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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祓灾除邪

师弟又呵了?

他方才是不是又呵了自己?

谢悬脱口而出:“我没有,我不是,别瞎想!”

“嗯?”郎远表情疑惑,“什么?”

谢悬语塞。

一直以来他总觉得,虽然从前他与师弟形同陌路,但既然都重生了,又有共同目标,怎么都应该能算是冰释前嫌了。

然而,现实却告诉他,并非如此。

表面看来,师弟事事配合,无一处不妥帖,但谢悬分明能感受到,他心中还有许多未尽之言,不曾吐露。

所以——

师弟这是对自己还有许多误会啊!

谢悬心中郁闷!

师弟怎么总是用老眼光看待别人呢?难道就不许人改过自新吗?

连师弟都作如此想,那师父和师妹又是怎样看待他呢?

谢悬颇感受伤,看着师弟疑惑的模样,他便觉不便吐露心声。

他心中憋屈,暗暗发誓,待来日定要让师父、师弟和师妹对自己一举改观,刮目相看!

想着,谢悬修长的手指探入药囊,稍作探寻,从中拈出一片金色树叶。这片树叶极为独特,其上脉络清晰,主脉侧脉分明,即使室内光线黯淡,但树叶表面依然闪烁着光泽,宛如一片薄薄的金箔。

将金叶夹在两指中间,谢悬调动体内灵力,灵力从指尖涌向叶脉,然后轻轻一捻,金叶发出“簌簌”声响,旋即化为细密的齑粉。

这些齑粉细密如金丝,全然不像寻常尘土飘扬下坠,它们有灵性般在空气中轻盈旋动,相互牵引、环绕着,悠悠朝着殷娘子的所在飘去。

当它们凑近殷娘子时,刹那间殷娘子印堂上红光一闪,金色齑粉像是受到无形之力的拉扯,径直没入了她的印堂之中。

谢悬神色凝重,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将手掌举起,猛地朝自己百会穴用力一拍。紧接着他闭紧双目,片刻之后,伸出手指轻轻贴在自己的印堂上,惨白的莹雾缓缓从他双眉之间抽离而出。

见状郎远暗惊,以他如今的眼界自然知道,此时谢悬施展的乃是一种极为冒险且高深的手段。

那竟要在修为还未够的情况下,强行催逼神识离体。

神魂神识何等的娇弱金贵,稍有不慎,便可能损害自身,甚至修行之路从此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此举无疑是在悬崖边行走。亦显出谢悬神魂的强大底蕴。

然而谢悬却敢这样做。郎远猜测,以他对神识的凝练与掌控程度,已远超同修为普通修行者,

如果灵气充足,说不定即便此刻强行突破,他也有一定底气与把握。

回想起谢悬此前对圆乔志在必得的模样,郎远发觉,那些近乎胡闹举动的背后,竟潜藏着步步为营的缜密机心。

看任意胡为,实则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

想通此中关节,郎远唇角逸出无声的笑意。悠悠岁月,一逝百余载。

回首望去,才惊觉其实并无一人能够真的在原地驻留、止步不前。皆是被岁月的巨轮推着不断前行,或主动,或被动地改变着、成长着。

这不,连自己都被不知不觉套进去了。想来即使没有自己的协助,谢悬也会以己之志贯彻始终吧。

郎远满心感慨之际,却见变故陡生。那道神识从谢悬印堂脱离后,只眨眼间一股黑气从后方迅猛冲来,猛地缠裹住莹雾。

是魔气!哪里来的魔气?

郎远瞠目,惊骇万分。一时不知该上前救人还是迅速远离。

好在似乎预料到郎远的震惊,谢悬此时还能分出心神,传音道:“师弟,莫要惊慌。此虽看似魔气,实是另魂之息,受我掌控的,放心放心。”

郎远眉头紧皱:“可会引发血脉复苏?”

谢悬微微摇头,又点头道:“只是稍稍触动一些禁制,并无妨碍。待我处理完眼前的事,再与你细细道来。此刻信我便是。”

见谢悬言辞恳切,郎远神色稍缓,不再多言,只是目光不曾有片刻偏移。

谢悬不再言语,他闭目凝神,将心神全部寄托在那一缕神识中,缓缓投向殷娘子的印堂。不多时,便也没入其中。

刚一进入殷娘子的神魂,谢悬便觉好像踏入了一片远古混沌中,五感闭塞,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死寂。

凡人不能修行,识海未开,神魂与灵觉密不可分,便是这样的混沌。

所谓“道之未启,蒙昧于心,灵犀虽在,然未通其幽微”,他们如同置身迷雾,虽有感知世界之能,却无法突破那层天然的屏障,去触碰超凡入圣之法。世间种种,于凡人而言却如过眼云烟,不得其门而入,在岁月的长河中,重复着既定的命运轨迹。

混沌中,又有无尽的灵压,层层叠叠向这一缕离体的神识倾轧而来。

要知道,入侵他人神魂,不管是对懵懵懂懂的凡人,还是对那些深谙修行之道的修者,都属于极其危险之举。

修者的识海,是他们绝对主场,其中优势不言而喻。当外力试图强行侵入时,除非双方境界相差悬殊,否则仅靠修为上的优势,根本难以成事。

哪怕相熟的修行者之间事先达成约定,也无法确凿地保障侵入者的安全无虞。只因被入侵者一旦下意识地抵抗,那么入侵者就会遭受猛烈的神魂重击,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而凡人的神识,就如同失控的修行者神魂,仅仅凭借着原始本能来行事,面对外来入侵会本能地抵抗与反击。

故而凡人的神识既有着不堪一击的脆弱性,又潜藏着令人胆寒的危险性。

说其脆弱,是因为入侵外力若意在摧毁,那么消灭这混沌懵懂的神识不过举手之间;说其危险,则是像谢悬这样为拯救他人而深入其神魂的情况,就等于羊入虎口,随时可能在混沌迷茫中迷失,进而被无情地吞噬、碾碎,最终落得个神识破碎、陷入绝境而万劫不复的凄惨下场。

谢悬当然不可能一夜之间长出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操,不过,如今的情况不同往昔,他甘冒奇险,自然是有了依仗。

深入混沌未久,一道红彩自深处电射而来,一座虹桥蜿蜒落于谢悬脚下。谢悬举步踏上虹桥,突然间,因神魂与神识相互碰撞倾轧而生的威压,竟如轻烟般消散。

【红彩绚烂搭天桥,金梁稳固通九霄。】

谢悬稳稳前行,且行且观,只见四面八方倾倒而来的混沌之中,缕缕金线或隐或现,彼此交织纵横,仿佛一张密网,将混沌编织其内,强力压制着深处的暴虐气息。

更奇妙的是,谢悬还能感应到密网中源于他自身的灵力,心念微动间,如臂使指,金线随心而变,已然成为了他手中一件极为趁手的法宝,任由他驱使。

这便是谧魂果的好处。从传闻和口诀,郎远推测,朝华宫之所以能在极短时间内有诸多弟子踏平三关、登台飞升,必然有直接作用识海、稳固神魂的灵物助其成事。

那口决中提到【鸿福】【灵犀】,鸿福通“红”,灵犀为“金”,后又有【红桥】【金梁】之语,很难不令谢、郎二人在见到金叶红果那一刻,联想至此。

谢悬轻轻牵引,密网的一处便凹陷出一个通道,混沌之气被牢牢禁锢住,虹桥紧随浮现。谢悬踏入其中,每一步,他都凭借精妙控制,将前方的混沌撕开一道口子,人随网行,快速穿梭在混沌深处。

此处,四周时有银白或郁灰色光晕的圆球一闪而过。这些圆球,乃是凡人未曾拾掇的过往记忆。

在修行之道上,若识海未能开启,记忆便难以炼化升华。若不能炼化记忆,所谓筑台青云、参透造化,进而踏破虚无、白日飞升皆是虚妄。

这些记忆与神魂唯有在百年之后,与□□残躯一同腐朽、归于尘土,风一吹消散于虚空中。

修行者目睹这一场景,内心难免有所触动,心智稍逊之人甚至会心神动摇。

然而谢悬却仿若未见,在这片纯黑之境,他的步伐异常轻盈自在。

因为尽管他不清楚殷娘子从何处沾染“天缝子”此虫,但他笃晓那虫子的藏身之处,对其特性了若指掌。

此虫生于魔幽之地,靠吸纳灵气生长。凡人因未修养灵脉,无法收纳灵气,不过倘若在灵气充盈之处生活,多多少少也会有一些仙灵之气附着于身。所以此虫藏身必然会在躯体灵气充盈之处。

若附于四肢百骸,易生出身体强健、力能扛鼎的男女壮士。若附于肌肤纹理,那便会是个沉鱼落雁的美人。若聚于头脑之中,则能造就聪慧之人,当世贤者。

谢悬看这万小宝之母生得既不壮也不美,然而却有些勘破世事的灵慧,还能育出万小宝这般坚毅的儿子。他猜测,多半是有灵气附在了脑中。

他只需沿着印堂向内寻,寻得“祖窍”,从“祖窍”再寻“上玄关”,在这二者之间,必为灵慧之所。

有灵慧,必有灵气散发之光。

如此一来,捉虫不难!

果然不出所料,没多时,迷蒙混沌中突然出现光晕,谢悬上前一看,果然是殷娘子灵慧所在。

那是一小团飘浮着的微光,黯淡且柔和,恰似清晨草叶上摇摇欲坠的水珠,在迷蒙中若隐若现。其外形仿若初绽的灌木丛,枝叶朦胧,影影绰绰,微光浮动。

它在混沌中轻轻晃动,飘飘摇摇的。看着只要再添几分凝实,便能扎根混沌,萌生出灵根。

灵根的有无,恰是决定一个凡人能否踏上仙途、实现蜕变登天的关键。

殷娘子的灵慧已近乎生根,然而,就差那临门一脚,终究还是无根之体。

虽毫厘之差,却是天壤之别,终是仙途无缘。

而与此同时,殷娘子灵慧上的灵光已变得极为黯淡。谢悬定睛看去,只见她的灵慧上趴着一只周身黑蒙蒙的大虫子,将原本微弱的灵光几近遮蔽。

在谢悬纤小的灵体前,那虫躯高大得仿佛小山头。它头部长着两根长长的触须,浑身漆黑如墨,外壳暗哑无光,薄薄的翅翼贴伏两侧,勾勒着一圈细细的金边;腹部微微起伏,不断蚕食灵光,每一次颤动都伴随着丝丝缕缕的黑雾排出,将周围的空间染得愈发阴暗。

这才是真正的魔气!

谢悬早有谋划,他双手抬起,刹那间,另一团浓郁的黑气从他那略灰白的灵体上脱出,紧接着再一推,那团黑气便悠悠靠近,宛如张开的大口要将那诡异虫子及黑雾包裹一口吞下。

就在黑气脱离灵体的那一瞬,谢悬的灵体仿若一块被拂去尘土的美玉,灵光大放,熠熠生辉。

那盛光引得那虫触须一动,虫子似乎察觉到了这股强大的灵力波动,随后整个虫身迅速转向谢悬的方向,翅膀一抖,振翅欲飞。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虫子将要起飞的那刻,谢悬双手迅速结印,黑气猛然一缩,将虫子围住,紧紧困在其中。

那虫子拼命挣扎,发出无声却直达神魂的嗡嗡声响,翅膀疯狂扇动,带起阵阵黑色的旋风,却始终无法冲破的束缚。

谢悬不敢有丝毫松懈,不断催动黑气,死死封印拼死挣扎的虫子,防止出现任何逃脱的缝隙。

一人一虫对峙许久,渐渐地,虫子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发出的嗡嗡声也趋于微弱。又过了一阵,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在那团包裹严实的黑气中一动不动,陷入了死寂。

谢悬见状,双手不停,全力操控那团包裹虫子的黑气缓缓缩小,不多时,便被压缩成一个半人高的大球。里面墨色浓郁得仿佛要滴下来,犹如实质一般,透过深邃的黑色,小虫的须翅清晰可辨,它静静地悬浮其中,一动不动,显然已被彻底制伏。

谢悬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带着封印的虫子快速从原路返回。一路上他轻车熟路,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虹桥的尽头。

他知道此处已靠近殷娘子印堂,便停下脚步,朝着前方用力一击,先将黑球如炮弹一般击打出去。紧接着脚尖轻点,灵体浮空一跃,很快从殷娘子印堂出逸出,在半空中重新化为莹雾。

谢悬刚一睁开眼,就看见郎远关切的眼神,他心中一暖,站起身正要说话,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见窗外隐约露出一缕黄发。

郎远听得“哎呀”一声,原本好好站在面前谢悬竟突然双手紧紧捂住头部,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口中轻声呻吟,身体也微微颤抖,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眼看就要一头栽倒。

只是倒地前,谢悬还紧紧地扯上了他的衣袖。

有事耽误一周,争取明天补上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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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祓灾除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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