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是从B市农业大学过来的?也就是说那边有官方建立了人类幸存者基地?”
安星对面,三个人齐齐地看着她点头。
“没错,姐姐你跟我们走吧,基地里很安全的。你也不用一个人出来找吃的了,外面这么危险,我们都可以保护你的。”王阳阳丝毫没有自己才是那个被保护的人的意识,小嘴叭叭地就是说。
三人紧张地看着安星,等待她的回应。
安星摇了摇头: “我不去。”
“为什么?” ,李桥满十分不理解安星的选择。
即使他们知道安星独自在末日生活很强,他们也都默认安星想回到人群中生活。人类是群居动物,末日下人类需要的是抱团取暖才对。
安星冷下脸来,催促他们离开: “没有什么为什么,你们再不走天就黑了。”
齐蜚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安星,依旧保持着沉默。
李桥满和王阳阳知道仅凭自己显然无法说服安星,可齐蜚此刻又是一脸冷漠像是游离在状态之外。王阳阳急得没办法,拉住齐蜚开始摇晃: “哥,你说句话啊!”
齐蜚才把视线从安星身上离开,看着王阳阳说: “时间不早了,你和满哥带着东西回去。”
王阳阳: “哥,你胡说什么呢?!”
安星松下一口气,假模假样地整理了下衣袖,准备起身送“客人们”离开。
“你们回去,让老赵把基地里我剩下的东西和份额给队里人均分了,我......”
“什么意思,哥你不回去了?!”
王阳阳忍不住打断了齐蜚,他被今天的局面闹得团团转,现在又被齐蜚抛出的炸弹惊到,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李桥满也被齐蜚话内包含的意思所震惊,两个人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齐蜚。
正准备起身送客的安星,被齐蜚一句话压死在了原地。
“我不走,她救了我一命,我...”
“哥你不会是想以身相许吧,不行这便宜你不能占,要占也是我...咕噜...咕噜...”
王阳阳被齐蜚手动闭麦了,齐蜚确实想以身相许,但这话不能让王阳阳说出来。
安星又举起了手边的枪,一枪瞄准缠在一起的齐蜚和王阳阳,一枪瞄准李桥满。
“都走,不然我就开枪。”
“不至于...呜呜呜...姐姐...不...” ,被捂住嘴的王阳阳还在试图挽救自己宝贵的生命。
齐蜚松开了王阳阳,果断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李桥满有样学样。
“你们也太没有骨气了——我——姐姐我也举了”,王阳阳在看到安星的枪口从齐蜚转向自己时也话锋一转。
齐蜚举着双手向安星靠近: “我没有恶意,我留下来是想保护你,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安星: “别过来,不然我就开枪。”
齐蜚在原地站了一会,又开始移动起来。他让枪口顶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那你开枪吧,反正我的命也是你救的。”
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脏的砰砰声,人果然在靠近死亡的时候分外能感受到自己正在活着。
李桥满和王阳阳紧张到呆滞,他们动都不敢动,深怕安星开枪走火。
安星举着枪的手有些颤抖,她没真的杀过人。
她没见过齐蜚这种人,这就是神经病吧。
齐蜚感受到安星在发抖,他扶住了安星握着手枪的手,把枪稳稳地顶在了自己额头上。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安星,他在观察安星。距离太近了,近得他能清楚地看清安星脸上的小绒毛,看见她因为紧张而一颤一颤的睫毛。
安星被看得有些躲闪,随即又感到生气。现在明明是她的主场,齐蜚这是明目张胆的冒犯,她要让他认输。
安星放在扳机上的手指慢慢用力,一旁观察情况的李桥满和王阳阳汗流浃背。
齐蜚反手握住安星的手,径直将扳机按了下去。
没有枪声,四周一片寂静。
他们三人原本都以为齐蜚是要夺枪。安星的脚已经踹在了齐蜚的小腿上,她因惊恐而睁大的眼睛还愣愣地瞪着齐蜚。
齐蜚取下安星手里的枪,上膛后又放入安星手里,扶住她的手重新让她瞄准自己。
他一开始就知道安星不会用枪,枪膛都没上。
三人看着齐蜚的动作,一愣一愣的。
安星的手比之前抖得更加厉害,她用一只手扶住另一只手试图让自己把枪稳定下来。
她不能在这一刻认输。
齐蜚故技重施,他又握住了安星的手。安星抬头看向齐蜚,她能感受到齐蜚的手在慢慢用力,他在帮自己扣下扳机。
安星皱眉眼睛紧紧盯住齐蜚,她真的不能理解这个人。
齐蜚只是弯起眉眼看着安星,他的手还在用力,他感受到安星对抗自己的力了。
安星的力气比不过齐蜚,她知道自己就快控制不住了。
用尽全身力气,安星把枪口移向了没人的方向。
“砰”
子弹从齐蜚身边穿过,击碎窗户玻璃飞了出去。
安星和王阳阳都瘫坐了下来。齐蜚蹲下身来伸出手打算扶起安星。他知道自己肯定吓到他们了,只是现在看来自己把安星吓坏了。
然而安星自己扶住沙发站了起来,齐蜚抬起头看向安星。
安星高高地举起自己的手,狠狠向下。
“啪!”
王阳阳从来没听过这么清脆的巴掌声。
刚从地上被李桥满揪起来的王阳阳,又开始顺着李桥满像烂泥一样往下掉。李桥满在一惊又一惊后彻底宕机,任由王阳阳抱着自己的小腿就那样瘫在地上。
当事人齐蜚是第一次被扇巴掌。他才知道原来被女生扇脸时,在感到痛之前先感受到的是少女手风带来的香气。
“怪不得有人说这是奖励呢~”
唤醒三人的是安星愤怒的关门声。
齐蜚这才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这姑娘手劲儿真不小啊。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唇角却像是不受控般弯了起来。
王阳阳是从地上爬过去找齐蜚的。李桥满是在看见在地上蠕动的王阳阳后才彻底清醒过来。
两个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齐蜚,嘴巴不停蠕动着。但是他们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像被毒哑了一样看了又看。
此时齐蜚感受到一股热流从鼻子中涌出,伸手摸了摸,一片猩红。
......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枪没上膛?”
“一开始还不确定,我离得远,只是看了个大概。”
......
“后来我把我的枪给了她,就确定了。”
“你可真敢赌。”
......
齐蜚坐在阳台上晒月亮,把矿泉水贴在脸上试图起到冰镇的作用。他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安星蓄满眼泪的眼睛。
安星哭着扇了齐蜚一巴掌。
齐蜚内心有些复杂,他把安星欺负哭了,他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滚了滚脸上的水瓶,齐蜚感受到一阵刺痛,颇有点自己在当渣男的感受。
李桥满一直都知道齐蜚是他们里面最聪明的一个,不然赵明远也不会安排他当队长。只是这次齐蜚的所作所为超乎了他的意料,他很不认同齐蜚这次的行为。虽然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但李桥满就是觉得齐蜚不该这样做。即使他们也都希望安星可以加入他们,但他也不认可齐蜚用这种方法。
房间内,安星怔怔地坐在床上,双眼通红。之前她无论如何都止不住的泪水,在情绪得到宣泄后已经自然地停了下来。她现在说不出来自己有什么感受,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真的,末世后她已经很久没这么无措了。
安星看向了房门。两个小时前,王阳阳在那里嘀嘀咕咕地放下了很多吃的。他一边说,一边放。即使根本无人回应,王阳阳也依旧是一幅我行我素的样子。
独自在末日求生,事实是安星身边也很久没人关心过她。她知道人不能就这样轻易地被一些蝇头小利打动,可是她要怎样才能忍住不去为之动容呢?齐蜚用生命去证明他对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人的真心,安星也真的相信他们没有恶意。
可是安星自己呢?人总是会变的,上一次她被最信任的人抛弃了。她还可以再去信任别人吗?她的信任可以给她换来什么呢?
安星在成长的过程中当然也孤独过,不是所有人都会被朋友簇拥着,像众星捧月一样。她是普通人中的一员,有自己普通的朋友。只是她从小到大都在转学,朋友们总是慢慢就变成阶段性的了。
她独自一人在射箭上努力着,身边有教练有同伴。可她唯独没有朋友,她的朋友只有自己。在年幼的时候,她曾经无比渴望别人的关怀和照顾。可随着时间过去,在慢慢长大后,她也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她开始只在深夜无人时痛苦流涕,也许是哭父母的不理解,父母的漠不关心。他们只要自己成功,他们不在乎自己是否开心,是否快乐,又是不是真的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们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比过别人。只有自己取得成绩时,才能看见父母的笑脸,得到父母的夸奖。
安星只要一想起父母,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她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再为他们难过了,不要再因为他们落泪了。可她还是会在乎,在乎养育自己长大的父母,在乎在自己成长过程中付出心力的父母。只是后来,她在末世里彻底失去了与父母的联系。
安星和父母的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末世前半年。她和父母积压已久的矛盾在长期的朝夕相处后,彻底爆发了。那是她见过父亲最不理智的时候,父亲变得一和她说话就开始指责她。而母亲并不真的在乎她和父亲的关系,只是虚假地在中调和。
她从那时开始明白,母亲最在乎的是钱和脸面,父亲最在乎的是名声。他们在那一刻抛下了彼此之间的憎恨,共同真心实意地在为拥有一个失败的女儿而愤怒。
安星站在过领奖台上,她也曾经是自己父母的骄傲。可是一旦她没有再次取得新的成就,在同龄人中不再算是前排时,她就会被父母抛弃。她现在已经失去作为了自己父母女儿的资格。
安星无法承受父母的压力,她的父亲一次次逼迫她作出选择。安父甚至在回老家拜年的路上,提出与安星断绝父女关系。而母亲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让安星低头,她不只一次又一次地要求安星去向父亲道歉。她从不考虑安星,安星的母亲是自私的,安星的一切都只是她要挟安父的工具。
安星不怪母亲自私,她只怪母亲总是说着最爱她,说要把一切都留给她,却又总是不理解她,去委屈她,去无理地要求她,去责骂她。她其实什么都没从母亲那里得到,她恨透了这种虚假的爱。可她的母亲又的确实实在在地为她付出了些什么,哪怕那些不是她要的。
从儿时起,安星就看着父母吵架闹离婚,她从不劝解。她希望自己的父母能自由地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她的希望被自己的父母认为是没有感情。她从小就被认为是不爱自己的父母的,她被认为是冷血的,而她的父母似乎总是在认真地去证明这一点。即使她声明过不是的,可孩子的声明是不值钱的。
安星三岁时,她的母亲和父亲正在闹离婚,于是母亲带着她坐上了去父亲工作地点的班车。周女士不顾小安星的哭喊,把她推下了车,此后坐着班车扬长而去。安星只记得自己在原地一直哭着。直到有不认识的婆婆来问自己怎么了,还帮自己叫来了父亲。至于后来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她只能想起嚎啕大哭的自己。
父母之间源源不断的争吵,让她无比相信自己的父母一定是不相爱的。她相信自己的家庭是不幸福的,而这种不幸福应该终结。
带着这种决心,安星度过了自己的青春期。不错的外表加上有趣的性格,她在现实里被不少人认真地喜欢过。可是她只习惯暗恋,她只喜欢那种在捅破窗户纸之前的试探,她从未谈过也从未打算要谈。只是突然有一天,她突然冒出了自己该学习一下正确的恋爱行为这种想法。
她迈出了永远让自己后悔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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