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州的秋天短暂而惬意，有着最舒适的清风和最温柔的阳光，即便是习惯了室内生活的都市人也想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美好。
言羽凌把手肘支在打开的车窗边，撑着头让风梳理着自己的发丝。韩炡娴熟地转动着方向盘，载着心爱的人畅游在车河里。虽然已经时过境迁，但人们对这自动驾驶技术的信心并未完全恢复，大约只有一半的人选择再次使用自动驾驶，而其他人更愿意把方向盘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此一来路面的交通速度就大大降低，人们被迫放缓了生活的节奏，重新学着去欣赏车窗外的风景。
“好啦，别不高兴啦，打我入学那天起咱们不就已经做好了被人误会的准备么。学校里总会有一些不清楚咱们俩关系又爱传八卦的人，我们不可能跟所有人解释你和我是先结的婚后成为师生的，他们看见我每天和你同进同出的，难免就会发挥想象传出一些闲言碎语。”韩炡趁着等红灯的空档，安慰地揉着言羽凌的头发。
言羽凌表情很不爽地说道：“之前那些人说我们是师生禁忌恋，说我出轨自己的学生，甚至有人说我包养你，我都忍了，因为说来说去都是私生活方面的问题。可是这次他们是造谣你为了考试成绩跟我上床，要知道学术不端可是很严重的指控，我不能让那些嫉妒你的阴险小人随便动动嘴皮子就把你的努力全都给抹杀了。我已经跟教务处主任说了，一定要追查出那个造谣的人，同时要求由他们重新审核你的成绩，看看我到底存不存在营私舞弊行为。”
“可是我们这样不是陷入了自证的漩涡吗？”
“不是漩涡，自证只是控告对方的筹码，我只有先还原事实，才能让对方的诽谤罪名板上钉钉。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揪出那个造谣的人，让他深陷官司的漩涡，这一次我绝对不让步！”
韩炡微笑着握了握他的手：“我当然相信你能找出那个人，但是这样一来会不会给刘钲主任添太多麻烦，毕竟我过两年就毕业了，可是你却要一直在他手下工作的。”
“你放心好了，主任是力挺我的。有件事我是最近才知道的，刘钲主任和姜叔叔是大学同学，不仅如此，他还曾经和姜叔叔一起被毒贩绑架过，是他当时协助姜叔叔给周叔叔报的信，他们才得以安全脱身的。后来主任留校当老师，而姜叔叔去当了警察，他们就再没见过了，一直到咱们之前的婚礼，他们才又遇见。主任跟我说了，姜叔叔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这次的事，他一定会站在我这边，不会姑息这种恶意造谣的行为。”
韩炡把车子驶过一个转角，笑着说道：“果然，我就知道你不是一时冲动，你的行动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都已经能想象到那个造谣的倒霉蛋儿哭着求你和解的模样了。”
“哭也没用，我是不可能接受调解的，拿这个倒霉蛋儿开刀就是想杀鸡儆猴，让人知道我们不是软柿子，别一天到晚造起谣来没完没了。咱们说好了，到时候你可不准对那个家伙心软。”
“放心吧，我这颗心可是正经八百铁打的，除了你还没人能让我心软。”
两个人谈笑间车子已经驶离了热闹的主干道，来到一条较为偏僻的街道。言羽凌看着车窗外问道：“怎么走这边？我们要去哪儿吗？”
韩炡的脸上没有任何紧张的神情，一边把所有车窗都升上去一边平静地说道：“不去哪儿，我们有可能被跟踪了，我要确定一下。”
“哈？又来？”言羽凌没有回头，而是假装若无其事地看向后视镜，果然在他们后方不远处有一辆灰色小轿车。
“放心，这次没人推得动咱们。”经过Kai的事之后，韩炡就再也不开自重轻的小车了，他通过人脉弄来了一辆改装过的军车，不仅自身重量大，而且防弹又抗造，幸好在这个战后的世界到处都能见到被淘汰的军用物资，他们的车也不算太引人注目。
韩炡又把车转入了下一条街，后面那辆灰车果然立刻跟着转了过来，而且跟得那样紧，像是生怕他们发现不了一样。
言羽凌调出安装在车后方的摄像头，把后车司机的图像放大。“你认识这个人吗？”
韩炡仔仔细细在记忆中搜寻了一番，继而摇了摇头：“不认识，看他这跟车方式，不像是经过任何训练的。”
“那我们先尽量不要伤害他，搞清楚情况再说。”
“没问题。”韩炡说着把车开上一条小路然后突然加速。
……
破旧的灰色小轿车跟在军车后面转入小路，结果只见军车快速驶进一条岔路瞬间便没了踪影，开车的中年男人立刻着急起来，想要赶紧追上却又害怕让车子失控，只能尽可能提一些速度，希望没有跟丢。他跟着进入岔路后发现军车已经没了踪影，只得沿着路稀里糊涂地往前开着，这里地形颇为复杂，道路狭窄岔路众多且有许多死胡同，他七拐八拐没多久就转晕了头。
就在他已经放弃希望的时候，那辆军车突然又出现在前方的视野里。他赶忙开了过去，把车子停在军车的后方，下车后径直走向军车的副驾驶席。然而车内空无一人，他要找的那个人早已离开，正当他想要转身之际，突然被人从背后扭住手臂，把他的脸牢牢按在车窗上。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个制伏他的男人十分高大强壮，这让他万分惊恐，以为自己遇到了抢匪，于是失声大叫起来：“别杀我别杀我！你要什么东西我全都给你！就是别伤害我！”
“……”韩炡一阵无语，压低了声音呵斥道：“别喊了！没人要你的东西！”
这不说还好，一说对方听了更害怕了，不要东西那就是要命啊，中年男人吓得双腿发软抖如筛糠，要不是被韩炡死死按着，整个人大概早就瘫倒在地了。他这反应让韩炡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演戏给他们设的圈套。
韩炡一边警觉着四周，一边用恐吓的声音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们？”
中年男人浑身冒着冷汗，结结巴巴地答道：“我我我叫赵赵为……我我是是是想找言教授……”
“你找他干什么？”
“我我我要把一个孩孩孩子送送给他……”
“什么孩子？”言羽凌的声音在男人身后响起。
“就就就是孩子……他现在就在我车里……”
言羽凌和韩炡交换了下眼神，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灰色轿车，往里面瞧着。果不其然，在司机后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孩子连个儿童安全座椅都没有，就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儿孤零零地缩在汽车后座，以至于他们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言羽凌对韩炡点了点头，韩炡犹豫了下，放开了赵为。
“你说要把那个孩子送给我？”言羽凌走到赵为面前问道。
“嗯……是这样打算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你的孩子。”
两个人同时露出惊讶的神色，但很快言羽凌就平静下来，对赵为问道：“你说他是我的孩子，那我问你，那孩子几岁？”
“快六岁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和他结婚都已经七年多了？”言羽凌说着指了下韩炡，“你现在是想给我栽赃一个出轨外加私生子的罪名吗？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你来找我到底什么目的，是寻仇还是勒索，直说就行，挑拨离间在我们这儿不管用。”
赵为唯唯诺诺地解释道：“我我我不是要栽赃，我没说他是你的私生子，这孩子……这孩子是白熊公司用你的基因造出来的……”
“什么？！”言羽凌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感觉头顶犹如一道闪电劈过。白熊公司确实掌握着他们这些高级技术人员的DNA信息，而他也知道白熊确实干得出擅自使用他们的DNA去造人这种事。
韩炡沉默了下，走到灰车的旁边，拉开后排车门，当那个孩子的脸映入眼帘的时候，他就全都明白了。
……
“赵先生，先喝杯水压压惊，刚才真的很抱歉。”韩炡把一杯水递到赵为手中，然后在男孩身边坐了下来。
男孩低着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猫咪好奇地走过来对着他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可那孩子始终不敢伸手摸一下这个毛绒绒的小生物，只怯生生地用眼睛瞧着。从韩炡第一眼见到这孩子的时候，就完全确信了赵为所说的话，因为男孩长得跟言羽凌小时候一模一样。不过出于谨慎，言羽凌还是采集了自己和孩子的血液样本，由无人机送去专业机构加急做DNA对比，此刻他们正在等待结果。
赵为毕恭毕敬地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然后说道：“没关系的，您已经道过好几次歉了，我能理解你们的谨慎，其实我并不是有意要跟踪你们的，只是我没有你们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打听到言教授现在在隽州大学任教，我不想让这孩子出现在校园里给言教授带来麻烦，所以就在校门口等，等看到你们的车出来就跟上了。”
言羽凌客气地说道：“谢谢您的考虑周全，我冒昧地问一下，您的身份是……”
“我是联合国下属无国界慈善组织的一名工作人员，目前负责一些特殊儿童的安置问题。”
“特殊儿童？”言羽凌不禁把目光又转到孩子身上，孩子只是安静坐着，对赵为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赵为点点头：“是的，我这就把事情从头讲给您听。”
韩炡闻言立刻站起身，对男孩说道：“叔叔带你去别的房间玩儿好不好？”
孩子没有做任何表示，只是十分听话地跟着站了起来，那表情仿佛一个训练有素的木偶。
“那我先带他进去。”韩炡说着就要带孩子去游戏室，却被赵为叫住：“韩先生，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这孩子一直都知道他自己的身世，因为之前那个机构的人每天都在提醒他。”他没有说出来的是，之前那个抚养机构的人一直把这群孩子称为怪物。
韩炡愣了下，对孩子的心疼又增加了几分。“还是让他去房间里玩儿吧，你们谈话方便一点。”
“那等一下麻烦您来听一下好吗？因为作为言教授的伴侣，孩子的去留您要一起做决定。”
“好，我马上就来。”
韩炡把孩子带到家里的游戏室，这里的隔音很好，应该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他给孩子放上动画片，给他准备了一些零食和水，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房间。孩子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除了服从之外没有一丁点多余的动作。
韩炡回到客厅时，赵为的脸色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不再是受到惊吓后的惨白，整个人也开始放松下来。
“我想你们应该都还记得白熊曾经有个‘社会抚养儿童计划’吧？他们准备利用人造子宫孕育婴儿，然后再用公共资金进行集体养育。当时这件事还在全球各地引发过骚乱，但最后还是被平息了，白熊也按照原计划制造出了一批婴儿。”
言羽凌答道：“这个我们记得，但是我以为那些婴儿都是用捐赠的精子和卵子孕育出来的，可我从来没有捐赠过精子。你刚才说这孩子是白熊用我的DNA信息造出来的，难道说……”
赵为点了点头：“是的，言教授，我刚刚说他是你的孩子其实不准确，从理论上来讲，这孩子更像是你的……克隆人。”
言羽凌虽然猜到了，但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依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世界上存在一个复制了自己的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以形容了。
“你说‘更像是’是什么意思？”
“因为白熊公司对这一批克隆基因的孩子进行了部分基因片段改造，因此他与你的基因并不完全一致，这孩子其实就是白熊在‘儿童社会抚养计划’当中做出的一个实验品。当时除去那些如你所说的用普通人的精子和卵子造出的婴儿外，白熊公司还挑选了一百位精英，复制并改造他们的基因，试图制造出‘超级人类’。”
“就是当时媒体上说的那个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细胞更新技术’吗？”韩炡问道。
“对，这孩子就是那项技术的实验品之一。”
“所以那项技术真的成功了吗？”
赵为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当时的一百个实验品中有将近一半都在两岁之前夭折，还有一些被检测出了各种会严重影响寿命的罕见疾病，像M82这样长到快六岁还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的目前只剩下十几个。白熊公司解体之后，这个项目也没人管了，很多文件都被销毁，没人说得清这十几个孩子将来会怎么样。”
言羽凌叹了口气：“您刚才说M82，是这孩子的编号吗？”
“是的，所有的人造婴儿都没有姓名，因为白熊公司没有把他们当成人，而只是当成公司的财产，所以只有编号，M82的M代表modification，说明他属于基因改造组的第82个。我们在接管了这些孩子之后尝试给他们起正常的名字，但他们已经被严重驯化，不仅只接受自己的编号，连行为举止上也都不像普通的孩童了。”
韩炡恍然大悟道：“难怪，我刚才问他想看什么动画片，他看起来非常不知所措，一副生怕说错话的样子。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是最调皮的，可是他不仅安静得异乎寻常，而且眼神也不像这个年龄该有的。”
赵为点头道：“因为在我们接手这些孩子之前，他们一直被关在全军事化管理的抚养机构里，经受着普通孩子无法想象的折磨。当年白熊垮掉之后，人造婴孩的养育资金自然也就断了，他们有些被好心人收养，有些直接被抛弃了，扔到大街上自生自灭，更多的是被送去了各地的福利院。但是因为之前白熊基因改造计划的那些传闻，普通福利院都怕惹上麻烦，像M82这样的孩子他们都不敢接收，最后是那些打着仁爱旗号骗取捐款的机构收留了他们。那些机构利用孩子们的受害者身份四处博取爱心人士的同情，由此获得大量的捐款，但私底下却一直在用最严苛的方式对待这群孩子，孩子哪怕只是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个动作都会受到责罚。那些人养着这些孩子只是在拿他们当摇钱树，根本没为他们的将来打算过。战争结束后，这些机构的罪行被曝光，我们才奉联合国的指派解救出了这些孩子，但是您也知道，这年头真正说了算的是那些大资本，联合国早就已经没任何实权，而无国界组织又是非营利性机构，经费十分有限，所以对于该如何安置这些孩子我们也很为难。当然我今天带着这孩子来找您，并不仅仅是出于经济的原因，更多的也是替他的未来考虑，我们能够为他提供的条件非常有限，再加上他这样的特殊出身，就算他平安长大，以后大概率也是在社会的最底层困苦地过完一生，但是如果他能有一位像您这样的父亲，那他的人生就会完全不同。我知道这样唐突地把他带到您面前对您是一件很困扰的事，但我们确实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说话间，言羽凌的手环收到了一条重要信息，他按下手环，DNA对比报告便浮现在空中，摆在眼前的数据不仅证实了那孩子就是言羽凌的克隆人，并且在特定DNA片段上存在异常，异常会产生的影响一栏则写的是“未知”。
言羽凌低着头沉默不语，他面对的并不是单纯领养一个孩子那么简单的问题，因为那甚至不能算是他的孩子，而就是另一个他，他对这样一个未经他同意被制造出来的克隆人不仅不存在任何义务，并且这个特殊的存在对于他和韩炡未来的生活以及心理都会产生难以预估的影响。而且孩子自己又该怎么想，他清楚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是另一个人的复制品，每天面对着那个被他复制的“样本”，孩子会不会对自己的存在和人生都感到很迷茫？而就算是一切都很顺利，孩子可以很好地融入他们的生活，可那被修改过的DNA又是一颗不定时炸弹，如果他们跟孩子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可孩子却有一天突然离世，那又让他们该如何接受如此巨大的失去？
“赵先生，我应该不是你们第一个找的人吧？其他人在面对这些孩子的时候是怎么处理的？”许久后言羽凌开口问道。
赵为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嗯……他们有些人不太能接受世界上有个自己的克隆人，拒绝跟那些孩子产生任何瓜葛，还有的人就……”
“就怎样？”
“他们……想杀死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孩子……”
“而你还是把这个孩子送到我面前了，你就不怕我像其他人一样想杀死他吗？”
赵为讪笑着：“怎么会，您可是大学教授，以您的品德和境界一定不会那样做的。”
面对这样的恭维，言羽凌在心里冷笑了下。他们才刚刚认识，他的品德和境界赵为又如何知晓，虽然前面说得冠冕堂皇，但归根结底赵为只是想把这个孩子送出去，甩掉一个麻烦。其实刚才从孩子没有儿童安全座椅这一点，言羽凌就已经看出来了，赵为对这个孩子并没有他所表现出的那样关心，又或者说没有那么多的能力去关心，如果言羽凌不收留这孩子，恐怕孩子回去之后的日子也不好过。而且不止是这个孩子，其他那些跟他一样的孩子也都将面临着无比惨淡的人生。
韩炡自然也想到了这些，他握了握言羽凌的手，安慰地说道：“别着急，你慢慢考虑，你只需要知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说完他又望向赵为：“赵先生，我想问一下，假如说我能找到一个可靠的机构愿意接收你们监护的这些孩子，能为他们提供良好的生活和成长环境，你们的组织是否愿意把这些孩子移交出去呢？”
赵为眼睛一亮，甚至都没问是什么机构，就很痛快地答道：“那是当然，只要是为了孩子们好，我们当然愿意移交！”
韩炡点了点头：“那我来尝试一下吧，您给我留个联系方式，我会尽快回复您。”
…………
两年后。
座落在半山腰的度假庄园里到处开满鲜花，新修剪过的草坪在夏日的阳光里散发着无比清新的气息。孩子光着脚丫追逐着一条金毛猎犬，嬉戏在用来浇灌草地的洒水器之间，全身湿透的金毛抖起身上的水，孩子也学着它的样子拼命抖着头发上的水，飞溅起的水珠在太阳下耀眼夺目。
远处泳池边的遮阳篷下，三个男人各自躺在躺椅上，悠闲地看着这欢乐美好的一幕。
“这孩子现在变得越来越开朗了，比我上个月见到他的时候又活泼了许多，再也不是刚来的时候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了，那个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好让人心疼。”韩炡手里拿着瓶冰啤酒，忍不住感叹道。
Romeo也同感概道：“是啊，刚见到他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感觉随便说一句话都能触发他的创伤。我用了很长时间才让他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让他知道他有选择的权利，我最近正在努力教他学会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事，还有纠正他总是下意识道歉的习惯，这孩子以前一直过着逆来顺受的生活，作为人的天性全都被压制住了，想要把他变成一个正常孩子真的比我想象的还要难。”
言羽凌坐在两人中间，对Romeo赞许地说道：“你已经做得相当好了，你看他现在能尽情的玩放肆的笑，跟两年前已经判若两人了，说实话我觉得换作是我和小炡应该都不会有你做得好。当初你坚持要做这个孩子的第一监护人的时候，我其实是有点顾虑的，这孩子情况这么特殊，你又有那么多事要忙，我很怕你会照顾不过来。但是经过过去这两年，你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你真的是位好父亲。”
“因为我是把他当成咱们俩的孩子在养啊，怎么能不用心？你看我给他起的名字多好听，威言，我的本名叫威廉，再用你的姓做名字，又好听又有意义，对吧？”Romeo说着朝言羽凌眨了眨眼睛。
韩炡在一旁不满道：“喂喂，你差不多得了，我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不打你，你就别在我的雷区上反复蹦迪了啊！”
Romeo得意洋洋地笑着，丝毫不把韩炡的威胁当回事。
言羽凌对Romeo说道：“不管怎么样，我真的很感谢你为这孩子做的一切，他再怎么说也是跟我有关，应该是我来负责，现在他一年大部分时间都跟你在一起，我都没尽到多少责任。”
“别这么说，这孩子又不是你造出来的，你对他没有任何应付的责任，接受他纯粹是出于善意。但是既然决定接受了，咱们就应该尽量给他最好的人生，他知道自己是个克隆人，跟你有着相同的基因，如果由你来抚养他，他势必会在潜移默化中变得跟你越来越像，到最后可能真的就完全成了你的一个复制品。我不是说成为你不好，但我觉得他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应该有更多的选择，所以我才提出交给我来抚养，给他提供一个不一样的环境，让他有机会找到属于他自己的人生。正好我们也有机会看一下，究竟是基因对一个人的性格影响更大，还是环境更能改变人。”
“目前看来应该是环境，我小时候有一点洁癖，从来不会跟狗一起在泥地里打滚儿。”言羽凌看着远处的孩子笑着说道。
Romeo面露得意：“那是我教他的，我经常跟他一起这么玩儿，帮助他释放天性。”
韩炡对Romeo说道：“嗯，我刚才看见他笑起来的样子和说话的语气都跟你越来越像了，跟我哥小的时候挺不一样的。”
“怎么？像我不好吗？”
“我没说不好啊，你活得那么潇洒，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像你挺好的。而且……这孩子越像你，我就越不担心你在搞什么‘养成游戏’了。”韩炡意有所指地说道。
“什么？原来你还担心这个？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变态啊？”Romeo不满地给了韩炡一个白眼：“你放心好了，我是不可能干这种事儿的，因为……”他说着一脸深情地转向言羽凌：“我对你说过，你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能代替，哪怕这孩子将来跟你一模一样，那他也不是你。”
韩炡在一旁哼了一声：“你这见缝插针表白的功力真是越来越渐长了。”
“你这无时无刻不向我宣誓主权的功力也不差啊！”Romeo用下巴指了指言羽凌那只被韩炡紧紧攥着的手，然后笑着靠回到椅背上。“其实我还得谢谢你们俩信任我，愿意把这孩子交给我，让我在这世上也有亲人了。还有咱们福利中心的那些孩子，你们能第一时间想到我，这对我是一种肯定。”
韩炡笑道：“没办法啊大佬，你是我们唯一认识的土豪，不找你找谁？与其捐款给那些不清楚底细的组织，然后祈祷他们能够有良心，还不如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由我们自己来监管。而且做慈善能帮你提升集团口碑，对于你来说是只赚不陪，那些孩子又能得到很好的照顾，这种双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Romeo挑眉道：“呦，你这两年在我的熏陶下思考问题越来越成熟了哦！”
韩炡笑道：“那必须的啊，有你一天到晚给我找事儿，让我跟那帮老谋深算的家伙打交道，我想不熟都不行。”
Romeo直起身子，对韩炡说道：“哎我说，你这马上要毕业了，干脆也别找那些技术型工作了，就你那脑子搞技术，你就是累死累活一辈子也干不到言博士的水准，还不如发挥你的特长跟着我一起混得了。我不算你给我打工，就算是合伙人还不行吗？”
“咱俩合伙，回头万一有点什么事儿就直接团灭了，到时候你也救不了我我也救不了你，咱两家一起喝西北风啊？”
言羽凌在一旁突然开口道：“没事儿，你就跟他一起折腾去吧，这不还有我大学的工资和星云的铁饭碗呢么，不会让你们喝西北风的，大不了到时候我就一拖三，饿不死你们的。”
Romeo对韩炡挑了挑眉：“怎么样？考虑考虑？”
韩炡眼神微动：“嗯……那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得嘞，那我就等你好消息了。”Romeo说完看向远处玩得不亦乐乎的孩子，确定他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后，对言羽凌问道：“说到星云，之前你拜托他们对小言的DNA进行检测，有什么进展吗？”
言羽凌点头道：“有一点儿，他们对他的细胞采样进行了一些测试，发现他的细胞无法被任何细菌和病毒所感染，也不会因刺激发生癌变，这是很重要的一个指标，白熊当初的实验目的就是要造出不受疾病和衰老困扰的人类。”
“你的意思是说，实验可能在他身上成功了？”
“有可能，但一切要等到他二十五岁的时候才能下定论，到那时如果他的细胞更新速率能一直维持住，那就是成功了。”
“所以他真的可能长生不老啊……”Romeo望着孩子的身影说道，“老韩，咱俩得使劲儿赚钱啊，他这一辈子可长着呢……”
毫不知情的孩子正对着花园的洒水器冲洗着身上的泥土，阳光、青草和空气里花朵的芬芳，这一切都是如此新鲜有趣，他迫不及待去感受这个世界，写下属于他自己的生命旅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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