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霓看腻了喷泉处两个人的腻歪。
她慢悠悠地往回走,想着去大门附近等着花蜜出来。
花蜜的单子向来便宜,这次居然会出手大方到给她分2000汀琅,想必她接委托的真实目的一定十分值钱。
不,相当值钱!
虽然有些好奇,不过花蜜不说,她也就不追问,这个世道知道越多越麻烦,她只需要弯着腰等着花蜜付账就行。
刚路过前院走廊,大厅侧门的入口处,几个穿着华丽衣裙的女人围在一个高个子男人周围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话。
安霓闻声瞥了一眼,怔住了。
中间高个子男人是诺瓦,整个人看上去比在都城壮实了不少,棕色的头发也没有以前那么长了,此时他站在中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应付着围上来的年轻姑娘们。
安霓站在原地看了一会,诺瓦的视线突然朝这边移来。
她吓得立马蹲了下来,整个身体躲在灌木丛后面。
虽然不后悔杀亚特,但是面对亚特的儿子,自己的昔日好友,心里还是有些虚。现在的安霓,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他帮助治疗嗓子的阶下囚,也不是藏在他身后进黑市的朋友,而是诺瓦的杀父仇人。
她手指交叉紧握,蹲在灌木后,正独自遗憾友情的消逝。突然上方投下来一片阴影,安霓表情呆住地抬起头。
诺瓦正弯着腰看她,安霓蹲在地上跟他对视了一会,猛地站了起来。
“你!”
“好久不见,安霓。”
诺瓦极具代表性的温和笑容让她愣了会神才缓缓开口:“好久不见。”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我也没想到……”
诺瓦笑出了声:“要一起走走吗?”
安霓点了点头,但她脑子已经在幻想如果一会诺瓦要杀她为父报仇,她该规划什么样的逃跑路线比较好。
花蜜也不知道去哪了,到现在都没出来。
诺瓦走在她身侧,两人之间的距离都可以再塞进半个人了。安霓一直没有说话,诺瓦也没有开口,完全没有在都城见面时熟络的气氛,看得出来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安霓低头看到了他别在佩剑旁边的那支木笛,率先打破沉默:“你会吹了吗?”
诺瓦疑惑地看向她:“什么?”
她指了指那支笛子:“学会了吗?”
诺瓦像个青涩的少年,挠了挠头:“学会了一首,不是很熟练,本来想下次见面吹给你听的。”
“我们这不就已经见面了嘛……”
“嗯,”诺瓦说道,“我还是再练一下吧……”
“嗯。”
气氛又安静下来,安霓看向不远处一楼大厅的扇形窗户,宴会还在进行,大家说说笑笑相互碰杯,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动作流畅统一,应该是贵族之间都会的交际舞。
“你作为主角不去露个脸吗?”安霓又找到了话题。
“不是很想,”诺瓦也看了过去,“如果你想跳舞,我可以去露个脸。”
安霓赶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会跳舞。”
诺瓦停下脚步,突然认真地看向她:“我可以教你。”
月光罩在他们身上,在地上投上模糊的影子,安霓仿佛看到他棕色眸子里的自己。
“走吧,”诺瓦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大步带着她拐进了大厅,“你会学得很好。”
“你、你等等!我——”
太迟了。
安霓话还没说完,大厅的大门就已经打开了,乐声戛然而止,众人举着的酒杯也停在半空中,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们。
“子爵大人驾临!”
管家颤抖的宣告像石头砸进湖面,贵族们纷纷行礼,裙摆和佩剑碰出微弱的声音。
安霓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立马躲在了他身后,可诺瓦的手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
“打扰各位了,请继续,”诺瓦说道,“别让我的到来打断诸位雅兴。”
乐师慌忙重启旋律,却奏错了节拍。
诺瓦的手重重地扣住她的手腕,安霓抬头看向他的背影,顿时感觉跟他平时温柔的形象有些割裂。
“子爵大人居然牵着一个魔女……”
“这不是我一个小时前使唤去拿蜜饯的女仆吗?!这么快就勾搭上子爵了?”
“难道这是子爵大人豢养的魔女?”
私语声钻进了安霓的耳朵,也黏在了她的脊梁上。她余光瞥见花蜜已经办完事出来了,正站在塞弗·兰伯特身边,神情诧异地看着她。
塞弗更是臭着脸,肯定是觉得她没有帮忙劝说白雪,还勾搭上了自己的表哥。
诺瓦突然俯身,贴着她的耳朵,说道:“不要紧张,安霓,这种场合你要习惯。”
说完,抢着下一拍,立马搂上了安霓的腰:“迈左脚。”
安霓脑子瞬间宕机了,跟着诺瓦的指导迈开了左脚。
“右脚退后。”
安霓右脚退后。
诺瓦对安霓的配合很满意,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垂下眼,一边教她挪动步子,一边目不转睛地看她,握着她的手也慢慢紧了起来。
安霓学东西很快,也没有像新手一样去踩对面男士的脚,她发现这个舞动作也就这么几个循环,没有像白雪那种高难度又优雅的动作。
“安霓,你真的好棒!”诺瓦笑道。
“哎呀,也没有啦!”她此刻真的觉得自己很棒,也跟着笑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花蜜更是疑惑地看她。安霓也侧头看她,仿佛读懂了花蜜的心里话:我是带你来拆散不伦之恋的,不是让你来泡男人的。
安霓冲她眨了下眼,告诉她放心。
舞池里的其他人看了他们一会,也提起裙子重新旋转起来,场面也跟着热闹起来。
安霓像小动物一样歪头看他的眼睛,火光在他眼里像会眨眼的星星,一跳一跳的。
“你的眼睛真好看。”
诺瓦笑了一声,头朝她靠了靠,轻声回应:“你也好看。”
安霓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就把身子往后仰了一下,躲开了诺瓦暧昧的举动。她松开了诺瓦的手,提起女仆裙子,朝诺瓦行了礼:“祝子爵大人玩得愉快。”
说完,走到了花蜜身边,拉着她往门外走。
“我想起来了,”人群里有人惊呼,“她就是今天上午往我们身上撒鸽粮的那个女人!”
安霓愣住了,循着声音看去,一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女人正拉着另一个女人指着她,眼里满是愤怒,恨不得上去撕了她。
“她根本不是什么兰伯特的女仆,就是个没教养又无力的泼妇!”
安霓冲着她裂开嘴笑了:“对啊,怎样,你打我啊!”
“你!”
安霓高傲地瞪了她一眼,拉着花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诺瓦一个人站在舞池里,手指磨磋,半垂眼看着她的背影,浓密的睫毛在眼里投下一片厚重的阴影,看不清情绪。
“安霓,你不是跟那个星迁会的团长关系很好嘛,怎么又跟这个子爵扯上了,而且你杀了他父亲,他不会放过你的。”花蜜被拉着,问道。
安霓突然扭头看她:“你怎么知道我跟他关系好?”
“很难猜吗,”花蜜愣住了,“是他托我把你从火刑架上救下来的。”
安霓没说话,眼睛复杂起来。花蜜摇了摇她的胳膊:“嗯?他没给你说吗?”
“你不是不透露委托人信息吗?”
“我也不想啊,”花蜜解释道,“可我觉得你跟那个团长更配,圣彼卡尔顿的人都说他以后会当上会长,那你就是会长夫人,到时候你可得记得多给我介绍点单子。”
安霓皱起眉头,不满地说道:“谁要当会长夫人啊,我可不当……”
“啊!”花蜜张大嘴巴,“你不喜欢他啊?”
“怎么,喜欢就要当会长夫人吗?”安霓放开了她,声音越来越小,“反正我不当。”
她们离开了兰伯特府邸后又走了两条街,安霓去了附近快关门的面包店,低价买了一篮面包,在街角跟花蜜分着吃了起来。
“你到底有没有劝说那个白雪·卡莱尔啊?”花蜜饿坏了,大口吃了起来。
安霓拿着面包,低头看着正在踢小石子的脚:“没有。”
“不是吧,”花蜜鼓着脸吃惊地看向她,“那你今天就去泡子爵了?”
“我觉得是他泡我,”安霓说道,“不过白雪跟那个叫什么奥利维尔·蒙特的人好上了,克劳斯今天晚上可能都睡不着觉了。”
“你干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也就让奥利维尔勇敢些,”安霓靠在了墙上,“不过我不打算让他们在一起。”
花蜜有些坐不住了,走到她旁边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脑子坏掉了,如果白雪·克莱尔又跟克劳斯·兰伯特好上了怎么办?”
“因为不公平啊,”安霓说道,“兰伯特夫人那么伤心,凭什么要让抢她丈夫的白雪·克莱尔找到真爱获得幸福?克劳斯就应该尝尽被背叛的滋味,白雪就应该痛失所爱,大家一个都别想好过。”
花蜜吃惊地微张着嘴,面包拿在手里都忘了吃。
“至于兰伯特夫人,应该让她对克劳斯这个负心汉死心,去寻找自己的快乐,”安霓咬了一口面包,觉得有些干,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继续说道,“负心过一次的人绝对会再负心过第二次第三次,没必要再这种深渊里挣扎,赶紧爬上岸才是。”
“我倒是没想到你的计划这么大,”花蜜说道,“那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安霓摇了摇头,眼神呆呆地看向其他地方,叹了口气:“可能是给兰伯特夫人介绍美男子吧。”
“不过我的眼线说,克劳斯·兰伯特很生气地离开了府邸,应该是去白雪的住处了。”
安霓猛得看她:“你还有眼线?!”
花蜜笑着点了点头,语气也跟着骄傲起来:“我花蜜的眼线遍布天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哇,花蜜大人,您太厉害了!”安霓合上双手放在脸旁,崇拜地看着她,“我该怎么为您效劳呢,花蜜大人!”
花蜜挺了挺自己平坦的胸:“那你去给花蜜大人买桶酒来!”
安霓夸张地弯下腰,笑道:“好的,花蜜大人,不过小孩不能喝酒,我给花蜜大人买桶果汁吧!”
……
街上已经没人了,兰伯特府邸的宴会早就已经结束了,白雪牵着奥利维尔的手在月光能照到的地方就分开了,门口的马车只剩下蒙特和克莱尔的。
白雪白皙的小脸红得像个熟透的水蜜桃,上马车前跟奥利维尔在门后的暗处接吻,最后奥利维尔恋恋不舍地松开她,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两人朝不同方向驶去。
白雪在马车上捂住胸口,心像鼓点一样狂跳。马车停在了米奈尔大街深处的一个大门外,白雪提起裙子下了马车。
屋里漆黑一片,白雪差点在门口绊倒,她皱眉不满,大声叫仆人:“艾米丽!为什么不点灯?!我刚刚摔倒了!”
屋内安静到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白雪喊了半天,也没有人出来回应她。
“艾米丽,这个月的薪水你是不是不想要了?”
她刚摸索进客厅,沙发上的黑影让她怔在了原地。
“谁?!”
黑影一动不动,继续沉默。
白雪不安到了极点,开始摸索着往后退,甚至准备冲出门去叫治安官。
客厅突然亮起了火光,克劳斯沉着脸坐在沙发上,站在一旁的艾米丽熄灭了火种,退了出去。
白雪明显被吓了一跳,她的手卷了一下裙子,笑着脸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腿上。
“克劳斯,我今天都没见到你,你跑哪去了?”她轻轻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撒起娇。
克劳斯的脸色并没有变好,也没有像平时那样搂住她的腰。白雪敏锐地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情绪有些不对劲。
“克劳斯,你怎么了?”她捧住他的脸,问道。
克劳斯忍无可忍,起身把她推在了地上:“我不在不正好合你的意,省的我耽误了你和你的小情人约会!”
白雪立马慌了,脸瞬间煞白,奥利维尔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我看得很清楚!”克劳斯暴怒,一脚踹翻了面前桌子,“就是蒙特家的那个小子!”
“啊!”白雪被克劳斯疯狂的举动吓地抱住了头。
克劳斯抓起她的胳膊,逼着白雪抬头面对他:“你这么晚回来,不就是去跟那小子约会去了吗?!”
要是以往,每次克劳斯发脾气时,她都会大颗大颗地掉眼泪,用美人的泪水融化男人的狂怒。可这回她没有这么做,她只是抬着头,紧盯着克劳斯的眼睛没有说话。
“怎么?被我说对了?”
“这就是你找人杀我的理由吗?”白雪推开了他的手,站了起来。
“呵,”克劳斯冷笑,走上前掐住了白雪的脖子,“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白雪被抵在了墙上,喘着气怒不可遏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心里的比较已经分出胜负了——奥利维尔绝对不会这样对她。
克劳斯在中年男人里的确很出众,在女人堆里也很有人气,英俊的外表,健硕的肌肉,初次相处,克劳斯绅士温柔,心思细腻,送的礼物也是很得女人心,只不过大多数女人都只停留在他的表面,只有他的妻子斯卡林和白雪才知道,这个男人私底下脾气有多不好。
白雪没办法,她是被父亲硬生生从外婆那里送过来的,自己的姐姐斯卡林又不待见她,她只能靠着美貌和花言巧语去攀附自己的姐夫克劳斯,挤进上流圈子。
可今天,奥利维尔英雄救美,也救到了她的心里。
白雪被掐得开始喘不上气了,她敲打着克劳斯的手,但克劳斯跟疯了一样越来越兴奋,摇曳不停的烛火衬得他的脸愈发狰狞,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一阵花瓶碎掉的声音。
克劳斯突然呆愣住,翻着白眼向后倒了下去。而他身后,女仆艾米丽面色惊恐地拿着碎掉的花瓶不知所措。
“我……我……”
白雪顺着墙壁滑到了地上,脸色煞白地拼命吸着氧气,她眼睛通红,忍了半天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肩膀轻抖,捂着脸哭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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