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轰隆”一声地表四分五裂，他的灵兽好巧不巧从地里钻了出来。
是只大型棕毛土拨鼠，发量浓密，前爪扒着土堆，胡须抖来抖去，那双黑黢黢眼睛不动声色打量周围环境。
“旱獭！”温芷眼睛一亮，丢下雪狐跑过来，哪有刚才杀人时半分的狠劲。
身为主人还未出声的舟豫:“……”
“快跑！”他声嘶力竭喊道。
土拨鼠茫然尖叫一声，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身体都被抱了起来。
温芷毫不嫌弃他身上的泥巴，亲昵蹭了蹭其脸颊，从怀里掏出树上砸下来的果子，献至宝般殷勤。
“吃吗，刚给你摘的。”
土拨鼠两只小耳朵一动，凑近轻嗅了嗅果，发觉比平日里的多股幽香，喜出望外，两爪捧着呱唧呱唧啃了起来。
温芷扫了一眼旁边人:“再摘点回来。”
舟豫不由点头应了，走到半路才发觉，不是，她凭什么命令自己？
约摸一盏茶时间，小鼠便吃撑了，斜靠在她怀里，眼睛滴溜溜转着，懒洋洋晃着尾巴，模样格外放松。
温芷:“你说它擅长躲避？”
舟豫不情不愿嗯了声。
她心思顿时活络起来，只要沿地洞下山，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小鼠，可否带我们一程？”她笑着，揉了揉他头顶弯曲的鬃毛。
土拨鼠眼睛发亮，发出短促的吱吱声。
舟豫那句“他有洁癖”硬憋在嘴里说不出来。
这只鼠鼠显然很勤快，当场就刨了个大洞与老家连通，扬起的尘埃全盖在旁边的尸体上。
温芷满意:“土葬倒是不赖。”
洞口略有点小，她把舟豫捆在前头探路，点了个火折子才小心翼翼走了进去。里面格外潮湿，壁上布满苔藓，水滴声哒哒掉落下来，有些渗人。
洞本是朝下挖的，但遇到一地下石窟挡路，土拨鼠慌里慌张缩进她的怀里，整个脑袋都藏了起来。
“有危险。”
她转头看向舟豫:“你去。”
“……要不我们还是从上面走吧？我知道一处近路。”
上方声音尤其热闹，阵仗也大，听起来像是在举行什么大型活动。
她刚要拒绝，突然闻到一股清幽的兰草香袭来，与她灵丹气味特别相似，急忙走前几步，却见数十根粗大的植物根茎深扎在土里，树身破土而出，延伸天际。
温芷有种不祥的预感，抱紧一鼠一狐:“这是何物？”
“此乃尊上赐我宗圣物，名曰镇物灵，寄生于树可安抚百兽。”
她沉默了会:“带路。”
舟豫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往上走路越狭窄，终抵一宽阔地面，周围杂草丛生，岩石堆积成山，微有天光从洞口窥见，二人来到一石门前。
“就是这儿了。”他稍退后，待她走上前去便迅速打开一旁机关，转身就跑。
温芷轻嗤一声:“本来还不想杀你，自己找死就没办法了。”
眨眼之间她手中黑鞭飞出，迅速穿进他的眉心，鞭身饮足了心口血才餍足抽回。那速度，比先前杀迟晚的时候要快上一倍！
舟豫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我有灵兽加持，遁地逃跑根本无人能敌，你怎能比我还快？”
“那真是抱歉，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她目光晦涩盯着那根茎，语气冰冷。
还未见人倒下，她眼前亮光一闪，天旋地转，整个身子砸在了青石砖上，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一个东西跟着自己。
四周黑暗寂静，夹杂无数纷乱的呼吸声，她睁开眼，笼罩在炽热惊异的眼光里，只觉如芒在背。
开始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逐渐声音越来越大。
“这谁呀，竟然有胆量敢挑战苏师兄。”
“看衣服好像是个干杂活的。”
“诶我好像认识，这不是那个修剑院的温余昳吗，她去年考试没过，被降为杂役弟子了。”
“啧，这样也敢来比试？怕不是被丰厚的赏金迷了眼不成。”
温芷慌忙站起来，乖巧道：“走错了，我这就下去。”
一把剑挡在她面前。
“温余昳，你好不容易见到我，搞什么欲擒故纵？”身后传来那人不满的声音。
是原身旧识？温芷回过头，原来是个二十来岁模样的青衣男子，身姿挺拔，高挽着发髻，英气逼人，就是说话有点不中听。
没搞清楚具体情况，还是不要乱讲，她严肃说道：“只是下意识远离垃圾，没想到是你，失礼了。”
“你别不识好歹！”他脸涨的通红，提起剑对准她的脸。
白火簇动不停，光亮打在二人身上，温芷避开要害，暗自嘀咕一声：“竟然不敢犯规。”
殊不知听两人话，台下又乱糟糟响起一阵声音。还是裁判击了钟方才消停下来。
“行了，既然上了台就好好打，我们院没有不战而逃的败家子！”
话落，钟声又响了一次，台上男子似狼一样扑了过来，凶猛迅疾，剑气逼人。
势不可挡的水灵力扑面而来，温芷这具身体根本反应不过来，一下子就被冲到了墙角，连剑尖都没碰到。
温芷：感觉自己又死了一次。
男人亦是一呆：“你修炼多年，连一点灵力也没有？就这还信誓旦旦说要追上我？你是上来找死的吗？”
温芷被这连环三问击得胸口发闷，几乎要吐血，更是感觉自己的复仇大业遥遥无期。
“我投降。”她连爬起来的**都没有了，语气平淡道。
“不准！”裁判见缝插针，“灵武台没有败者，除非平局，否则一个下场——死！”
温芷：“……”
在他怒视十秒后，温芷这才优雅站好，理了理耳边碎发：“其实我并不擅长御剑，要比，就比驭兽好了。”
“哈？”眼前人又是一怒，直接撂了剑抬手打过来，“我苏檀活了一百年，还没见过哪个修剑院出了个驭兽的，你要是不想用剑就直说，我今日奉陪到底！”
这家伙，她拧眉，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她担心武器和功夫被有心人看穿，怎么可能这么畏畏缩缩？
温芷边躲边解释：“师兄有所不知，我已被导师赶出学院，御剑水平极差。”
她也不知，不过是根据观众的闲言碎语总结出的。
苏檀火气正旺，起初不听她说话，但打着打着，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连她衣角都碰不到，整个人都懵了。
这防御术何等强大，他怕不是打一个小时也分不出胜负。
他暗暗心惊，挥袖大声道：“一个只会躲的废物，我宽宏大量就让着些吧，你唤灵兽便可！”
温芷颔首，背过身去小口喘气，平抚了心情便在台上边角处寻找土拨鼠和雪狐。
反正主人都死了，借她用一下又何妨，况且这么多灵兽，总不可能不带重样的，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
三楼判台上，一人正坐于中央，他身着月白长袍，头束玉簪，黑发如瀑，端的是风光霁月之姿。
御灵宗掌门满手冷汗，诚惶诚恐坐在他身边：“大宫主怎笑的这般开心？”
他眼神黏在阶梯下走来走去的身影，抿了口茶：“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个故人。”
“可是台上这位公子？我这便派人去唤他。”掌门急忙站起身。
那人抬起衣袖，温柔笑道：“无碍，继续看吧。”
灵界的白火千金难求，不明亮却自带风雅，温芷以前很喜欢用这个，可苦了她现在，在空旷的百米武台上找不到两只，正郁闷时，一团毛茸茸蹭到了她脚边。
昏暗灯火下只见一颗白色脑袋，她以为是雪狐，没仔细看就抱到怀里返回原地。
“怎么这么慢！”苏檀恼火的跺脚，手里还牵着一头巨型犀牛。
“听说大师兄驭兽也很厉害呢，这头犀牛角是以数千死尸血液滋养而成，极其锋利！”
立刻有观众解释道。
饶是温芷，听闻此话也吓了一跳。她努力抬头看去，见这犀牛巍然屹立中央，头顶尖角果然锐利无比，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它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声，鼻孔喷出的气流涌动，吹的她头发都乱了。
“好了。”她刚稳下心神，划破手腕欲与怀中灵兽结临时血契，面色微变。
只见一只幼年白豹舔了舔爪子，抬头眯眼打量着她，良久开了口：
“主人？”
声音清朗透亮，恍若少年。
它竟然会说人语，明显是要化形了！温芷来不及思索这东西是哪来的问题，急忙就要抽回手，却见它脑袋凑前来，露出上颌两颗犬牙，轻轻咬住了她的手腕。
顿时白豹额头妖异的花纹泛起了蓝光，两只黄瞳更加柔和明亮，陷入一种梦幻似的精神状态，分明是结长久契约的状态。
温芷：“……”
完了，被赖上了。
“温余昳，你发什么呆，再不躲可来不及了！”
苏檀站远了些，好心提醒道。
她猛然抬头，便见犀牛挣脱了绳索，气势汹汹奔了过来，顿时天崩地裂，站也站不稳。
温芷蹙眉，如今只能以精神力抵抗，就算泄出去些被察觉也没办法了。
她正欲凝神静气，小豹眼神恢复了清明，嗷呜低叫声，周遭光景突然变幻，犀牛亦或观众都消失不见，夜色中，一团团黑色幽灵飘荡在周围。
压抑又恐怖，温芷蹙眉，转头发现自己正站在高空，下面是一览无余的峡谷和丛林。
她瞬间头晕目眩，蹲在地上大口呼吸起来。
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别怕，这是梦境。”少年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脸侧，“你在这里可以为所欲为。”
她愣愣抬起头，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浅金色眸子里，眼前人红唇白齿，长相精致，身穿旧样式的白袍，扎着高马尾，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
她警惕朝后退去：“你带我进来的？”
少年迷惑歪头：“是啊，结契后我便复刻了对手昨夜的梦，你可以影响他的神智，主人。”
他格外咬重了最后二字。
结契？结合这音色，他难道是刚才的白豹？又有造梦之说，莫不是他的天赋？温芷慢慢冷静下来，虽不知这小豹有何目的，但至少现在在帮自己，还是先出去再计较此事。
“那现在，其他人眼里我们凭空消失了？”她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他摇摇头：“现在是意识形态，正因如此我才能化形。”
顿了顿，他满眼期待：“主人觉得我这具身体——”
“说重点。”温芷面无表情。
“噢，”他垂下眼睫，“现实中的身体依旧惯性运动，就算死了，我们出去后伤害也会无效化。”
竟如此逆天！她瞳孔一缩，脸上神色不变：“如此甚好，你尽快告知我该如何影响神识吧。”
“好。”少年轻轻拉住她的衣袖，“对了主人，我名唤楚怀澈，叫我阿澈即可。”
温芷不痛不痒道：“我喜欢三个字的，叫大名好了。”
他僵硬了一瞬，乖乖应了。
又谈了半天，温芷就明白了这里的机制：灵修一旦产生噩梦，其都会存于灵兽体内，她可凭楚怀澈这一媒介进入其中，通过捏造假象，祛除恶意，从而影响他人心智。
照这么说……她转头，看向不远处走来的幻影，那男子衣衫褴褛，身上布满尘垢，一瘸一拐，正是落魄版苏檀。
苏檀边跑边哭：“不要再追我了啊，我发誓再也不用你们的血喂阿牛了！”
漫天尘埃中，数百只人尸紧咬他不放。
苏檀被逼到悬崖处，两腿哆嗦：“你、你们不要过来！”
温芷见状，飞身而下，冷声道：“苏檀，你可知错！”
一切喧哗都停止了，人和尸仰头看过来。
冷风刮骨，黑气厚重，乌云倾压断墙，苏檀抬头看见那抹身影站在月前，如树丛中浅藏的金桂，被雨打湿颤颤巍巍摇曳，孤星般闪着光，熠熠生辉。
他怔了半天，才抹泪：“这位仙子姐姐，我已知错，不知您可否帮我一把！”
下一秒便见她挥出长鞭，割除尸头，动作好生潇洒。
他大喜过望，正要感谢，突然四周塌陷被震晕过去。
温芷正低头玩弄手中的“失忆丹”[可让人短暂失忆]和“氛围药剂”[增加他人好感度]，突然就被弹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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