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灯光熄灭后世界遁入静谧。
宋祈放空感官,身体呈大字型躺在松软的床垫上,她闭上眼睛,一声喟叹飘散在黑暗里。
不到48小时的时间接收了太多信息,她现在感觉脑子里的芯片都要烧起来了,大脑在兴奋状态下没有产生睡意。
黏丝趴在海螺里睡得像个猪头,只有宋祈异常清醒。
热水壶的水沸腾了,发出嘀嘀嘀的提醒声,宋祈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往玻璃杯里倒了一杯水等它冷却。
热水在玻璃杯壁上结起一层白雾,宋祈靠着墙发呆,等水温降低后她顺起杯子,水刚顺着喉咙流下去,宋祈像是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猛地聚焦起涣散的眼神,整个人如同木偶呆住。
就连杯子里的水都因一时的仓皇洒出去了几滴。
李斯禾和她只有一墙之隔,墙的隔音效果做的很好,她听不见隔壁的声音。
但缠在李斯禾脖子上的那根黏丝时不时的会提醒她李斯禾正在做什么。
那是她的外置感官,而此时她的外置感官滞留在了另一个人的皮肤上。
脖子是个很敏感的地带,这里分布着丰富的神经,用手握住对方的脖颈时能敏锐感知到对方的心跳、体温、呼吸节奏。放在兽场上,这个小小举动会激发猎手潜意识里的杀意。
黏丝此时就是那只虚空之手。
宋祈听到了李斯禾正在打开花洒,热水的温度在40度左右,浴室的烟雾笼罩着银蓝色丝线。
她立马抽出两张纸巾,放在手心里搓成两团塞住了耳朵。
杯子里的水被一饮而尽后,宋祈咬住了下唇。
她强迫自己不要去听不要去感受,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氤氲的水汽,温度适中的水流,还有温热的体温,沐浴露的香气。
她这是在干什么....
她调出面板随机放了一首歌来麻痹神经,这是一首国外乐队的摇滚,晚上的时候只会越听越亢奋。
摇滚节奏很有韵律,节拍刺激着耳膜,贝斯手忘情弹奏,黑暗的环境化为演出现场,无数声欢呼在角落中到达鼎沸点,宋祈从纷杂的音乐干扰里捕捉到了一丝忽闪而过的念头。
她是不是不该留一截黏丝在她脖子上?
摇滚到达了尾声,接着她放下了水杯,被这个想法驱动着,莫名其妙出现在了李斯禾门口。
她抬起手,手背停在了距离门板毫厘的半空中。
政党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敲门时,门“吱呀”一声,裹挟着一股香气从里面打开了。
李斯禾身上只裹了一条白色浴巾,她看样子刚从浴室出来,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肩上划出几道水痕,毛孔还冒着水蒸气。花香味的沐浴露很唐突地冲进了宋祈的个人领地。
大概也是没想到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情,一个想敲门,另一个刚好把门打开。李斯禾眼睛抬起又落下,揶揄道:“好巧啊,蓝小姐,但愿我没有把你吓到,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间隙给了宋祈一些缓冲时间。
“没什么,我随便走走。”
李斯禾花了几秒观察宋祈的表情,宋祈定住眼神,像是写了坦坦荡荡四个大字,或许是太刻意了,反而有些矫枉过正,李斯禾盯着她发红的耳尖,忍俊不禁道:
“你是在散步吗?”
“是的。”
“哦,也就是说,你是不小心出来散步,然后不小心走到了一扇门前,刚好这扇门里又是我的卧室。”她顿了顿:“那你真是太不小心了。”
宋祈迟疑了一两秒:“我来找你是想收回我的共感体。”
李斯禾似乎并不惊讶,表情平静如深井。宋祈下意识地往她脖子上看过去,补充道:“不过我想了一下,还是继续保持比较好。”
李斯禾意有所指的说道:“蓝小姐,你不觉得你该和我道歉吗?”
宋祈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共感体顾名思义,下缚者可以和入缚者共感,见让所见,闻人所闻,放在平时这种唐突的举止对李斯禾来说崩一百个枪子儿都不够泄愤的,如果不是宋祈身上有利可图,这笔账恐怕清算的更早。
宋祈一直是个很难被情绪动摇的人,如果解开的代价是失去对猎物的掌控,她宁愿让黏丝在李斯禾的脖子上好好待着。
身处末日之中,还有很多比羞愧更让人难堪的局面。
“对不起。”宋祈抬头:“但如果你想让我因为歉意而解开的话,你会很失望。”
李斯禾顿感有些自讨没趣:“假正经....给你个机会弥补一下,帮我包扎一下伤口。”
说完她举起左手,宋祈在子母潭下拧断了她的整个手骨,疼痛尚且能忍,但手不受自己控制甩来甩去的感觉让李斯禾莫名有些烦躁。
固定起来后可以让手骨不那么失控,出了谭家村再回审判中心医治。
她现在需要一根用来支撑手骨的木棍,还需要酒精、纱布,不过木棍这东西暂时没有,宋祈在脑子里一边罗列一边从背包里翻找。
在收拾东西这一块儿宋祈有些强迫症,背包里的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罗列地整整齐齐,从薄到厚,从小件到大件依次排列,宋祈拿出放在内衬的纱布,“哐当”一声,余光里一个硬邦邦的物件掉在了地上。
她略带怔忡地捡了起来,这是一个棕色皮质的刀鞘,而里面的军刀不翼而飞,只留下黑黢黢的入口。
李斯禾倚在门口看她盯着刀鞘愣了半晌,率先打破安静:“就用它吧,反正也缺个支撑的。”
宋祈回了一记眼神:“私人用品。”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像是在说“概不交出”。她觉得宋祈这人还蛮有意思的,对自己的东西占有欲很强,不管这东西是不是真的重要,做人做事都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可就是这么一人,居然能冲破这道分界线,释放共感体。
反差啊...
宋祈手里一共拿了一卷纱布,一瓶酒精,出门的时候差点和迎面而来的夏威夷撞头。纱布掉在地上滚了几圈。
夏威夷捡起纱布递给宋祈,疑虑不减:“你这是?”
宋祈默了一瞬,紧接着夏威夷肩上就被拍了一下。
“晚些说。”
看宋祈这架势,倒像是要去找李斯禾,夏威夷洞悉一切后,心里有些不安:“她使唤你?”
宋祈看了一眼李斯禾那扇没掩严实的房门,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使唤说不上,不用担心我。”
夏威夷平时最忌惮的就是内鬼,但凡和审判中心扯上关系的事儿她都不免多加关注,宋祈的做事风格是有些剑走偏锋,夏威夷只担心这把火随时会烧起来。
她不希望净化小队,啊不,是任何一个异种和李斯禾产生过多的牵扯。
“多的不说了,省的你觉得我这个队长难说话,总之小心点,和她做事注意分寸。”
宋祈点了一下脑袋。
夏威夷神色担忧的看着宋祈进了魔窟,她觉得现在像谁来着,某个东土大唐和尚身边的那只猴子,整天担心一群祖宗被狐狸精拐走。
算了,年轻人的路让年轻人自个儿去走吧。
李斯禾缩在床上,宋祈进来的时候她刚好披上睡衣,听见门开了,李斯禾回过头,宋祈正好转过身躲开这一幕。
“怕什么,都是女人。”
宋祈平心静气:“我们没熟到这份上。”
紧接着她听见身后的人似乎笑了。
“你的意思是熟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吗?”
“……”
李斯禾观察宋祈的背影,目光像一个x光扫描机,一直从后脑勺扫到脚后跟,眼前的人身形颀长,宽肩窄腰长腿,走起路来步步生风,每一分都长得恰到好处。
此时李斯禾的思绪千转百回,一溜烟儿飞了出去,宋祈的背影和潜意识世界里的女人有所重合。
世界上长得像的人有很多,在青港市七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短时间能遇到同一个人的概率不大,但话又说回来,宋祈这种不管扔哪都长得分外出挑的女人也很难遇到第二个。
她频繁和宋祈拉近关系的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她身上的疑点。
那个猎物狡诈凶猛,如果宋祈真的是她一定会早有察觉,不会像现在这样坐怀不乱,这不符合猎物的行为模式。
难已分辨啊....
“你穿好了吗?”
李斯禾的思绪被打断,脸上再次出现了非常标准但又掺杂了假意的笑容,让人根本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转过来呗。”
宋祈转过身时愣了一瞬。
李斯禾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假寐,身上穿了一件紫色的丝绸睡裙,丝绸表面镀了一层柔光,这层光贴着曲线一直从肩膀勾到脚踝处,但比起柔顺的发丝,就连丝绸的光泽都逊色了不少。
她的半张脸隐藏在头发的阴影下,凸显出走线锋利的三庭五眼,另外半张桃花面如同海妖神秘多情。
宋祈很少仔细观察身边人的长相,但李斯禾是那种想不注意都很难的美人。
由于宋祈是站着的,只好垂着眼睛注视她,李斯禾连眼皮都懒得睁开,抬起那只没有知觉的左手举到宋祈面前。
“别耍花招啊。”李斯禾说道。
宋祈腹语,她能耍什么花招?现在她的身份是蓝环不是潜意识世界里的猎物,能有什么理由对她出手。
李斯禾的手放的很低,这个高度很尴尬,宋祈用棉签沾了酒精,在肿起来的地方消毒后,抽出一截纱布,为了避免直接触碰到李斯禾的手,她拿着纱布在半空中调转了好几个方向,就和画手对着模型找最好的角度画画一样。
她挺直身子,沉声:“你能不能把手抬高点,这样我很不方便。”
李斯禾这才睁开眼,语气不容置喙,甚至带有一丝不容人反抗的强迫:“蹲下来呀”
“你....”
她明明是抬着眼看宋祈,可宋祈却觉得她的眼睛里藏了什么东西压着她,这双眼睛和冰一样冷,说不出的高高在上。
她什么语气?是在训狗吗?宋祈一时语塞,李斯禾乘胜追击:
“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平时被别人伺候惯了,你不介意吧?”
嘴上是在说不好意思,但听起来却轻飘飘的没有什么信服力,甚至还隐藏着上位者独有的不屑一顾,一开始她就觉得李斯禾这女人没什么边界感。
“啪”的一声。
纱布被重重拍在了桌子上,宋祈移开手,压扁了的纱布正在慢回弹。和缓慢回弹产生强烈对比的是宋祈的语速,她忍着怒意:“李指挥好好休息吧,我就不伺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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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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