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冽如碎玉的嗓音刺破喧嚣。
人群如潮水般分开,白衣染血的俞殊踏空而来。
他束发的玉冠早已碎裂,黑发间夹杂着未干的血迹,惊鸿剑在鞘中发出悲鸣般的震颤。
"云尊!"俞殊剑指高台,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这满口仁义道德之下,藏的是何等肮脏心肠?"
全场哗然。
云尊眸光微闪,白玉拂尘轻轻一摆:"俞殊,你可是被魔气侵了心神?来人,取清心丹来。"
"魔气?"俞殊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从怀中掏出一枚染血的玉简,"那请诸位看看,究竟是谁的心神被魔所侵!"他催动灵力,玉简记录的画面让全场死寂——云尊正将哭嚎的生魂注入血阵,嘴角却带着慈悲的笑意。
药王谷首徒手中的药瓶"哐当"落地,溅起的碎片划破了她的罗袜。
她颤抖着嘴唇:"这...这不可能..."
紫霄派大师兄的佩剑"铮"地出鞘三寸又猛地收回,剑穗上的玉坠碎成粉末。
"俞师弟,"他声音发紧,"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赤霞派长老厉声喝道:"俞殊!你可知伪造证据该当何罪?"
俞殊缓缓撕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剑伤,黑气如毒蛇缠绕:"这一剑'锁魂',除了云尊还有谁能施展?"他声音嘶哑得可怕,"三日前我亲眼看见..."
"够了!"凌天济突然拔剑而起,剑锋寒光暴涨,"俞师侄,你今日句句都在找死!"
俞殊不退反进,任由剑锋抵住咽喉:"凌师兄可还记得十九年前?你扮作前魔君..."他声音突然哽咽,"那夜之后,青冥古城三万百姓..."
"住口!"君惟冷声打断,袖中暗器蓄势待发,"青冥古城惨案早有定论,是前魔君所为!"
"定论?"俞殊仿佛听见了天下最可笑的话,“我娘亲手绘制的魔君持剑图、师尊留下的玉简……”
他突然挥剑划开左臂,鲜血在空中凝成画面——白衣染血的叶淮烟用传送符救出众多修士,"还有我师尊救人,反被诬陷..."
池忆年突然阴恻恻地笑了:"俞师弟这般疯言疯语..."他慢条斯理地转着腕间银环,"莫非是偷学了叶淮烟的邪术?"
"邪术?"俞殊浑身发抖,剑尖在地上划出深痕,"我师尊一生..."
"嗤——"
银光闪过。
俞殊的右臂齐肩而断,惊鸿剑带着喷涌的血弧坠落。
他踉跄着跪倒在地,左手指甲深深抠进青石板缝。
"呃啊——!"惨叫声撕心裂肺。
断臂处鲜血如注,很快在身下汇成血泊。
俞殊用残存的左手死死抓住断臂,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池忆年把玩着染血的银环,笑容温柔得渗人:"既然这手臂用来拿伪证..."他轻轻一甩,银环上血珠飞溅,"不如喂狗。"
就在此时,云尊突然抬手:"且慢。"他缓步走下高台,雪白的道袍纤尘不染,"俞侄孙年轻气盛,一时被奸人蒙蔽..."
"仙尊慈悲!"有人立即高呼,眼中闪着狂热的光。
云尊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悲悯地看着俞殊:"今日之事,本尊不予追究。你且去吧。"
全场哗然。
不少修士捂着嘴小声啜泣:"仙尊...太仁慈了..."
俞殊颤抖着用剑撑地,一点点直起身子。
鲜血顺着残破的袖管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绝望的节奏。
"仁慈?"他惨笑着举起断臂,让黑气缠绕的伤口暴露在阳光下,"这'锁魂剑气'也是仁慈?"血珠溅在最近的女修脸上,吓得她跌坐在地。
君惟的暗器已然出手:"俞殊,你别不识好歹!"
"不识好歹?哈哈哈..."俞殊突然仰天大笑,笑声癫狂如厉鬼,“师尊用命换来的玉简,竟无一人相信……”
紫霄派大师兄突然上前一步:"俞师弟,云尊既已宽恕..."
"宽恕?"俞殊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单手持剑,剑锋划过青袍,"刺啦"一声,半截衣袖如折翼之蝶飘落。
"今日我俞殊..."又是一剑,布料撕裂声格外刺耳,"与此等虚伪仙门..."第三剑斩下,剑身突然迸发刺目寒光,"恩断义绝!"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将惊鸿剑横于膝前,左手握住剑尖,右膝抵住剑身。
"师尊..."他轻声呢喃,眼中血泪交织,"弟子今日方知,您说的'仙魔之别,不在功法,而在人心'是何意..."
"咔嚓!"
惊鸿剑应声而断。
剑身上"叶淮烟赠"四个小字在阳光下最后一次闪耀,随即黯淡下去。
"此剑既断,此生..."俞殊将断剑掷于地上,"不再使剑!"
云尊叹息着摇头:"痴儿何苦。"
拂尘轻挥,示意众人让开一条路。
俞殊踉跄着走向山崖,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血印。
"云尊大度!"
"不愧是仙门领袖!"
"那叛徒简直不知好歹!"
身后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俞殊站在悬崖边,最后回望了一眼曾经的同门。有人震惊异常,有人慷慨激愤,有人别过脸去,咬着嘴唇欲言又止,有人剑尖微微发抖。
"诸天神魔共鉴,若违此誓,神魂俱灭..."他轻声说完,纵身跃入云海。
山风呜咽,卷起那截染血的断袖,轻轻覆在惊鸿剑的残骸上。
*
魔界。
晨光穿透血色云层时,蓝珠的玄铁战靴踏碎了殿前凝结的霜花。
她单膝跪地,护腕与黑曜石地面相撞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冥鸦。
"君上,仙门先锋已至魔界边境。"她声音像淬了冰的刀,"云尊座下十二仙首来了五位。"
枯妄鞭在孤槐腕间轻轻颤动,鞭梢无意识地描摹着案几上的裂痕。
他背对着蓝珠,望向窗外一株将死的魔界棠,幽蓝花瓣正一片片凋零。
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他已不在意存亡。
"兵力。"
"算上昨日叛逃的,还剩七千六百众。"蓝珠喉头动了动,"北境魔将带走了三百亲兵。"
一片棠花瓣飘进窗棂,落在孤槐掌心。
他忽然想起小宛总爱把这些花瓣夹在书页里。
"传令。"他碾碎花瓣,猩红汁液渗入指缝,"愿战者赏三颗血灵丹,要走的..."指尖在案几上敲出沉闷的节奏,"不必阻拦。"
"君上!"蓝珠猛地抬头,玄铁面具下的疤痕微微泛红,"那些叛徒该当..."
"蓝珠。"枯妄鞭突然绷直,鞭梢危险地悬在她咽喉前三寸,"本君的话需要说第二遍?"
殿外忽然传来笑声。
蓝珠转头看见白观砚抱着小宛走过回廊,小姑娘正把新编的花环往仙君头上戴。
她识趣地退下,玄甲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脚步声渐近时,孤槐迅速擦净了手上的花汁。
"魔君哥哥看我编的花环!"小宛像只小雀儿扑进来,发间还沾着晨露,"仙君哥哥说像不像王冠?"
枯妄鞭悄然缩回袖中。
孤槐转身时,小宛已经踮着脚要把花环往他头上放。
他下意识弯腰,任由那些柔嫩的花枝掠过额角。
"北境的赤焰花..."白观砚突然开口,"这个季节居然还开着。"
孤槐的指尖颤了颤。
小宛得意地晃着脑袋:"我在魔渊边上找到的!仙君哥哥说..."
"谁准你去魔渊的?"孤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小宛吓得一哆嗦,花环掉在地上,赤焰花瓣碎了几片。
白观砚弯腰拾起花环:"是我带她去的。"
空气骤然凝固。
小宛眼眶发红,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敢哭。
孤槐松开手,看见她细白手腕上浮现的红痕,喉结上下滚动。
"...很好看。"他生硬地接过花环,动作僵硬地戴在头上。
暗红花瓣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
小宛破涕为笑,突然扑上来抱住他的腰:"魔君哥哥戴着比仙君哥哥好看!"
白观砚轻笑出声。
孤槐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她发顶。
窗外传来集结的号角声,一声比一声急。
"小宛。"白观砚突然蹲下身,"想不想去看真正的赤焰花海?"
小姑娘眼睛一亮:"现在吗?"
"明日一早。"白观砚帮她擦掉脸上的泥印,"去很远的地方。"
孤槐突然转身走向内室:"进来。"
内室的寒气比外殿更重。
白观砚刚跨过门槛,一枚黑玉令牌就迎面飞来。
他接住时被上面的魔纹灼了下手。
"带小宛躲去楹桦门。"孤槐背对着他整理剑架,"持令可入。"
"你知道我不会..."
"那丫头每晚都做噩梦。"孤槐突然打断他,"抱着你给的布娃娃哭。"
白观砚握紧令牌,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窗外传来小宛和雪团玩耍的笑声。
孤槐的声音忽然低得几乎听不见:"她总梦见...白洛川浑身是血的样子。"
暮色漫进窗棂时,他们终于敲定路线。
白观砚坚持要绕道凡人地界,说小宛喜欢市集的糖人。
孤槐沉默地听着,把戮仙剑的剑穗换成更结实的玄丝。
"三个月。"白观砚临走前突然说,"若三个月后你还不来接她..."
枯妄鞭猛地缠住他的手腕。
孤槐眼底血色翻涌:"本君向来言出必践。"
他们同时望向窗外。
小宛正抱着雪团在庭院里转圈,暮光给她的轮廓镀上金边,像个误入魔界的小小太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