局。
繇蛇双瞳逐渐由暗金变成红色，这是繇蛇发怒失智的前兆，谢悬思忖再三，终于咬牙一跺脚将灵宝星沙盾贴在胸口。
繇蛇出现得太突然，打乱了他原本得计划。而他已不是武力冠绝的君王了，无力自保只会成为师父的拖累。
紧张情势一触即发，众弟子为掌门担心不已。果然下一刻繇蛇绷紧身体，上颚突出，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直奔慕昭先。
慕昭先不见半点慌乱，他缓缓抽出系在右腰的佩剑，左手持剑，右手骈指，转腕为轴，在空气中快速画下缚身符，喝道：
“缚！”
透明的灵气符咒从慕昭先指尖飞出，在空气中飞涨变大，朝着繇蛇头部罩去。
就在将要贴上时，繇蛇却摆动头部，堪堪避过，电光石火间，蛇首顺势一折，奔雷般转向慕昭先左侧弟子。符咒掠过蛇颈，随后被蛇躯撞碎湮灭。
转折来得太快，那名弟子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呆呆地保持着协同攻击的姿态，眼看就要命丧蛇口。
千钧一发之际慕昭先动了，他急追两步，左手之剑断然挥出，一道几近实质的银白剑芒向着繇蛇呼啸而去。
不同于谢悬借托外物使出的哄人剑气，这道剑芒气势磅礴，携裂山断石之威，后发先至拦腰斩在巨蛇躯干上。
“锵”的一道巨响，剑芒撞上鳞片，铮然作声。刹那间劲力爆开，鳞片飞脱，巨大的蛇身竟被重重撞偏。
繇蛇上颚的獠牙险之又险擦着那弟子脑袋划过，獠牙飞溅出的黑色液体滴落在地上“滋滋”作响、臭气熏天，竟然腐透了土石。
那名弟子惊得魂飞魄散。
远远观战的弟子们亦觉紧张到窒息。
体型巨大还这般灵敏，既会躲闪又会转向的庞然大物，简直骇人听闻！
只有谢悬知道，繇蛇一开始选择的攻击对象就是那名叫袁向聿的弟子。
因为袁向聿是在场中吃下的灵蛇肉次多的人！
作为青氲山五大家的袁家杰出子弟，袁向聿其人天资不凡，又胸藏丘壑，乃是门内呼声最高的“首席大弟子”候选人之一。
不知是否因此想讨好掌门，袁向聿一向对谢悬等三名掌门弟子表现亲善有加。对谢悬难得主动地示好，他当然不会拒绝，欣然接受之余，一连吃了两碗表示赞赏。
所以被选作攻击的是他，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这就是他的初衷，繇蛇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越多，师父他老人家就越安全不是么。
巨蛇撞击在古树上，砰声巨响惊起方圆几十里栖鸟飞出巢，在天空中鸣叫盘旋。
硕大的蛇躯扭转翻滚着，尾尖扫过地面，卷起漫天滚滚的枯枝败叶。
尘幕泛起，两团透血红光在飞尘扬土中冉冉上升，尘幕后，巨蛇上颚大张、獠牙突出，腹鳞展开如翼，口中喷气、嘶鸣大作，已然是愤怒狰狞到了极处。
袁向聿等四名弟子纷纷祭起弓矢飞锤灵弩等远攻武器，一齐朝巨蛇打去，繇蛇不甘示弱，张开颚口向天空喷出一股股黑液。
黑液滴落下来淅沥成网，将空中飞舞的箭矢笼罩打落下来，还没等落到地上，那些百炼成钢的箭头和百年铁木的剑杆竟然全部腐化溶解了。使锤的弟子一见急忙收回自己的法宝。
危急时，慕昭先袖中飞出五点光团，安然地穿过臭液雨阵飞布在繇蛇周围，甫一落地便钻进土壤中。
五道通天彻地的光柱拔地而起，光柱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变粗，飞快地连成一整片光幕，将繇蛇连同臭液都困在其中，半点都未洒漏出来。
与此同时，每片光幕内有各种符文灼灼华光不停流转，越来越炽烈耀眼，当华光达到最盛时，五面光幕正中各激发出一道光束，彼此交汇织成五角星芒，把繇蛇身躯牢牢禁锢于中央。
繇蛇顿时更加愤怒的翻滚着、仰天嘶鸣，坚硬如铁的尾鳞敲打不停在慕昭先身前的光幕上。光幕脆弱得像一层薄膜，被撞击得波纹涟漪、岌岌可危，似乎下一息就会破损，但却一直坚持着。
“乾坤日月长！”谢悬惊呼，心头仿佛被一双无形大手紧紧揪住！
这是师父慕昭先的独门绝技，以触发迅捷、威能强大又变化多端的禁锢之能在源界闻名遐迩。
但无人能知，施展此术后会对神魂造成极大负担，谢悬曾多次央求师父传授给自己，却被因此拒绝了。
此时谢悬简直恨得咬牙切齿。他一面深恨自己无能，不能为师分忧，一面又恨繇蛇多狡、不按理出牌。
它为什么就不能像魔界的同类一样乖乖让他猎杀掉呢！要是师父再受伤可如何是好？
难道注定会重蹈覆辙！
那么他魔界两百年的推演岂不都是无用功，白白虚耗了时光？
一条蛇带给谢悬的阻碍超乎想象，他此刻的不安达到了顶峰，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重生的意义。
谢悬焦虑地左右相望，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连忙对方昭维喊：“方师叔，这条蛇实在不好对付，咱么这么多人不能光看着，不如变阵鹤翼左右包抄上去支援师父和袁师兄他们吧！”
“可以一试！”方昭维闻言也觉有理，于是号令弟子改变阵法。
谢悬心中一阵窃喜，冲轭阵是重守之战阵，与灵盾咒配合可天衣无缝确保一丝气息不露但鹤翼是大开大阖的攻势阵型，进退之间排山倒海，气息无论如何掩藏不住。
繇蛇此刻注意力都在师父那，但若让它发现身后有这么多身怀灵蛇血气精华的人，会如何呢？
目前展现了慕昭先性格中的部分正向特质，沉静、强大、温柔，凛然不可故犯，却又喜爱人间烟火气。这样的师尊你喜欢吗？
*
祖繇：我表现得愤怒吧，我装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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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魔蛇祖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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