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峰的晨雾似有灵性，总在朝圣殿外凝成半透明的帷幕。颜璃跪在青石阶上，幽绿眼眸低垂，额前垂落的紫色发丝遮住半张面容。她单薄的指尖死死攥住袖口，似能听见袖中魔气暗流撞击经脉的微弱声响。
"颜姑娘，这已经是第三日了。"身后的侍女青玄轻抚她肩头，指尖触到那件绣着星河的白衣时突然顿住——布料下隐约鼓起的暗纹正以诡异节奏颤动，像是沉睡野兽在梦中低吼。
颜璃猛地抬头，幽绿眼眸里闪过惊惶，却在触及青玄担忧目光时迅速敛去。她勉强扯出一抹笑："不过是魔气反噬，仙界的灵力虽克制，可总比我魔界的......"话音未落，喉间突然涌上腥甜，逼得她俯身咳嗽。
"咳咳！"她慌忙以袖掩口，那抹暗红却仍溅在纯白的袖摆上，像极了魔界血池中绽放的毒花。
"轰隆——"
云海突然翻涌，金光破雾而至。宫湛足尖点在殿脊青瓦上，玄色长袍被晨风鼓起如暗夜羽翼。他额际闪电纹泛着寒芒，眉峰微蹙间扫过颜璃颤抖的背影。
"魔界近日异动频繁。"他的声音裹着冰霜，冷得连指尖的温度都似被抽离，"本宫奉天尊之命彻查，不知颜姑娘可愿......"
"颜璃？"
颜璃突然伏地，周身紫气像被烈日烘烤的毒蛇般窜出袖口。她死死咬住唇角，喉间发出细碎的闷哼，那声音竟与魔界幼兽受惊时的呜咽如出一辙。
宫湛眉间寒意骤浓。他袖袍里灵力暗涌，指间却只把玩着玉简，眼尾余光扫过颜璃身后惊慌躲闪的青玄。
"颜姑娘的魔气......"他忽然抬手，青光在掌心凝成锋芒直指颜璃眉心，"竟与百年前三皇子遇刺那夜如出一辙。"
颜璃浑身一震，幽绿眼眸猛地睁大。她慌忙后退半步，撞在青玄怀中，却仍是抬眸直视宫湛："我自幼被送往仙界养伤，怎会与魔界有关？"
她的声音太轻太柔，落在晨风里几乎要被吹散。可那双幽绿眼眸里隐现的惊惶，却在宫湛冷冷的目光下无处遁形。
……
颜璃靠在忘川崖边，脚下云海翻涌如墨。她从袖中取出玉瓶，倒出的紫气瞬间被仙风撕扯，化作万千光点消散在雾霭里。
"仙界的灵力果然克制魔气......"她轻抚腕间暗纹，幽绿眼眸里泛起波澜，"但总有一日，我会回魔界......"
身后忽然传来竹杖叩地声。颜璃瞬间转身，只见宫湛立在青石小径尽头，身后跟着负药箱的墨寻。
"你跟踪我？"她紧紧攥住崖边青藤，指节泛白。
宫湛冷哼一声，却没挪步："颜姑娘的魔气外泄，整个无妄峰都能察觉。你既不愿回魔界，就该......"
"我为何要回魔界？"颜璃突然冷笑，额角月牙印记隐隐发烫，"仙界之人可知，当年封印灵脉时，魔界还有多少幼崽未及成年？"
她话音未落，周身紫气骤然翻涌。崖边杜鹃花顿时焦黑蜷曲，连墨寻都惊得后退半步。
宫湛却只是将手中玉简往空中一抛，青光大盛："颜姑娘莫非忘了，你如今性命系在本宫一念之间。"
颜璃盯着那玉简，眼底寒芒渐渐敛去。她转身跃上飞瀑，任水汽打湿白衣，幽绿眼眸里只剩无尽迷雾。而宫湛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玄色衣袍被山风鼓得猎猎作响，额际闪电纹竟微微发烫。
-……
夜幕低垂时，宫湛独自坐在偏殿，案上玉简泛着幽蓝光芒。他指尖轻轻划过那道魔气波动的轨迹，眉间锁着深沉疑云。
"这魔气......"他忽然起身，玄袍扫过地面发出细微声响，"竟与百年前三皇子遇刺那夜如出一辙。"
月光洒在庭院里，照见颜璃伏在案前熟睡的模样。她的紫色长发披散在肩头，眉心月牙印记在月色下隐隐发光。她忽然呢喃着什么，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身侧虚空，像是在触摸某个不存在的温暖——那是魔界先祖传下的安抚咒印，却在仙界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凄凉。
"娘亲......"她梦中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日灵脉被封，你为何......"
宫湛站在窗外，月白色长袍在月光下泛起冷光。他望着颜璃睡颜，额际闪电纹忽明忽暗，似要撕破这初见时的宁静。
无妄峰的云海在日光下泛起金边，颜璃握着那截断裂的玉簪，指尖摩挲着温润表面。这是她初到仙界时，魔界仆从给的唯一信物，此刻却在掌心硌得生疼。
"颜姑娘，又在发呆呢。"叶兰瑶踩着碎步飘至，彩色蝴蝶裙摆扫过青石地面，"这玉簪可有故事？"
颜璃慌忙收起，幽绿眼眸闪躲："只是旧物。"她抚平白衣褶皱，眉间月牙印记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旧物？"叶兰瑶忽然凑近，指尖轻触颜璃腕间暗纹，"这纹路可像魔界咒印？"
颜璃猛地后退，撞在身后的琉璃花架上。各色灵粹在晨光中四溅，她慌乱间撞翻的花瓶在地上碎成千片，每一片都像是她此刻慌乱心情的写照。
"兰瑶！"远处传来宫湛的轻斥，他身着月白色仙袍，发丝如月光编织的缎带随风轻舞，缓步走来。额际闪电纹在日光下泛着淡金色光泽，明明是温和语气，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哎呀，太子可得为我做主！"叶兰瑶眨着灵动眼眸，故意嚷嚷道，"颜璃突然发疯，把花架子都撞翻啦！"
颜璃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她慌忙蹲身去捡碎片，指尖却被玻璃碴划破，殷红血珠滴落在地砖上，晕开一片刺目鲜红。
"起来。"宫湛抬手虚扶，灵力化作暖风托住颜璃，"手会受伤。"
颜璃抬头刹那，幽绿眼眸直直撞进宫湛深邃星目，他眼底跳跃着令她心悸的光芒，似要将她心底秘密尽数挖出。她慌忙垂眸，发丝遮挡住慌乱面容。
……
"颜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玄甲侍卫堵在别院门口，领头者抱拳行礼，"天尊有令，请即刻回仙殿复命。"
颜璃攥紧袖中玉簪，魔气在经脉里暗流涌动。这玉簪是娘亲传下的唯一信物，此刻却似要化作噬人的魔器。
"我......"她喉间涌上腥甜，慌忙转身冲向后山，"我需要冷静！"
宫湛不知何时已立在通往后山的石桥上，月白衣袂被疾风掀起，发丝如瀑布般垂落。他拦在颜璃必经之路上，袖中灵力暗涌，却只静静望着她踉跄脚步。
"宫湛，你让开！"颜璃冲至桥边，发丝乱舞，紫色长发如暗夜魔焰在风中燃烧，幽绿眼眸里满是惊恐与决绝。
"告诉我真相。"宫湛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拂过湖面的风，"你的魔气，你的暗纹，还有你腕间的咒印。"
颜璃喉间发出细碎呜咽，魔气突然炸开。她额角月牙印记骤然发亮，紫气如活物般缠上宫湛脖颈，将他逼至桥栏边缘。
"不要逼我！"她声嘶力竭，泪水模糊幽绿眼眸，"你若想知道，就杀了我吧！"
……
晚霞染红半边天际，仙殿外跪满请愿修士。颜璃跪在最前，玄色麻衣掩去她原本的白衣胜雪，发丝散乱间，月牙印记在暮色中幽幽生光。
"太子，颜璃姑娘是无辜的！"叶兰瑶扯着清亮嗓音，"也许这一切都是误会呢？"
宫湛立在天尊右侧，月白衣袂在暮风中猎猎作响。他袖中玉简微微发烫，那上面记录的魔气波动，与颜璃今日外泄的气息完全重合。
"误会？"天尊拂尘轻扫，金光直指颜璃眉心，"她体内的魔气，与当年魔界少主的咒印同源！"
颜璃浑身一震，幽绿眼眸瞬间失了焦距。她突然前扑，撞在冰冷地面，发间紫气如潮水般涌出，衣袂翻飞间，露出腕间暗纹——那正是魔界少主才能拥有的血咒。
"不！"她突然大笑，笑得浑身颤抖，"你们要的真相在这里！"她猛地咬破指尖，殷红血珠滴在地面，瞬间化作暗紫咒文，"我是魔界少主又如何？你们仙界封印灵脉时，可知那些幼崽的哭喊？"
……
月华初上时，宫湛独自坐在偏殿外的石阶上。月光洒在他月白色的仙袍上，勾勒出清冷轮廓。
颜璃被软禁在别院，侍女青玄隔着重门传来她的哭声。那幽幽的泣音夹杂着魔气低吟，像魔界深处传来的挽歌。
宫湛忽然想起初见那日，她伏地咳血的模样；想起她撞翻花架时慌乱眼神；想起她被逼至桥边时，那句"不要逼我"。原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与她站在仙魔永世对立的两端。
别院方向突然传来轻响。宫湛起身欲查看，却被突来的灵力波动震得后退半步。颜璃冲破禁制的身影立在夜色中，紫色长发如暗夜瀑布倾泻而下，幽绿眼眸里满是决绝。
"带我回魔界。"她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否则，今日仙殿众人，皆会死于魔气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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