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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见过那个少年一面之后,路湃心里便久久无法平静。
「那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清楚啊……」
「你一定知道!再不说实话,我摆烂了啊。」
路湃边跟系统对话,边前往支线的花园庭落去解锁任务。
「……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明知故问,这个男孩我见过,而且他死了……」
「哦,原来是这样。或许他只是和你之前见过的死掉的人,长得相像而已,又由于他特征明显,让你感觉印象深刻。」
「这是人类世界,是没有那么多长得相似,特征还一样的人。难道在你的认知里,长得相似很正常?还是你们世界是这样?你觉得我信吗。」
「……我真的不知道。」
结果路湃刚到达花园,就见到了那背身站着的撑伞白发少年。系统也瞬间就跳出完成支线任务的信息,还开启了「探索成长」技能点。
「你还敢跟我说不知道??」
「……」
系统的指引性过于强烈,路湃心烦意乱,无法猜测系统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而这个‘死而复生’的男孩,能够无所事事呆在联盟政府核心区,显然不普通。
他与联盟有关,与系统有关,也与她有关。看上去是不得不接触的人物,但却令路湃有些莫名抵触。
因为路湃自从成为变种人之后,几乎不与陌生人打交道。
她始终是与人类不同。她无法保证自己交心给别人后,会不会被出卖,她十分讨厌背叛。
但她最终还是向他走去,那人同时回头。
“路湃姐姐?”
“你认识我?”
“全世界都认识你。”
是了,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因此背叛她了。
世上的很多破局,其实都是从一些见面中发生。无论如何,路湃得尊重那些相遇。
“我可以在这里欣赏风景吗?”
“当然,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花园。”
路湃走近他后发现,他不仅头发,是浑身都那样雪白。睫毛像天鹅的羽毛般,夹着中间的青蓝色宝石熠熠生辉。很耀眼也很病态,像一只濒死的精灵。
和她似乎是两个极端。
男孩看上去也有些紧张,扣伞柄的细长手指来回活动,嗓音似乎处在变声期,让小心翼翼的话调有些尖锐。他似乎还没成年。
“你多大了?”
“17。”
她认识的那个孩子,就死于17岁。
路湃保持冷静,继续试探问。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生病了,没办法上学,也没有别的事能做,只能自己呆着了。”
生病修养情有可原,可这里是联盟核心区,他那天跟在首脑队伍里,最起码是某位重要人士的家属吧。
“是什么病?什么时候好起来呢。”路湃表现出关心。
“会死掉的病,医生说我随时都会死。尤其是在太阳底下。”
少年描述病情很随意,但低头的瞬间却露出白皙剔透的破碎感,漂亮得令人失神。
“我可以陪你去阴凉的地方,今天的太阳的确有点晒。”
“姐姐那么厉害,可以不让太阳这样热吗?”
“什么?”
“杀了太阳,可以吗。”
少年措不及防地问,让路湃惊愕到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他虽然还未成年,但已经长得比她要高了,微微弯腰的动作,慵懒转头的神情,都让她恍惚,像,太像了。
只是那死去的少年明朗懂事,治愈过当年同样17岁的她悲怆的心。
路湃其实都快忘了这位已逝的病友,但这个少年的出现冲击到了她,让她忍不住回忆起那些苦痛的过去。
就像杀死太阳,她也有过这样残忍的想法。
可她已经不是17岁了。
“不行,太阳是杀不死的。”
“是太阳杀不死,还是姐姐不想杀?”
“不是我不想,是不能,杀了太阳,大家都得死。我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害了所有人。”
少年听完,目光瞬间暗淡了,他对她轻轻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明明他们初见的时候,他眼神中还带着期望的笑意。
「系统提示,新的支线任务开启——阻止少年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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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湃并没有因为任务而去留下他,甚至连他的名字没有问。
她知道她冷漠的话一定打击了少年,任务也提示,似乎对方已徘徊在死亡边缘。
路湃在联盟政府的远程会议中,见到了哥哥,他刻意站在一副她的肖像画前面,用短暂的几秒钟说着,他很好。
仍旧还是从前那副,我的事你们别管的拽样子。
但是他变老了。时间是这样的,总会改变些什么。
除此之外,其他一切都没向她说明。
接着她被安排来到一栋二层小楼面前,还没进去就听到章峥与爸爸,正热烈讨论变种人到底用不用吃饭的问题,路湃是不是骗他们,她现在已经不用吃饭了,反正基因强大,人类的胃口,哪能供得起那么强大的变种人身体呢。
“一定是自给自足的。”
“省粮食了,给国家减少负担,英雄是这样的。”
“对对对,喝空气就行,没准还能使个光合作用啥的,都能一把子长出个手来,都是小问题。”
“小问题小问题。”
“你们这里是不给免费饭吃吗,我住的地方吃得很好,一顿五头牛十袋米。”
路湃推门进去接着他们的话玩笑。
她的家人似乎是等她太久了,好像都不觉得她的玩笑好笑,一个个热泪盈眶。
“胳膊……胳膊没留下后遗症吧,眼睛看得清楚吗,身上好全了没有?”妈妈拉着路湃上下观察,没看到伤后仍忧心忡忡,“不会是内伤吧,受内伤了吗!”
“没有没有,”章峥赶紧否认,“当时就站起来好好的了,救护车直接往回开,被警察一路护送回联盟政府的。结果她下来后当着好多紧张人士的面,非要试试新手臂的强度,大半夜把联盟的百年老墙差点震碎,这两天估计都在那边跟着工人修墙……”
“是的,学会了一门没用的技术。”
“那还是有用的,万一以后世界和平了,你找不着工作,还可以去糊墙啊。”
“可以,你真是我的好姐妹,后路都替我想好了。”
“没事,一家人说这些。”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他们一家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吃饭,讨论中偶尔夹杂着惊心动魄的那晚。
章峥插科打诨,将生死关头描述得偏偏诙谐,仿佛与数日前,她们大学周末回家聚餐的那个午后,也没有区别。
但路湃能感觉到,父母与章峥是配合好的,故意不去谈论未来他们要何去何从,不去询问,成为所谓的英雄后要面对何种危险,也没有谈及当时为什么那么拼命,没有丝毫悲伤。
大概是不想再给她,增添负担和压力。
毕竟无论你还是不是人,父母却总是父母。
她的爸爸妈妈,一生都过得谨小慎微,不想给他人添一点麻烦,也害怕自己陷入麻烦之中。
但就是这样的人生,换回的仍是女儿的不合群,体弱多病,孤僻寡言;儿子的桀骜难管,离家不归。他们也总是争吵,从前为着理想和工作,后来为着家庭与儿女。
他们与路湃之间,也很少谈心,为什么呢,路湃也说不清,大概是紧张的家庭氛围吧。
如果不是章峥的到来,路湃后来的人生或许会过得很糟。就像今天她若独自面对父母,话题一定是少言又充满距离的,但有了她,话语化作春风。
她像这个固执隐忍的家中,突然燃起的一支火把,明媚又胆大地挥开了家中的嫌隙,也耐心解开了那些绳索,欢快地把路湃拉出世界看看。
她常说,人生最不应该去反复琢磨痛苦,再痛苦也改变不了什么。要把过去亲自编成有趣的歌,只有歌才值得反复吟诵。
所以当下这样和谐的日常,在此刻显得如此珍贵。珍贵在下一秒,联盟政府就通知她,他们收到了匿名信息,有个自称「变种人同盟」的组织想要见她,珍贵就消失了。
她需要头也不回地离开,不管她多么恋恋不舍。
“阿峥,你也一起去吧,去陪她。我们不要紧。”
“她需要你的。”
父母在门后那般说着。
“就像小时候我们帮不了她,我们说不清的,但你可以,她什么都跟你说。”
“你能做到,我们怎么都做不到的事情。”
那些事,他们也都明白。
“我们把你接来家抚养长大,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让她一直开心。”
“希望以后也是。”
孩子与父母之间,总有一天要这样送别,无论是什么使他们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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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来源是什么,不要跟我说真是一封纸质信。”
“我爸看见了,就是一封信。这年代都没人会用的东西……”
“那谁送的信,人查到了吗,全世界最先进的监控都在联盟政府这了,这会儿送信的家里有几条狗都查出来了吧。”
“要是真那么简单就好了。”
秦轻书和宋微泽在办公大楼里,迎面接来了赶回来的章峥与路湃。
“凭空出现的??”按电梯的章峥不可思议,大胆推测,“啥能力啊,能凭空送信,总不能隐身吧……”
“可千万别,隐身不是无敌了。”秦轻书听不得这些。
“不可能,不是借位就是监控被操作过了,扩大搜索范围肯定能找到的。”宋微泽压根不相信。
“不过自称变种人同盟,还是有点吓人啊,说明至少两个变种人在里边……”秦轻书苦逼兮兮,“要是碰上不好惹的,我们不能还让路湃去对打吧,而且上回的影像流传的哪都是,估计后面的变种人,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就被掏心了……”
“谁希望她上场,那晚的事直到现在我都历历在目,快要得创伤应激了……”宋微泽扶额。
而路湃却始终没有开口,而是一直盯着玻璃电梯外的楼下花园,有些失神。
他们也顺着她的眼神望下去,看到一个躺在地上的,白发少年。
“……那不是小绪吗?怎么躺那了。”秦轻书脸贴在玻璃上,“那家伙好像没打伞……”
“不是吧!”宋微泽赶紧联系人救急。
“谁呀?”章峥问。
“噢,鹤老,知道吧,爱妻早逝没有留下孩子。他两年前去外地慰问,在一个福利院见到了小绪,就领养了。据说身体情况已经严重到差点死了,鹤老是保守派的领导,靠着团队里都是能人,才把他救活了。鹤老出了名的老好人了,记得我们联盟里每个人的名字,上次他见到我……”
孤儿。
杀死太阳。
路湃什么都听不到了,眼睁睁看着一群赶来的人将少年抬走,内心变得沉重。
是不是那天,她说了那样的话,让他彻底失望了。
太阳是杀不死的,但他会死于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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