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猜错了一点,那朵木头花,确实是小月的。”
“小月的木头花?你真的找到了小月的尸体?”游忘归诧异道。
“师兄,那朵木头花,是我在师尊炼器的火炉旁发现的。”郑知意道,“我入师门后,师尊从未用过那座火炉。”
“谁让你碰的……”郑朴转身,握紧拳头,“孽缘啊……”
“家族里的修士多为器修,从小听的故事,都是讲师尊如何炼就神器,助宗门剑修守护苍生,除魔卫道,可谁又会知,你会将亲生骨肉用来殉剑!小月姐姐若是还活着,何容也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我的族人,也不会一个个被她挖去心脏,喂养鬼魄,而我亦不会将魂魄献给这只鬼!”
“天下嚷嚷,大都趋利避害,若是两难,为师只能选择为苍生。”郑朴道。
“是为苍生,是为苍生,”郑知意眼圈发红,一字字道,“难道我族……不配为苍生?”
郑朴沉默,许久不应。
郑知意叹息,“师尊,若是苍生有需,你也会牺牲己身吗?”
“会。”
“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是我派弟子的责任。当年祖师修仙大成,仍毫不犹豫为封印魔神与诸神一同陨落。为师只能说,若你在为师的位置,也会如此选择。”郑朴道,“世间因果,由因生果,果又成因,是我对何容心怀愧疚,对她太过放纵,致使她入邪道,迫害宗门的弟子和你的族人,该以死谢罪的人,当是为师。”
“我明白了,师尊。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师尊。一人做事一人承当,弟子郑知意入魔,杀宗门修士一人,今愿伏诛。但,当年何容构陷我族与冥界暗通曲款,我族惨遭灭门,唯愿,宗门还我族清白!”郑知意深吸一口气,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叩首礼,然后拔起那柄长剑。
“珍重。”
……
梨花道,清风拂过。
地上的尸体已被运往别处,血迹也被落花遮掩,昨夜的痕迹不现。
一行人由远而近,缓步而至。
“幸甚小师侄反应的快。”游忘归道,“直接将人打晕。我才能将人带回伏魔殿!”
“只看到郑如玉背人,你倒是比谁都轻松。”洛枫翎道。
“郑师兄是自愿背的,我可没强迫他,”游忘归停下,“再翻过一座山便是伏魔殿了,师姐你重伤初愈,先回奈何天休息,剩下的事,交于我与两位师兄即可。择日,我再去奈何天与师姐和小师侄小酌。”
“代我向夜师伯问好。”君微与道。
“左右十日后师姐还要来一趟,不如亲自去凌波殿与师尊说。”
君微与道:“也好。”
“说到喝酒,芙蓉镇的地脉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师兄什么才能时候回来?山下酒铺的小二又来要帐了。没有师兄借我银子,该如何是好……”
“夜生寒刚出关,去向他借。”洛枫翎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若是让我师尊知晓这百年我修为只精进一个境界,说不定,下一个闭关百年的便是我。”游忘归道。
“同样是一百年,君冕可以从金丹修到化神,你只从筑基修到金丹。你这一百年在凡间游历,花钱如流水,难道只是游山玩水?”
“谁说是游玩,本小爷可是……常为游侠,守护四方安宁。”游忘归提起小狐狸,往上一抛,再稳稳接住。
“游忘归,你这个……老六……”小狐狸被团成一团,翻了个白眼。
洛枫翎道:“守护四方安宁?听闻你所到之处不是鸡飞狗跳,便是鸡犬不宁。倒是挺受凡界怡红院的欢迎。”
“别误会,我是为了救几位身不由己的可怜姑娘。”游忘归道。
“是啊,谁有游师弟大方,将怡红院买下再遣散。”洛枫翎道。
“你知晓这件事……难道,难道……你去过□□?”游忘归道。
洛枫翎被呛的没喘上气,“闭嘴!”
“不对啊,你今日怎么这般关心我?”游忘归捏着下巴,手在洛枫翎面前挥动,“你被我师兄附身了?”
“起开,晦气。”洛枫翎推开他,向远处走去。
“师姐,姓洛的第一次没说过我,他这般反应,有猫腻,我再探探,告辞!”游忘归兴奋提着小狐狸,捏住小狐狸的嘴巴,埋在怀里,跟上洛枫翎。
君微与若有所思,并未注意到小狐狸向她伸出爪爪呼救。
“师姐,多谢救下知意。”
“郑师弟,”君微与道,“夜师伯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我知,”郑如玉道,“抱歉,连累了你。”
“无事,方才知意所说的殉剑,郑师叔可是从雪吟后,不再铸新剑?”君微与问。
郑如玉一顿,“师姐何意?”
“郑师叔和掌门并未告诉我雪吟的来历,此剑虽是神器,使用时,我似乎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死灵的哀嚎。”君微与道。
“师姐心中既然已有答案,何必再向我求证。”郑如玉道,“我只知,师尊与掌门对师姐寄予厚望。师姐莫辜负为此牺牲之人。”
君微与沉默良久,道:“我会调查清楚,为何会如此。不会让小月白白牺牲,你……对知意如此,是因对小月的挂念吗?”
“小月与知意是两个人,我分的清,知意她背负了太多,师尊将师弟师妹交于我,我应护她周全,教她为人处世,我不仅没照顾好她,还铸成大错。”郑如玉长叹道,“她刚来阙月楼时,不过七八岁,不闹也不说话,心事重重,这个年龄的孩子,有的还在娘亲怀里撒娇,她却默默跟在我身后,小心翼翼,生怕惹我不高兴……”
“那一年小月的忌日,我在山下集镇买了两个糖人,一个放在小月的衣冠冢前,一个放在知意的房间,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对我笑,眼睛里终于有了些光,后来,师尊又收了西洲为徒,我常说要带他们去山下小镇买糖人,买冰糖葫芦,买糖水……后来,师娘每日都监督我练器,手下练器任务繁重,这么多年,竟无暇履约……”
“爹……娘……”
郑如玉一顿,背后的人在梦中呓语。
郑知意稚嫩的小脸垂在郑如玉的肩膀,鼻尖时不时蹭蹭郑如玉的脖颈,似乎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口水顺着嘴角沾湿了郑如玉的衣襟。
“师兄……”
“糖……好甜……”
郑如玉鼻尖泛红,“这件事过去,师兄带你下山,买糖人。”
背上的人没有回应,他深吸一口气。
“师姐,再会。”
“再会。”
梨花飘落,如雪般落在发间。
郑如玉背着知意,渐行渐远。
倏然,他远远回头,嘴角似乎还带着浅浅笑意,唇形微动。
多谢。
……
梨花道。
君微与召出雪吟,通身透明的神剑,寒冷如冰。
修长的手按在剑柄,“师尊。”
君微与沉于神伤,“原是因我……”
“师尊,我若未及时点了郑知意的睡穴,师尊会如在芙蓉镇一般,用手接剑刃吗?”
君微与心神不宁,摇头,“用灵力。”
“若无灵力呢?”
帝凌昀垂眸望着她,君微与久久没有回应。
“师尊这般自伤,可想过在意你的人也会伤心?”
君微与抿唇,仍保持沉默。
帝凌昀咬牙,按住她的上臂,将她对向自己。
“君冕,你是不是……没有心……若师尊再自伤,我也点了师尊的睡穴,眼不见为净。”
君微与一顿,回过神,喃喃低语:“大逆不道。”
“师尊!”
他未放手,低头注视着君微与。
蓝衣道长下巴偏左处有一颗小小的痣,离的及近才能看清,再往下,脖颈线条优美,细腻如瓷,让人不禁想要轻轻抚摸。
“我是你的师尊。”
是事实,也是警示。
“阿昀明白。”
君微与走在前面,少年停顿许久,跟在她身后。
两人始终离着数十步的距离。
“师尊,等等我。”
“七七呢?”君微与道。
一道传音符缓缓落在君微与面前:
“——师姐,小狐狸借我养三日,三日后保证一根毛也不少亲自送回奈何天!
——君君,君君,你别听他的,他他他要带我去山下偷鸡!本座才不是黄鼠狼!君君快让小昀子接我回去!”
“……”
“让忘归带七七熟悉一下宗门也好。”君微与道。
近黄昏,梨花道,落花漫天。
远处升起了薄雾。
倏然,一股浩然正气冲散了阴霾。
君微与突然一顿,帝凌昀相继而止。
一道身影由远而近,化神境界威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那人发白如雪,容貌俊美,剑眉星目,眼眸深邃冷淡,赭黄色道袍低调内敛,单手背后,稳步而至。
“师伯。”
君微与愣神的空,数道剑意袭来。
她召出雪吟,勉强与剑意相抗衡,仍后退数步。
“凡间三月,修为不进反退。不思进取。”夜生寒冷声道。
“青霜。”
青霜所指,寒气如风雪般侵袭。
君微与凝聚灵力,下一秒,却眼看青霜与她擦肩而过,攻向帝凌昀。
君微与随即旋身捉住青霜的剑柄,她的术法与夜生寒一脉相承,青霜平常并不排斥她的触碰。
只是此时,青霜浑身充满灵力,触碰的瞬间,君微与另一只手中的雪吟,被震出数十米,定在梨花树上。
“师尊,我来助你!”
青霜离帝凌昀不过一尺,君微与的手被青霜震的发麻,额头落汗,“不必,快躲开。”
君微与虽是化神初期的境界,目前却只有金丹初期的灵力,面对化神后期的夜生寒,久战不利。
“修为落下化神。”夜生寒冷冷道,“连剑都握不住。”
青霜挣脱其手,在空中转了一个弯。
长剑刺向君微与的瞬间,帝凌昀握住她的手,少年与她的位置瞬换。
青霜堪堪停下,倏然幻化出数百道剑意,将帝凌昀围绕其中。
“阿昀。”君微与一愣,竟要用手去触剑阵。
“不可!”帝凌昀喊道。
“包庇魔类,无视门规,擅自离开闭关之地,君冕,你可知罪?”夜生寒道。
“弟子知错。”君微与回神,立即双膝跪地。
“既知错,可会再犯?”夜生寒道。
“会。”
夜生寒一顿,甩袖,“何时醒悟,何时起身。”
“是,师伯。”君微与道。
“师兄,既然来了,何不现身?”夜生寒道。
青衣道人轻触雪吟,剑鸣声不绝。
“……我来的不巧。”
明北粼手持白扇,一身淡如竹的青衣,远远看去,像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
他拔下长剑,缓步走来,微笑,“冕冕,你看,你夜师伯一听你回来,不顾我的劝阻便出关。”
“师兄。”夜生寒眯起双眼。
“冕冕失踪这么久,也是为了寻回你家的小崽子,生寒,你要将这小友带到哪里?”明北粼道。
“凌波殿,洗髓。”夜生寒面不改色道。
“百年前,你未将他身上的血脉除尽,已错过最佳时机,这时候要为他剔除血脉,会要了他的命的。”明北粼如玉般的手指轻触青霜形成的剑阵,青霜自动形成一个凹陷,包容他的侵入。
“夜家的人,不可为魔。”夜生寒道,“帝眺更不可步他父亲的后尘。”
明北粼叹道:“洗髓后,小友可真正脱离魔族血脉,不过,只有一成的概率成功,三成的概率修为尽废,六成的概率身亡,若这位小友不配合,连一成的概率都难达到。”
君微与咽了口气,如今来看,两位师伯还不知帝宨已是三千楼魔主。
“小友,你若成为真正的人族,将不会再落人话柄,也不会让你师尊和你舅舅为难。但若失败,不成废人便是身陨。”
帝凌昀方才一直保持沉默,不假思索道:“我听师尊的。”
“晚辈不同意。”君微与欲起身,却被夜生寒化神境界威压,如身背一座巨山,“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她半跪着,嘴角渗出血迹,手指绷紧,青筋凸起。
“生寒,你何必与冕冕置气?冕冕身上还有伤。”明北粼叹了口气,
“冕冕,你也退一步,咳……冕冕小时候想吃甜点,抱着你夜师伯的腿不撒手,还是他带着你下山买的,在山下的小食摊冕冕还将糕点里的糖水撒了师弟一身,师弟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抱着你回来,倒是苦了我为他善后,宗门多少仰慕他的女修,以为他偷偷生了个女儿,千方百计从我身上套话。”
夜生寒不应,君微与宁愿被境界威压伤及内腑也不求饶,两相僵持。
“师尊……我答应……”帝凌昀道。
“你,不要说话。”君微与的声音很轻,是力竭的征兆,“晚辈绝不会让阿昀冒险,除非……除非夜师伯要杀冕冕。”
“师弟~做做样子便算了,门规还不是我定的。”明北粼小声道。
夜生寒收回青霜,瞟了明北粼一眼,眼神仿佛在说:慈母多败儿。
“一个月的时间考虑。”
第二个副本副本线终于结束了……不对……还有一章沐浴的戏份(o^^o)撒泼打滚求花花(o^^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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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梨花道11(第二个副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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