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闹哄哄的动静突然戛然而止了，讲台上有人清咳了一声，方衡抬起头，就见姜校长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姜校长三十来岁的样子，可能算整个南明县最年轻的校长，他西装革履，模样斯斯文文，开口也是温吞吞的：“各位新老同学，晚上好。这个假期呢，有点长。”
有人在下面嘀咕，“三个星期还长？？”
“你去打听打听衡中放几天？”姜旻笑吟吟地说：“想放长假，建议休学一年，或者别高考了。”
众人一片鸦雀无声。
姜旻是最了解学生的，知道这群混蛋假期没写作业也没复习，他这一番话讲下来，无非是让他们收收心。
他适当地说了几句开场白，就回归了正题：“咱们高一一班的班长一直是方衡同学，新学期开学了，大家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之后还是让方衡来当这个班长。”
原班生都挺服方衡的，别班的人可能是初次进重点班，多少都有些腼腆怯生，也都跟着附和同意。
只有孙悠然手欠举了手：“姜老，我要当数学课代表。”
姜旻看向她，“你多少分？”
孙悠然大言不惭：“没有衡儿，我就是第一。”
姜旻摆摆手，“那行。”
其实姜旻选课代表不看分数，但为了服众，得走个流程，否则有人分高想当班干没当上，心里会不舒服。
孙悠然也是假模假样地一拱手，“多谢姜老成全。”
老姜不是个废话连篇的人，更没打算选一堆班干，他的惯例都是班长来选，很多小事甚至全权扔给方衡处理。
姜旻在人堆里找了一圈，发现有个男生低着头，就冲他招招手，“陈桦，那你还是副班长吧，记得多帮帮方衡。”
陈桦抬起头，比了个OK的手势。
姜旻又对众人说：“咱们班没那么多规矩，班干并非高高在上的特殊职位，说难听点就是为老师打工的……”
他这一句话引得同学们忍俊不禁，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不再像最初那样凝重，可能新同学也不适应班主任这样随意。
周凛则在旁边小声附和：“说白了就是老师们的走狗。”
方衡歪头一想，觉得他说得对。
姜旻继续叮嘱：“我待会儿还有点事，剩余的班干我就全权交给班长来选，你们自习课乖一些。隔壁就是高三年级，别吵着人家学习，更别让人觉得咱们重点班没有素质。”
同学们纷纷附和“知道了”。
姜旻瞅了一眼时间，又对方衡说：“班长，你组织下纪律。”
方衡还在低头玩手机，周凛着实为他担忧，就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老师叫你呢。”
方衡随口问出一句：“叫我干嘛？”
周凛却没再出声了，方衡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威压，前面的林钟也低咳了一声，似乎在提醒他。
方衡立马猜到了什么，果断将手机往桌肚一扔，迎面看向来人。
姜旻在周凛课桌前站定，似开玩笑又似认真地说：“再这样，我就把你手机扔下去。”
方衡认错态度相当不错：“对不起。”
姜旻懒得跟他计较，只是问：“人到齐了？”
方衡迎着他的目光，“李依兰有点事耽搁了，在路上。”
“李依兰？”姜旻念叨着这个名字，兀自沉思了一会，才对他说：“别玩了，记得照顾新同学，我还有事，得过去一趟，你别带头闹。”
方衡乖巧地点头，“知道。”
姜旻瞥他一眼，又忍不住叹口气，总算转身离开了。
等姜旻一走，班里的窸窸窣窣声又出现了，零零散散地压低声音议论，方衡心累，拿着班级名单走上讲台，众人再次安静下来。
方衡清了清嗓子，语气平平淡淡地开口说：“除了文艺委员，我们班选班干没有特殊要求，一般流程是自荐评选，票高者得，如果没有人自荐，就以分数来定，要是实在不愿意当，各科老师会去安排——当然，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下面的议论声四起，有个女生问：“文艺委员有什么特殊要求？”
方衡说：“喜欢就行。”
女生立马举了手：“那我可以吗？”
方衡温和地笑了一下，环视着周遭：“先走个流程，还有没有人想当文艺委员？”
等了一会，窸窸窣窣声还在继续，却没人举手，方衡就果断对她说：“没人，那就是你了，你叫什么？”
女生美滋滋地捂着脸回答：“好的班长，我叫张雪琳。”
方衡在名单上张雪琳那里标记了一下，又瞄了一眼孙悠然，说：“数学课代表是孙悠然，剩下的几门课如有想自荐的，请做好准备，我会给大家发便利贴，票选出最高者。”
他说完，又将目光落在杨沛霖身上，杨沛霖秒懂他的意思，一脸生无可恋地走上讲台，还不忘瞪方衡一眼，“牲口。”
方衡将一堆便利贴扔给他，还不忘瞪回去，“赶紧，别磨蹭。”
杨沛霖也不是傻子，转头就把便利贴分给了陈桦和孙悠然。
陈桦依旧埋着头，方衡一猜就知道他又在玩游戏，就示意前桌的孙悠然抽他一下。
孙悠然高高瘦瘦的一姑娘，手劲大得离谱，这一巴掌下去，陈桦就没忍住惨叫，但抬头一看是孙悠然，又怂兮兮地噤声了，乖乖接过孙悠然手里的便利贴给同学们分发。
方衡说：“从语文课代表开始吧，谁想当，请自荐。”
语文课代表这玩意吧，只能说文科班可能有人想当，理科班一群非理化生不可的，喜欢的寥寥无几，因此没人吭气。
方衡也是相当厚道，目光转向沈婷婷，“给个面子？”
沈婷婷的语文是年级第一，但她就有点犹豫：“我要十根棒棒糖，阿尔卑斯的。”
方衡：“成交。”反正回头找老姜报销。
方衡又看向众人：“英语课代表呢？”
他话音刚落，底下的民众们就爆发了议论：
孙悠然满眼嫌弃：“当袁梦的课代表可不容易，英语成绩但凡掉出年级前三，小命就别保了。”
陈桦生无可恋地发着便利贴，还不忘附和了一句，“那可不，让我当英语课代表，毋宁死。”
杨沛霖下意识看向夏运：“你要当吗？”
夏运淡漠地瞥他一眼，“没兴趣。”
孙悠然说：“你英语可是年级第一啊。”
夏运却没再吭声，继续埋头刷题。
杨沛霖连忙摆摆手，“他说了没兴趣就不会想当了。”
有个女生站了起来，她个头比较高，身材略有些壮实，开口的声音却是细软的，“衡哥？听他们这么叫你，我叫吴若男，我能当英语课代表吗？”
方衡温和地笑笑：“当然可以。”
问了一圈下来，没人愿意淌这浑水，多是原班生怕袁梦，新同学没见识过袁梦的狠辣手段，愿意自告奋勇。故而最后的英语课代表拍定了吴若男。
接下来的其他课代表如法炮制选出了一应的代表，方衡感觉差不多了，又象征性地问：“谁愿意当学习委员？”
“学习委员”听起来高大上，说好听点遇到疑问可以请教学习委员，但其实大家有疑问都习惯问身边人，或是常年霸榜的年级第一。所以说难听点，这是个摆设。
方衡一直都当这是个摆设，之前的流程还稍微让他们考虑一分钟，这个等了十几秒没人，流程都懒得走了。
他的目光经过夏运，最终定格在杨沛霖身上，“大家要是没什么意见，那学习委员就杨沛霖了……”
“不是自荐吗？”有个男生忽然举手打断他的话音，面上满是不可一世，“怎么到最后还钦定了？”
方衡作为班长的气度这就显现了，淡声问他：“你想当吗？”
黄凯却没好气地说：“夏运不是人吗？他作为年级第一，你都不过问他一声？”
夏运看也没看黄凯，语气平淡地对方衡说：“我没兴趣。”
夏运这样说话很不厚道，一边给了方衡面子，另一面又驳了黄凯。
杨沛霖可能是顾着黄凯的面子，就给方衡发了条消息：衡儿，不用管我。
方衡眉目微微一沉，对黄凯说：“那要不你来？”
黄凯从鼻间哼出一声，未置可否。
方衡就当他默认了。
然而徐志超可不是善茬：“学习委员不该给到年级前三吗？年级前十都没进的人掺和什么？”
黄凯眉头紧皱：“你不也没进前十吗，有脸说这话？”
徐志超得意洋洋地说：“排名比你高就行。”
黄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是公平竞选吗，怎么你成绩能一直保持前十啊，你们原班生中考成绩那么高，怎么分个班还掉出去一半啊？”
很好，本来工作就要完成了，因为这俩人又得浪费时间，方衡还打算搞定就去看小说。
方衡咬牙切齿，恨不能打死徐志超，一天天就他嘴最欠。
他还没来得及劝架，跟陈桦同桌的男生也不乐意了，“衡哥，我也想当学习委员，我年级第四，应该有资格的吧？”
男生长相端正，却端出一脸痞态。他叫肖邵，素来是个不惹则静，一惹就炸的人。
方衡也不知道这俩人谁的哪句话刺激到了他，感觉很头疼，没一个消停的，“那就竞选吧，还有谁想当学习委员？”
方衡特地多等了好一会，没人应声，才说：“票选吧。”
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已经预想到结果了。
这是一场白费功夫的票选，但为了稳定民心，他得走个流程，心底却已经无语到家，就给肖邵发了微信质问：你干嘛？
肖邵却只是说：夏运和杨沛霖向来对这种东西是不争不抢的态度，可我也不能让有些人得意。
方衡：说人话。
肖邵：张口闭口就原班生，我们没瞧不上他，是他先瞧不上自己，回头没准就会说我们重点班门槛高，绊着他了。
方衡：同学一场，没必要。
肖邵：你当他是同学，他可未必会尊重你。
方衡：……
就挺无奈的，要是能把这俩人打死沤肥就好了。
就这个聊天的功夫，杨沛霖已经把便签收上来了，孙悠然也帮忙在黑板上用“正”字记录票数。
不出意外，肖邵最后的票数远高于黄凯。
原因很多，一是肖邵的排名更有说服力，二是黄凯一句话得罪了不少原班生，后者就不大可能投他了。
能投他的人要么是跟肖邵不对付的，要么是意见相符的，也有几个看热闹的。
这下黄凯脸色就很难看了，抄起书砸在了桌上，阴阳怪气了一句：“你们原班生这么排外，何必要分班呢，倒不如你们自己凑一班多好？”
徐志超乐了，“排名比不过就扯排外，玩不起就别玩啊。”
黄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吵什么！？”眼看局势紧张起来，方衡连忙提高了音量：“隔壁是高三年级的，别吵着人家，让人看笑话，班干竞选到此为止，这玩意又不能加高考分，有什么可吵的？！”
徐志超倒是很给方衡面子，没再多嘴了。
班长发话，那俩人都没再吱声，黄凯也不好不依不饶，只得冷哼一声，乖乖坐了回去。
有的学校真的很喜欢对标衡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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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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