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料到沈大人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季泽坤趋步迎了上去。
沈君诺微微拱手,神色冷淡地说道:“季大人有礼了,不过是来府上拿点东西,冒昧打扰,还请季大人宽恕。”说这话时,沈君诺的目光一直盯着季梨。
“哪里,哪里!”季泽坤连忙摆手,接着又明知故问道:“沈大人言重了。不知沈大人要取何物,我命人去寻就是了!”说着,季泽坤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谨慎,嘴角依旧挂着笑意,“沈大人毕竟公务繁忙,季某可不敢过多耽搁。”
沈君诺嘴角微微一扯,心底暗自冷笑,心中暗道:说的倒很是好听,看似一心为他着想,实则不过是在着急赶他走罢了。可,他现在还不想走。“不必麻烦大人,下官问问五姑娘便好,正好她也在这里。”
咦?沈君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突然顿住了脚步,眉头微皱,双眸中透着些许疑惑,他望了望此刻站了一院子的人,沉默片刻,戏谑道:“天色也不早了,季大人果真好兴致!这府里是还要办什么家宴吗?”
季泽坤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囧色,神情显得有些尴尬和不自在,竟不知道该如何妥善回复。他的眼神闪烁了几下,脸色微微涨红,总不能说他正在审理自己女儿的龌龊之事吧。他在心里暗暗叫苦: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是个要面子的人,这种事哪怕就算是冤假错案,他宁可将其压在府里自行处理,打断牙齿和血吞,也绝不可能让一个外人来看这笑话。
“五姑娘,你这脸?”说话间,沈君诺已经走到了季梨面前,双眸紧紧地仔细端起来,随后不禁暗暗皱眉,肿得有些厉害,下手还挺重的。
季泽坤闻言先是一怔,不等季梨开口,赶忙抢话,心虚地替她解释道:“摔得,摔得!”他边说边连连点头,眼神闪烁不定,“我已经命人去取药了,等会儿敷一敷明天应该就不会有事了!”说完干笑了两声,又怕沈君诺不相信,语气又极不自然地补充了一句:“夜深了,府里太暗,有些看不清路。”
一旁的杨氏等人,也是神情极为尴尬的点头附和。
沈君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道:“季大人是觉得我这个大理寺少卿昏庸无能,徒有虚名?”说着,他的眼神中透露出锐利与威严,继续道:“我自接任右少卿一职六年,自问判案断罪查证数以万计,五姑娘脸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我心里清楚的很!”此刻,沈君诺的面色沉凝,目光紧紧盯着季泽坤,“下官现在怀疑,府里有刁奴以上犯下,苛待主家。根据大亓律令,凡奴籍者以诬陷、打骂、禁闭、捆绑、冻饿等方式,对主家实施摧残、折磨,情节恶劣的,脊杖一百,流三千里,刺面兖州劳役终身,不得赦!”他的声音愈发冰冷,字字掷地有声,“致使主家重伤、死亡者,处凌迟、车裂、腰斩、剥皮、炮烙、插针、活埋、锯割、断椎、灌铅、抽肠等刑。”
话毕,沈君诺面色冷峻,眼神犀利如刀,如实质般在众人身上掠过,季府仆从早已被他刚才那番话吓得浑身颤抖,如同筛糠,尤其是那几个先前动手打了季梨的老嬷嬷,此刻更是吓得冷汗浸身。
“五姑娘,倘若真是遭到某些刁奴的欺负,或是被冤枉了,也无需忍耐。在王法律令之下众生平等,即便是天子犯法,也尚且要与庶民同罪,你说是也不是?”沈君诺问道。
这是要为她做主?
季梨先是看了一眼众人的表情,然后目光落定在季泽坤身上,她的表情仿佛在询问这位父亲,说还是不说,挑着说还是全部说?
季泽坤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时间大脑飞速运转,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的内心此刻犹如乱麻,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真正第一次感受到了活阎王的恐怖,生杀予夺皆在他一念之间!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去反驳沈君诺安插的罪名合理与否。他暗自咬了咬牙,本来死几个下人不算什么,可是一旦传出去,外人会怎么看他这个主君?想到这,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而且宫里那位免不得又要大作文章。
“沈大人,我的确有话想说!”季梨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她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院子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季泽坤更是心头一紧,神色大乱,慌忙给她使了几个要她顾全大局的眼色。
季梨直接无视季泽坤,他们从来就没有把她当做一家人,那么季家的兴衰荣辱又与她何干?于是,她朗声说道:“我的四姐姐、七妹妹以及站在我身边的这位杜嬷嬷均指证我不仅言行轻浮,肆意勾搭,祸乱闺闱,甚至还使用媚药,破坏妹妹姻亲,败坏家风门楣……”她挺直脊背,目光坚定地看着沈君诺,“不知我可否上诉,反告其诬陷诽谤?”
沈君诺表情严肃,字字掷地有声道:“民瘼系心关,立纲陈纪,申冤明理,刑疑付轻,赏疑从众,忠厚之至!既然是苦主,我作为大理寺少卿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五姑娘但说无妨,只要事实清楚,证据充分,本官定不会轻饶违律之人。”
季梨明眸一动,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莫名的,心里忽然有一股暖流经过,微微悸动间,心底好像有一种情愫在不停翻涌,她的目光紧紧地落在沈君诺身上,现在的他不正是她一直在寻找的最为仰慕之人吗?
不经意的,季梨的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红晕。
然而面对沈君诺这种气势和威压,季妍、季芸顿时脸色发白,两人的身体都颤抖起来,不由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慌乱和无措。之前的说辞,蒙混一下父亲自然可以,毕竟父亲厌恶季梨,她们不过是推波助澜,正好给父亲一个发难的借口罢了!
但,沈君诺不一样,他的威严和洞察力让她们心生恐惧,他一定能够听出她们言语中的漏洞,并且还会派人不遗余力地去佐证查验她们的说辞,更重要的是他当时在场!这让她们更加不安!一旦说错话,依照沈君诺的行事作风,她们必然会被问罪,即便是父亲也无能为力。
再看杜嬷嬷,肥胖的身体直挺挺地瘫倒在地,已然被吓得昏了过去,一直攥在她手里的白色药包顺势掉了出来。
沈君诺蹲下身子,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仔细端详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抹思索,随即心里有了答案。
季梨迅速敛了敛涣散的思绪,道:“沈大人,你应该知道这是何物吧?”
沈君诺点了点头,面色平静地说道:“玉欢散,西域番邦的特产!一包价值十两金,使用后不仅可使女子短期内面色娇嫩,肤若凝脂,肌香甜蜜,□□盈实,且散发出来的奇香能使人不自觉动情,催情功效极佳。实乃闺房之乐必备良品!”
季梨忍不住白了个眼,心中暗自吐槽:这家伙,说就说,还给人打上广告了?怎么着,这是铁粉用户免费的应援宣传吗?简直令人无了个大语。
“啧啧……”沈君诺咂了咂嘴,眼神中满是揶揄,像是自语般道:“季大人家中果然财力雄厚,连一个奴婢都买得起如此昂贵之物?如此看来,本官在大理寺任职都不如在大人府中为奴为仆的好!”
季泽坤听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两脚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旁边的杨氏眼疾手快,一把扶稳了他,这才让他没有当众出丑。
“十两金呢?”季梨捂着嘴讶异道,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表情极为浮夸。“大人要是不说,我还不知道这么值钱呢!可惜了,浪费掉了一些,还真是暴殄天物……沈大人你说我得不吃不喝攒多少年才能买得起这玩意儿?”季梨歪着头,带着几分调侃地看向沈君诺。
沈君诺望而不语,继续等着她的下文。
“大人!”季梨上前一步,目光坚定,直视沈君诺,神情肃穆,眼中满是愤怒,说道:“杜嬷嬷污蔑我指使她在雍王殿下杯中下药,其一意在破坏六妹妹的既定姻亲,其二则是胁迫雍王,以成就我与殿下的好事,从而为我自己谋取私利。方才,诸位在场者,包括大人您,皆已耳闻并查验,此药乃玉欢散。我虽为季府嫡女,但大娘子杨氏依府制所给月例仅十两白银。而玉欢散价值十两黄金,折合白银共计一百五十两。以我之财力,根本无力购置此药。我所言月例及相关支出等,皆有账本记录可查。若对账本存疑,尽可请府中管家公开对账清查,逐一核验。杜嬷嬷此人,空口白牙诬陷我清白,人证物证俱在,请大人明察,还我公道!”
“梨儿,你怎会如此不懂事?想来是我平日对你过于宽容了。沈大人公事繁忙,你岂好再三叨扰?母亲知你心中委屈,但这终究是家事。况且你父亲所任之职,亦是主管刑狱典司,他自有论断。你怎好劳烦沈大人插手?岂非为难沈大人?清官难断家务事,主君与沈大人同朝为官,若因此事生这无端误解,日后叫主君如何自处?沈大人又当如何?”杨氏看着季梨眼中带着深深地无奈,叹了一口气,言辞恳切,语重心长。
这杨氏惯爱装柔弱且伪善至极,尤其热衷于伪装成处处为他人考虑的样子,可实际上她总能极其巧妙地将责任推卸到旁人身上,并且还能解释得仿佛合情合理一般。
季梨看着她的表演,心中很是反感。不得不说,杨氏往他人身上泼脏水以及转移责任的本事当真厉害,又是几句话就定了她不孝长辈,自私任性,蓄意挑拨的罪。
“季夫人,五姑娘已将冤情呈报于本官,民瘼之苦,事无巨细,兹事体大,你该知此时此刻已非家事,皆应依律法裁断,望你言辞审慎。”沈君诺刻意提高了说话的声调,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种明显的警告意味。杨氏这类人他在刑房中见得太多了,自诩聪明、自以为是,把其他人都视作傻子,不经过教训,当真不知“死”字该如何写。
“沈大人,尔之官威,可谓赫赫!朝中之人,孰能无人?季某一直不说话,并非惧怕,你也不要仗着陛下几分赏识,肆意妄为!季某家事,自当自理,无需劳烦沈大人,送客!”一直强忍着没有发作的季泽坤,至此终于忍耐不住而怒了。诚如杨氏所说,饶是沈君诺背景靠山再大再硬,也不该一而再再而三无视他这个三品侍郎的存在,更无权干涉他的家事。今日就算是冒着得罪他的风险,这点面子他也要挣!
沈君诺听后,却也不生气,只是嘴角向上微微一扯,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季泽坤这明显是拿着毓贵妃来压制他,真是有些慌不择言了。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锐利地看着季泽坤,缓缓说道:“季大人,下官现下若真这么走了,只怕后期你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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