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白嘴里含着棒棒糖,脚上踩着劣质球鞋,虚晃了一招,想将野兽引离车门入口,可是奇怪的是,这头变异的家犬似乎圈了地盘,虽不断的刨地龇牙可就是不离开车门一米远。然而凤白若是接近,却也吼叫地逼退他。
凤白说:“少主,它是不是不想让我们上火车。”
凤白抬起头看向这不断鸣笛催促他们的火车,视线从车头扫向车厢,然而冷不防的在窗户上出现一个男孩的脸,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凤白心顿时一跳,男孩的眼睛没有眼白,空洞死寂,却精准地看着他,然后缓缓地裂开嘴巴,露出惨白尖利的两排牙齿,他就这样笑着朝凤白招了招手,似乎在说快些上车。
犬吠之声徒然变得凄厉,不知何时,这头变异的家犬已调转了方向,朝那个男孩狂吠起来,愤怒而又害怕得缩起尾巴一步一步后退。
“呵,是个大家伙。”凤炎倒吸一口凉气。
按江湖经验,鬼魅怕阳火,凤凰火焰至热至阳,鬼魅遇上基本绕着走,可若是有不逃走还“盛情”邀请的,那定是道行极高。就凭这一只血统不纯,一只有所残缺的凤凰,怕是无力招架,说不得还被当了点心。
凤炎说:“少主,咱不一定干的过他,上车很有危险。”
凤白道:“不上,就只能一起流露街头,上了,解决掉还能得笔奖金。还记得包租婆怎么把咱们赶出来的吗?”
这俩货已经将所有的家当都带在身上,外加一座坚如磐石的债台。
凤炎顿时狠狠抹了一把脸,“那就干了!”
凤白吐出糖棍,对着吹了一口气,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不断狂吠的黑犬。燃烧着凤白焰息的糖棍威力可比凤炎的火球来的大,只是刚一触碰黑犬周身的怨气,就如同干柴遇到烈火,猛烈燃烧起来,黑犬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叫声又不似单纯的狗叫,仿佛有诸多冗杂在一起的怨灵一起嘶吼,强烈的声波震荡开来,让周围的岩石瞬间碎裂,终于路灯在闪了闪之后爆了灯泡彻底熄灭。
凤炎脸色一白,他的实力不及凤白,这怨灵齐叫对他影响不小,甚至灵魂都有些摇晃。
“快走。”趁着黑犬无暇顾及他们,凤白带着凤炎窜上了火车。
火车的前照灯闪了闪,接着车轮转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慢慢地启动了。
“尊敬的旅客,K18032列车前方到达万野寺车站,需要下车的旅客请提前做好准备,请随身携带好您的行李物件以免耽误您的出行,K18032列车全体乘务人员祝您旅途愉快。”
火车渐渐停了下来,到达车站。
“到了到了,咱们赶紧下车。”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人急匆匆地往车门赶去,身后拉着一个年轻的姑娘,从凤白的座位边经过。
那姑娘被牵着往前跑似有些难受,便忍不住喊道:“啊呀,别跑呀,我跟不上,太挤了。”
“后生,慢点,别着急啊。”被挤开的老人无奈地在后面提醒。
周围都是等着下车的人,手里提着大件行李,将走道占了个满,整个车厢人声鼎沸而嘈杂,乘务人员不得不出来维持秩序。
万野寺车站似乎是个大站,停靠时间不短,到站的人下了车,等班次的人则上了车,安静不到一分钟,很快又是人满为患了。
凤白坐在座位上,还未缓过神来,他们刚刚还在鬼哭狼嚎当中,睁开眼睛却在鼎沸的车厢里,着实奇怪。
而且这位置上只有他,却没有凤炎的身影,不知道这家伙被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谢谢……”
“您好,请让一让,谢谢……”
正当凤白还沉浸在思索中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车厢内嘈杂混乱,可却只有这个声音进入了他的耳朵,让他抬起了头。
来人是一家三口,年轻的父母带着一个年幼的儿子,而男子正诚恳而歉意地与周围人群借道,护着妻儿往前走。
凤白本想起身先寻找小伙伴,不过看到这一家三口,便又坐回去了。
不止凤白在看他们,周围的旅客也在打量,因为他们的穿着打扮实在太过体面,与周围劳动人民的朴素暗沉形成鲜明的对比,特别是那个小男孩,白色的衬衫外面是一套整洁的黑色小西服,脖子上还打着领结,干干净净的,小脸光滑红润,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被自己的母亲牵着手乖乖巧巧地往前走。
在他们身前还跟着一条小黑狗,垂着耳朵,翘着尾巴,迈着小步子走在小孩的前面,脖子下面的小牌子晃来晃去,它不快也不慢,还时不时地回头望一望小主人。
凤炎的目光便随着那条黑狗一路到达他座位对面,男人跟着放好行李弯腰摸了摸小黑狗的脑袋,似感受到对面凤白的目光,他便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朋友,我儿子的眼睛不太好,小黑是他的导盲犬,有证书的,可以上车。放心,它很乖,不会吵也不会随地方便,希望您别介意。”
男人的家教显然极好,凤白抬起头便爽快一笑,“大哥,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家宝贝很可爱,哦,小黑也可爱。”
说着凤白的目光看向那男孩,等走近了忽然皱起眉头吸了吸鼻子,只见男孩正笑眯眯地任由母亲将他牵引到座位上,然后打开双手,腼腆而小小地唤了一声:“小黑。”
小黑狗闻言立刻抬起前腿扒住男孩的大腿往上爬,似乎是熟练了,男孩花了点力气便将小黑狗抱进了怀里,轻轻地给它顺毛,小黑狗抬起头温顺地舔了舔他的手心,惹得男孩发出清脆的笑声,一点也没有因为失明而显得忧郁。
年轻的父母安置好便坐于孩子的两旁,欣慰而无奈地笑了笑。
很是温馨而幸福的一家,惹得周围乘客也不禁露出笑容。
只是欢乐之余,凤白很想知道最后为什么会演变成那样阴森恐怖,如果这是曾经事实的话。
火车已经启动了,天黑下来车窗外的景物也看不太清楚,只有远处的灯光依稀闪过,直到现在一切都是正常的。
不知何时一直由凤炎保管的车票其中一张进入了他的口袋,凤白手里把玩着车票,百无聊赖地看着对面的一家三口从行李箱里取出打包好的盒饭,他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看见里面的菜色丰富多样又码得整整齐齐,可见女主人心灵手巧。
男孩一边吃着一边还要喂怀里的小黑,一人一狗默契十足吃得津津有味,很快将盒饭吃完了。
凤白忽然觉得肚子有点受不了,连带着胃也发出抗议,再加上旁边飘来的泡面香味,终于忍不住发出就餐警示声。
自从被房东大妈给赶出来后,他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只不过啃了两根棒棒糖,凤凰饿不死,但难受啊!
对面动筷子的声音顿了顿,接着一个盒饭从桌子上移到了他们的面前,凤白抬起头,看见女主人朝他笑了笑:“我多准备了一盒,出门在外,随意了些,不介意的话便吃吧。”
凤白很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自从背上扛了一座一动不动的债山,泡面便是家常便饭,不,如今连泡面都吃不起了。
哪怕这是幻觉,也很诱惑他。
“哥哥,我妈妈做的可好吃了,我和小黑都喜欢吃。”小男孩虽然看不见,然而听觉却是灵敏,听对面迟迟未有动静便忍不住说。
男孩的父亲摸了摸他的脑袋,朝凤白点了点头,“没关系,小兄弟你吃吧,我们已经吃饱了,我妻子出门总喜欢多带些,明天一早就到江城,放着也浪费。”
凤白终于忍受不住伸出了爪子,麻溜地借过一次性筷子扒了两口,美食进入口腔顺着肠胃而下真是无比的享受,凤白眯起眼睛幸福地想哭。
凤白不好意思地将空盒饭递回去,“大哥,嫂子,我叫凤白,去江城,怎么称呼你们?”
苏梅笑着接过放回行李箱内。
贺飞道:“那真是巧了,我们也去江城,我叫贺飞,这是我妻子苏梅,儿子贺明明。”
贺明明马上说:“还有小黑。”
男人笑起来,“对,还有小黑,来我们家两年了。”
小黑似乎知道在说它,从小主人的怀里抬起脑袋,“汪汪。”
贺明明亲昵地用下巴蹭了蹭它的额头,一人一狗神情一致特别满足。
贺飞很正派,凤白一早就注意到了,再加上他们服饰的细节处,有些不可言说的花纹和讲究,凤白便已经猜到了一些,不过正因为如此他才疑惑道,“贺大哥,瞧你们的打扮也不像小弟这般拮据,去江城路程不短,为什么不买卧铺,硬座坐一晚上咱们倒没什么,对嫂子和小明明来说就太累了。”
贺飞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这小子想坐火车,等我买的时候早没了,只剩硬座,可就算是硬座他也要坐,我也没办法。”
贺明明噘了噘嘴巴,“小黑不喜欢飞机,我也不喜欢。”
小黑:“汪汪。”
贺飞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之后苏梅带着小明明去洗漱,留贺飞看着行李。
等这娘儿俩一走,凤白便往前蹭了蹭屁.股,对贺飞小声说:“贺大哥,小明明身上有固魂草的味道,他的眼睛也不是天生的吧?”
贺飞闻言顿时一惊,看了凤白许久,只见后者弯着眼睛笑地很真诚的样子,于是慢慢地放下心来,抬起手抱拳道:“原来凤小弟也是同道中人,失敬失敬,在下来自临安贺家,不知凤小弟所在何处?”
凤白呵呵了两声,叹了口气,“刚刚失业,游民一个,不提也罢。”凋零的凤族如今流落街头,前途渺茫。
贺飞看到凤白卷边儿的T恤衫,似乎理解了,便也不再多问。
凤白穷惯了,伤感了两秒钟立刻恢复元气,他现在对贺明明身上发生的事情很在意,便追问道:“小明明是怎么回事,贺大哥若是信得过小弟,不如说出来,说不定小弟能帮得上忙,小弟别的本事没有,走南闯北漂泊多了,见识还是有一点的。”
凤白一把年纪,然而一口一个小弟,叫的是一点障碍都没有,再加上他脸嫩清秀,特别像邻家小弟弟,很让人产生好感。
贺飞出自修真世家,做事如他的声音一样正派,向来光明磊落,便叹了口气道:“不满小弟,明明确实不是天盲,是我们疏忽大意才让他遭的罪,这次到江城便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治好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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