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爱德里的街道两旁的树干上都绑着一圈不同颜色的彩带,彩带上还镶着不规则的橙黄色小花。虽然有飘落叶,但整条街道也算干净整洁,大部分建筑甚至城墙都是白色,广场会飞来红嘴白鸽,整个城市就差圣光洒下来了。
在这种城市里,自然也要穿的更漂亮才行!
她一整个夏季都在都城躲着,入秋后才出发去了鲁贝尔城。
安霓转身就进了一家名为“金线蔷薇”的高档衣裙店,千挑万选了一上午,才选好了一件适合秋天穿的裙子。
金白缎带相间,在白色长裙的腰下延展,露肩的低领口露出白皙的皮肤,安霓在镜子前把胸前的红宝石项链放得端正,左转右转十分满意自己的新造型。
“夫人,您真是太漂亮了!”店员小姐站在一旁称赞道,“您要是穿着这身参加金叶节,一定会成为瞩目!”
“金叶节?”安霓问道。
“夫人您是外地来的吧,三天后就是金叶节了,到时会有花车游街,吟游诗人也会聚集在这里唱歌交流,漫天都是金橘色树叶,可漂亮了!”
“还有这个节日呢,那我可得留下来看看。”安霓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起来,重新摆了几个新姿势,满意地付钱离开了。
反正都是往西边走,那这一路的旅途肯定是要好好享受。
安霓撑了一把蕾丝小白伞,慢悠悠地走去广场,在小贩那里买了包粮,像其他贵妇一样优雅地坐在椅子上,把粮倒在手上,往前面一撒,红嘴鸽子扑腾着翅膀蜂拥而上。
“呵,你看,哪有人喂鸽子跟喂鸡一样。”一旁的凳子上,两个身着华丽衣裙的贵妇正斜眼看着安霓大声地“交头接耳”。
安霓看了一眼手里的粮,又看了看其他人,他们都是把粮倒在精致的小银盘里,放在地上让鸽子来吃。
她摆了旁边那两个贵妇一眼,优雅地站起身,理了理裙子,把粮全部倒在手里,朝旁边两个贵妇身上扔了过去。
“啊!你、你干什么?!”
几只鸽子飞了过去,在她们身上找吃的,两个女人开始尖叫着起身,手舞足蹈地驱赶接二连三扑过来的鸽子,梳好的发髻也跟着乱了。
“啊!!你这个乡下人太无礼了!”
“天呐,我今晚还要去跟兰伯特大人见面!”
安霓不予理会,提着裙子抬起头,像一只高傲的天鹅,故意从她们面前路过,看都不看一眼。
嗯?兰伯特?
安霓突然停住,回头看向那两个有些狼狈的女人:“你们说谁?兰伯特?”
“你这个无礼的乡下人,我要找治安官抓你!”女人气得眼眶发红,对她竖起手指,“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应该是也问不出什么了,安霓冲她们笑了一下,扬起纤长的脖子离开了。
这种昂首挺胸的优雅刚转过一个街角就垮了下去。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兰伯特大人,不就是亚特·兰伯特家的兰伯特吗?
她可是亲手杀了亚特·兰伯特。
这不就约等于所有的兰伯特都有可能来找她寻仇!
烦恼生成的瞬间,安霓心里开始慌了,脑子飞速旋转后又冷静下来。
无所谓,反正只要她苟到三天后的金叶节,她就可以离开圣爱德里了,到时候天高任鸟飞,谁找得到她!
安霓重新理了理胸前的领口,把头顶的弯檐帽重新扶了扶,大步往前走。她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找个舒服的旅馆,什么都不想,好好休息休息。
“安霓,你等等!”身后传来花蜜的声音,“你先别走,我们再谈谈。”
安霓撑着伞,回过头看她,笑道:“我觉得你还是先找个地方把鸽子喂了,顺便休息一下。”
花蜜有些急了,冲她大喊:“我可是帮过你的,你也要帮我!”
“花蜜,以前找你办事可是给了你钱的,而且还不少,你也接受了委托,”安霓轻轻挑眉,“我只是你的前委托人之一,可不是你的同伴哦。”
“况且你接的这个委托,怎么说呢,我觉得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你可以去红街看看,那里的‘专业人’可是很专业的。”
“你之前见了我还很热情的,”花蜜皱眉看她,“怎么现在又冷冰冰的!你这个女人怎么变得这么快!”
“我可是很无礼的,花蜜。”说完,安霓又想离开。
“50汀琅够不够!”花蜜涨红了脸,开口道,“不够的话,可以再加!”
“100汀琅!不然不干!”
“不是你……你胃口是不是太大了点?”
安霓嘟起嘴,遗憾地看着她:“那算了,再见!”
她转身迈开步子,走了大概5米,身后就传来花蜜极度不开心的声音:“100就100!”
安霓咧嘴笑了起来,转身朝花蜜屈膝行礼:“任由花蜜大人派遣~”
花蜜走近她,说话都咬牙切齿的:“说好了就不准反悔!”
“委托人是谁?他父亲又是谁?”
“委托人叫塞弗·兰伯特,他父亲叫克劳斯·兰伯特。”
安霓怔住了,立马笑道:“不接,再见。”
“等等!”花蜜先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你已经答应了,不准再反悔!”
“你到底为什么要让我来做这个委托?”安霓心里的疑虑越来越大,眯起眼睛逼近花蜜,“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刚到圣爱德里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我也只能找你帮忙!”
“那你也可以自己去干这件事,”安霓失去耐心,冷着脸看她:“还是说,你的目的不在这次委托任务当中,你另有目的?”
花蜜没说话,手指头不自觉地绞紧裙摆上的金线蔷薇刺绣,上面精致的花纹被揉得变形。
安霓看她不说话,直接转身离开。
“500汀琅!!”花蜜扑上来抓住她的裙子。
安霓头也没回,也没理她,大步往前走。
500汀琅虽然诱人,但小命更重要!
“1000汀琅!外加南境走私的精灵蜜酒!”
安霓停下脚步,却迟迟没有回头。
“2000汀琅!蜜酒另算!”花蜜欲哭无泪,“不能再多了啊,安霓!”
“成交!”安霓转过身,脸上挂着狡猾地笑容,“破坏关系?我连兰伯特家的族谱都能给你撕了。”
“不是你……”花蜜眼睛瞪大,半张着嘴,“你刚才根本就是在等加价!”
“嗯?”安霓也跟着瞪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这不是你提的吗?”
花蜜叹了声气:“算了算了,你只需要负责把任务完成就行。”
“那你呢?”
“我自然有我的事要干,”花蜜仰起头眯起眼睛,一副领导者的架势,“不该问的不要问!”
“好好好,”安霓笑道,“那请问花蜜大人,第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呢?”
“今天晚上兰伯特府有接风宴,据说从西方打了胜仗的兰伯特子爵回来了,”花蜜从空荡荡的胸前掏出一份宴会请帖,上面用红色火漆封着,火漆上印着兰伯特家族的家徽,“而你,安霓,你需要扮演我的贴身女仆,找机会去劝说他的情人。”
“劳克斯·兰伯特的情人也会在吗?”
“是克劳斯·兰伯特,”花蜜扶了扶额头,“他的情人是他老婆的妹妹,这种接风宴自然也会去。”
“哇,人渣啊,小姨子也要上?”安霓十分嫌弃地把脸拧在了一起,“不过你说什么兰伯特子爵?”
“你不知道吗?”花蜜指了指不远处的公告栏,说,“西方边境的战争已经结束了,由袭爵上位的兰伯特子爵大人亲自带兵去前线打了胜仗。”
“袭爵上位的新子爵?”
“就是你杀掉的亚特·兰伯特的儿子,亚特·兰伯特死后,他袭了爵。”
诺瓦?安霓瞪大了眼睛:“那兰伯特家族不应该生活在兰伯特子爵领地吗,为什么会在皇室领地内?”
“亚特·兰伯特子爵的弟弟,现任子爵的叔叔——克劳斯·兰伯特,曾是皇室图书馆的古籍翻译官,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府邸建在都城附近。”
如果是诺瓦的接风宴,那晚上见到了杀父仇人,她岂不是很危险。可身上没有幻型药了,圣爱德里的黑市又不知道怎么进,这个时候再去都城买药肯定是来不及的。
安霓有些头疼。
“你身上有幻型药吗?”
“那是什么?”
“……没什么”
……
今夜的圆月被云层遮住了半张脸,兰伯特府邸前院的火把在风中明灭不定,门外挤满了马车,来的人除了家族亲戚和下属,还有本地的龙头商人。
花蜜花了重金盛装打扮,摒弃了以往的可爱风,把头发高高梳了起来,鲸骨裙撑将裙摆撑出三角轮廓,,脸上化上了精致的妆。
而安霓,被迫套上了一件浆洗到能立起来的女仆装,领口还绣着奇怪的蠢话,也不知道花蜜从哪里弄来的。
两人刚踏入主宅大门,不远处走廊的阴影里,有个年轻男人正看着她们,花蜜敏锐地撇过头去,两人视线对上了。
花蜜声音压低跟安霓介绍:“那个就是委托人塞弗·兰伯特。”
“哦。”
花蜜带着安霓过去跟他汇合,她这才看清这个塞弗·兰伯特跟诺瓦一样,有一头棕色的头发,不同的是诺瓦是短发,而塞弗的头发卷曲偏长,在脑后捆成了一束。他穿着白衬衫,灯笼袖口宽松没系扣子,脖子上挂着一条长绳,坠着棱形的磷叶石。
塞弗见到花蜜身后的女仆安霓,皱起眉头抱怨:“你怎么又带了个魔女进来?”
安霓抬眼,视线从他的宝石上略过,没说话,双手交叉在裙前,微微低头,一副温顺无害的模样。
“魔女的仆人自然也是魔女,”花蜜笑眯眯地接话,用胳膊怼了一下安霓,安霓很识趣地朝塞弗弯膝行李。
“兰伯特大人。”
塞弗盯了她两秒,忽然弯腰凑近,笑了起来:“你不会想着用她去勾引我父亲吧,还是算了,”他上下扫了她一眼,“她长得太伶俐了,不符合我父亲的口味,身材也一般般。”
安霓依旧低着头,嘴角却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而且你这件衣服也太丑了,一会你换上我们府的佣人裙子,方便行事。”
塞弗带着她们进了大厅,宴会厅四周的墙壁上挂着深红色的帷幔,上面印着金色的兰伯特家家徽——一只炸起尖刺的金色刺猬。
火光把大厅照得异常明亮,各家的少爷小姐都盛装打扮,像一群精心饲养的孔雀,相互展示着自己华丽的羽毛。
二楼回廊的阴影里,有人正俯视着大厅。
直到看到了大厅内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刚举起来的酒杯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花蜜给安霓使了个眼色,就消失在人群中了,安霓端着银色托盘,托盘上摆着已经倒好的酒,笑脸盈盈地面对每一个上来的贵族。
按照塞弗的说法,他的姨妈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华丽礼裙,十分亮眼。安霓一眼就在人群里认出她了。
都说贵族和商贾是出了名的混乱,据安霓这么多次的观察,的确是这样。
比如舞会中,有个年轻小伙正满脸堆笑地邀请一个年纪能做他奶奶的贵妇跳舞,那贵妇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裂开了,手里还牵着两只狗。
再比如,一男一女正在角落里说着什么,两人神色暧昧,突然出现的另一个女人怒气冲冲地瞪着男人,就算不在旁边,也能看得出来她骂得很脏,而那个男人眼里满是敷衍和不耐烦。
而塞弗的那位美艳姨妈,穿着一身华丽至极的白色礼裙,蓬松的裙摆上面还飘着一层白色的半透明薄纱,连露出的脖颈都修长白嫩,就坐在那里眉眼含笑,身边围满了人,要不是新子爵的接风宴,不然都以为她才是宴会中心。
她甚至有个相当匹配的名字——白雪·卡莱尔。
而此次任务的男主角——克劳斯·兰伯特,正在二楼的沙发上坐着,指尖在雕花的扶手上敲击,节奏恰好与楼下的音乐错开一拍,他的目光黏在正与年轻骑士调笑的小姨子身上,那姑娘耳朵后别着的白玫瑰,是进场前他亲手摘的,又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亲手给她戴上的。
坐在一旁的诺瓦·兰伯特,也正注视着一楼大厅里偷吃甜点的安霓,她打量周围,快速用银叉挖走草莓塔上的奶油,又快速把银叉放下,一块奶油沾到了她的嘴角,像只猫一样又快速地用舌尖飞快一扫。
“你父亲的死……”
“那是场意外。”
诺瓦表情淡漠,拿起酒杯晃了晃,暗红色的液体散出葡萄混着酒精的香气:“我已经派人彻查了这件事,的确是意外,克劳斯叔叔不用多想。”
“当然当然,”克劳斯应和,嘴角刚勾起就放下了,“诺瓦,你袭爵后是不是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婚事,这样亚特也能放心些。”
“我的婚事……”诺瓦的眼睛一直盯着安霓的身影。
“你叔母正好有个表侄女,年轻漂亮,正好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克劳斯叔叔不必费心了,”诺瓦笑道,“等事情办完,回去复命,到时我的婚事自然有人安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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