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雨，等到第二日清晨，路边全是大风吹落的残叶。
微凉的晨风里，乔希看了眼脚边的行李箱，里面没带多少衣服，重量大多来自于那几本厚厚的咒语书，还有她用到掉色的炼药锅。
如果缺什么，别墅离市中心车程十几分钟，购置并不麻烦。
她仰面躺倒在床上，想起昨天林久得知她试菜成功，和徐曼一起给她打了许久的电话，直到最后乔希困的眼皮都睁不开，这通电话才算结束。
c城连日多雨，下午好不容易出了太阳，气温也跟着节节攀升，跟早些时候的温度相差甚远。
乔希翻出久违的短袖，提前感受到了初夏，接到宋元山电话后立马拖着行李箱下楼，不敢多耽误一秒。
“我来。”宋元山早早守在车门边，看见乔希提着行李箱便想上前搭一把手。
“不用宋叔，我没带多少衣服，箱子不重。”
“顺手的事。”
宋元山还是接过乔希的箱子，帮她稳稳当当放进了后备箱。
一路上，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很快就到了别墅。
这次没有再经过长廊，而是穿过庭院，去了东边背面的一楼。
“这是乔希你的房间，已经布置好了，少爷住在二楼，三楼四楼是藏书室琴房这些。这后面也有个厨房，比上次试菜那个厨房要小，苏姨以前一般用这里做甜点。”
宋元山说得简短，似乎觉得没什么好特别嘱咐的，注意事项他都提前发了邮箱，“对了，桌上有个礼物，是苏姨辞职的时候交给我的，跟我说等你入职后给你。”
说完这些，他便把乔希的行李箱轻轻一推，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乔希你先好好休息，今天少爷去了公司，如果过了九点半，少爷没有回来，就不用再等着备餐。”
宋元山说得太快，乔希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已经应下了全部，“哦……好。没问题。”
她记得时柏的用餐时间，宋叔在邮件里说的很详细。
“我住在庭院拐角的那个房间，有什么需要就发消息或者电话联系我都可以。”
“好的，宋叔。”
稀里糊涂地看着宋元山离开，乔希缓了一会儿才拉着行李箱进房间。
房间的大小跟一个小户型屋子没太大区别，她仔细打量了周围，发现墙上的许多装饰都是人精心挑选过，想来这应该是苏姨从前住的地方。
礼物静静躺在桌上，乔希小心拆开，里面是一本小食菜谱，苏姨一定是预想到了她对小食制作没那么拿手，特意准备了这本。
由于没带多少行李，收拾起来很快，乔希布置好之后出门转了一圈，勉强摸清了别墅的地形。
宋叔不知道忙什么去了，乔希逛了一圈后回房间打开了咒语书，准备趁着无事的空隙背点咒语。
手里的这本咒语书被她翻过很多遍，都是基础的咒语知识，比如最初级的生火咒，治疗咒，能移动起叶子重量的移物咒……
现在让乔希看这本咒语，只觉得简单到不可思议，但她十六岁魔法启蒙的那一年，花了一整个暑假才勉强学会一半——还是她每天起早贪黑练习的结果。
随意翻了翻，乔希合上这本基础咒语书，打开她真正需要复习的进阶版本，也是高级魔女资格考试的参考书籍之一。
魔女不像巫师那样非得手里攥着根魔法杖，念咒语也不需要额外的手势，毕竟咒语法阵并非魔女最擅长的东西。
于是在第七次念昏睡咒失败后，乔希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已暗，窗台的一声猫叫吸引了她的注意。
“喵——”
乔希放下书，看向站在窗边探头探脑的小黑猫。
她方才没有将窗关严，想着吹吹风背书更能保持清醒，没想到放进来了个“不速之客”。
乔希拿不准小猫找她做什么，回过神看见已经天黑，匆匆忙忙去看时间。
刚好九点。
再等半个小时，如果别墅大门没有动静，那她今天的工作就算结束了？
可惜现实常常相反，下一秒，汽车车轮在寂静中碾压过沥青路面的声音便传到了她耳朵，小猫仿佛专程来提醒她一般，适时地叫了一声，像是催促她去厨房。
静默一瞬，乔希立即起身，绕过试图跟在她身边的小猫，转身出门，小跑去了厨房。
一路上，她仔细回忆邮件里的的注意事项，上面说时柏不挑食，对菜品没有明显的偏好，晚间备餐注意清淡就行。
那就做一碗菌汤素面。
莲藕切丁，新鲜的香菇切碎，将豆腐揉碎用油炒至金黄备用。做完前置步骤，乔希抱出一小罐她带来的秘制酱料，里面放了少许安神的草药，加进香菇丁和莲藕丁里翻炒。
炒到入味后及时加入豆腐碎，放入其它的调味料，用作等下素面的浇头。
煮好的细面层层叠叠码在碗底，冒着热气的浇头铺在上面，热汤浇下，冲开香味，最后切点葱花做点缀。
忙完这些，乔希利落地端起托盘，往外间走。
餐厅空空荡荡，用餐的人还没有来。
夜色中的海棠树没有白日里那样的清透，多了一层稠重的影子，长廊的灯光折射到水面，水波又倒映在枝叶上，一切都带着春雨深处的凉。
乔希放好素面，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先离开。
春夜暗沉，晚风吹过长廊，海棠树也跟着摇晃出细碎的声响，她闻声抬头，看见长廊尽头出现了一个清俊的身影，踩着灯影徐徐走来。
看清来人的一瞬，乔希呼吸微滞。
她记忆力算不上优异，但对好看的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眼前的人明明白白就是那个雨夜匆匆一瞥的男人。
原来那人就是时柏。
不同的是，这次没有朦胧的雨幕，她将这张脸瞧了个真切。
灯火明灭间，来人的五官似乎比窗外的海棠更为昳丽，不过眉眼淡漠，看不出一丝额外的情绪，反倒给精致的样貌添了一层清隽，让人挪不开眼。
身影越来越近。
门被推开，同时带进了一阵风，乔希往旁挪了一步，先一步开口自我介绍：“时先生您好，我叫乔希，是新来的厨师。”
听见声音，时柏进门的脚步微顿，随即反应过来，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乔小姐，你好。”
“叫我乔希就好。”
时柏点了点头，算作应答。
简短会面完成，乔希自觉不能久留，上前摆好餐具，“时先生你先用餐，一个小时后我来收拾。”
开了一整天的会，时柏已经疲惫不堪，对待乔希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辛苦了。”
乔希不敢再耽误，回了一句不辛苦便快步离开餐厅，回到厨房。
偌大的空间剩下了时柏一个人。
素面仍旧热气腾腾，他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胃里稍稍回温，但疲惫感依旧未曾缓解半分。
这六年来的每一天，身体好像永远缺少一半的能量，再多的食物也无法填满，盲目进食还会反胃呕吐。
从十八岁生日那一天起，这种无解的毛病仿佛一个诅咒出现在了他身上，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
他做了最精密的检查，只得到一切正常的结论。
久而久之，只能每次少量进食，并在食物消耗前及时补充，以此维持自己身体一半的精力和能量。
就像一个只能运作出一半功效的机器，却不得不持续转动齿轮。
时柏看向窗外的海棠，庭院灯光深深浅浅地落在了他眉眼，辩不出眸底的情绪。
墙上的时针前进一格。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乔希清洁好台面从厨房出来，看见桌边的人已经离开，巨大的海棠树阴影下，餐厅的地板好像被嵌进了一副木板画。
跟预想的一样，素面还剩多半。
乔希一边收拾餐具，一边回想起宋叔之前的话，隐约觉得时柏跟她接触到的人类有些不一样。
不光是稍显特别的饮食习惯，出于魔女特殊的嗅觉，她还在时柏身上闻到了一丝不同于一般人类的香味，若隐若现，直直钻入她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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