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阳光朦胧在天际,远方高楼破旧,孑然立着一人。她逆着光,高扬的长发飞舞,好似正看着自己。
身上白裙染上红色,窒息感让意识变得模糊。林墨无力起身,只能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
光里的人好似已站了很久。那人看不清面容,只有翻身下地的动作格外矫健。她轻巧地在墙壁上借力,衣摆扬起,像一只翻飞的黑鸟。
她向自己走来,周身镀着耀眼的金光。
再次醒来时,眼前的景象消散,这次林墨终于在残存的记忆中抓住了最后的那个画面——
那张脸,分明是江月辞的样子。
“林墨!林墨你感觉怎么样?”
她在浑身的酸痛中睁开眼,一下被光线刺激得扭头。
“医生说你没有大碍,别急着起来......”
林墨眯着眼,看见眼前坐在床边的人竟是李清欢。
“你怎么在这里......我是怎么出来的?江月辞呢?”
李清欢露出一副“你居然先问江月辞”的奇怪表情,给她递上一杯水,解释道:
“当时陆霖把我们带回垒区,联系上面的人想过去救你们,我就跟着一起。结果看到江月辞抱着你从垒道口出来,我们就把你送医院了。”
这样的解释在林墨听来总有一种说不清的奇怪,但这次调查过程中,不对劲的事还有很多。
比如,最开始是莫名插手调查任务的独调组,然后是恰好出现的蜂群、刹车失灵、信号屏蔽......自己原以为这次唯一的危险就是如何隐瞒身份,结果遇上了这么多“巧合”。
这些真的只是巧合吗?
如果说这是有人布的局......那目的是什么呢?幕后主使是和自己做交易的那些人吗?他们既然知道当年父母死亡的原因和她失忆的真相,那就一定会牵连到更多......
想到这里,林墨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一张复杂巨网的一角,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被一条蛛丝黏上,裹进了这场庞大的网中。
暂时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林墨想。
“话说,你有没有什么想解释的?”
林墨见李清欢说话间站起了身,一脸严肃朝着她弯下腰,脑袋里一阵迷茫。
“你不会自己都忘记了吧?林、墨?”
李清欢从她床头摘下病案记录,明晃晃的两个大字激得林墨一下子大脑短路——
不……不该是这样的,原本的计划里他们平安回程,各自离队,她的身份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当时江月辞是不是也叫了自己的名字?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是怎么知道的?
李清欢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别人呢?陆少校那边会不会已经报给了上面......
林墨几秒内闪过无数个念头,疯狂思考说法却又被一一推翻。
不行的,系统那里可以万无一失,但这下人证、物证串联起来,怎么也混不过去......
“唉,算了,不难为你了。是不是江组长勒令你保密的?”
啊?什么?
“你这卧底任务藏够深啊!话说我这次表现还可以吧?有没有机会拿额外的奖金什么的,或者帮我多说几句好话?”
林墨大脑飞速运转,这么听来可能是江月辞主动为她的身份做了解释,难道说她是上面抽出的督察员......?
江月辞为什么主动揽着保她?她到底知道多少事?
“嗯......我会考虑的。”林墨顺势而下,在被子下放松了身体,这才发现身上的病服在一分钟里近乎湿透。
“那好嘞,没什么事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有事联系我,这个号码!”
林墨看向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话挂断的图标。
“别忘了备注,下次有缘再见!”
李清欢对着她挥了挥手机,在门外轻轻带上了门。
*
“......三天前,西52号街区爆炸案系暴力反抗行为,安全管理部东篁上校发言称‘荆棘鸟’组织应为此事负责,安永电视台也在这里提请各位近日减少出行。”
晨间新闻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客厅回响,阳光透过大落地窗,反射在沙发边那几堆金属模型上。
林墨捻着锅盖,掩住滋滋跳动的余油,单手端起餐盘往客厅走去。
“我们来看下一条——旭日集团正式宣布fan-β药剂进入二期试用阶段,董事透露其有望与《新法令》同期落地,我们今天请到了集团外聘章顾问为我们解读......”
切着合成牛排的餐刀划空了一下,林墨抬头看了眼电视,不甚在意地调整了下一刀的角度。
她记得这药,原先是医药部和企业联合开发的基因改造项目,早年在伦理评定上卡了三四年,最近变成企业自主研究后倒是天天上新闻。
林墨就着水咽下最后一口肉,余光瞟见餐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屏。
[林小姐,任务验收完成,东西已备好。7月9日,下午1点,西角咖啡厅见。]
次日。
林墨算好时间,准时踏进了咖啡厅,和熟悉的店员招呼了一声。
“林小姐,还是冰美式吗?”
“两杯吧。”
“好的,您稍等。”
五分钟后,她两手捧着咖啡选了个最里侧的位置,把手包放在了对面椅子上。
不多时,店门再次打开,一个男人无视店员的接待,直直走到了林墨桌侧。
“林小姐,许久不见。”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应该从未见过,何谈许久?”
“啊......抱歉,是我们自作主张了。”
林墨品着这话的意思,仰头灌下一口咖啡,借机扫了眼那人的模样。一顶不协调的宽沿礼帽挡住了半张脸,右边耳垂上扎着更不协调的蓝色耳钉。
怪人。
“这是林小姐替我留的位置?”
“包是空的,咖啡是满的。”
听闻此话,那人从公文包里摸出一盒录像带,随着白色手包一起放到了桌上。
“只要林小姐愿意,包自然也可以是满的。”
林墨看着他在对面坐下,没动那咖啡,只是从口袋摸出一张名片向她推过来。
“林小姐可以叫我‘乌斯’”。
“既然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完成了,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
“此言差矣,”乌斯站起身,“这里的咖啡不够好,下次我请。先告辞了。”
林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拿过那杯仍是满着的咖啡,抿了一口。
按他说的,这个人背后应该是一个团体,或者说一个组织,一直在暗中监视她——这是自然的,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一直在查三年前的事,还主动找上门送线索......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大费周章安排了“蒋晨熙”的身份,这件事一定还没结束。
直到咖啡里的冰完全融成褐色,林墨也无甚头绪,只好把东西悉数收好,准备回家找台机子看完磁带后再作打算。
正当她在桌角终端上结算订单的时候,店门再次被推开了。她下意识回头望去,发现那竟然还是个“熟人”。
“麻烦给我们的江组长一杯四季玛奇朵,双倍奶,算我帐上!”
虽然只有几天不见,但对于与之共渡生死劫难的林墨眼中,却不亚于久别重逢。恰好她也有话想问,这下倒是省了不少事。
那厢被天降玛奇朵砸中的江月辞神色并不意外,自然走到林墨身边落了座。
“虽然我猜你没喝过,但我想你尝点甜的。”
林墨打量着江月辞身上无趣的黑白色制式衣裤,觉得要不再多加一份马卡龙?
“多谢。”
“应该的,毕竟江组长救了我好几次,该我请客。调查队那边......是江组长帮我瞒下的吧?会不会影响什么?”
林墨观察着江月辞的表情,一边挑拣措辞一边思考隐瞒身份的托词。
却不成想,江月辞压根没有追问的打算。
“不会,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只要林小姐之后别再掺和调查队的事,就不会有问题。”
林墨见江月辞意有所指,便开口承诺了句:“没问题,保证是最后一次。”
“你......以后不要接触外区,私下也别接触身份不明的人。最近各处都查得严,容易出事。”
“行,我平时都住学校宿舍,不会乱来!”
“......那刚才和你见面的人,是谁?”
林墨心里一咯噔,却没让表情显在脸上。正巧她瞧见侍应生往这边走来,便借口“咖啡到了”避过话头,接下杯子递过。
“四季玛奇朵是这家店的独创,特点是随机制作的拉花,你看。”
江月辞低头,盯着那黏腻奶泡看了两秒,抬起银勺把那植物叶子搅成了旋涡。
“那人是谁?”
“他啊,熟人而已。”
银勺带着痕渍敲在瓷盘上,发出一声尖脆的响。林墨绷着嘴角,手指在桌下不安地搓了搓。
“林小姐,如果你见过的人和我一样多,就会知道分辨谎言不是什么高难的技巧。”
这是在拿我当犯人拷问?见状,林墨索性吐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笑着说:
“我和什么人见面,应该不用和江组长交代吧?行,不喝算了。”
她在终端扫上指纹,利落起身抓着包就要走,却被紧随着站起的江月辞挡了个严实。
“说清楚再走。”
“江组长就这么确定我见的不是好人?如果有证据你可以逮捕他,或者逮捕我。”
林墨并不觉得江月辞有坏心,但这话里话外的态度都让她不想给什么好听的回应。她上下打量着江月辞的那身衣服,以及胸前铭牌的图样,索性抬高音量回道:
“啊抱歉,我忘记了,江上校想抓人应该也不需要证据?不管你怎么想,我只再说一次,他是我朋友。”
“撒谎。”
“啊,”她在心里嗤笑一声,“你又不信我,却还要问我?”
“我信你。”
林墨被这前后矛盾的逻辑噎得够呛,一时间想不出回应的句子。她看侍应生注意到了僵持站着的她们,正想喊人来助她脱身,却不成想先被一阵铃声抢了先。
她摸出手机,见是一个陌生的来电。身前的江月辞没作什么反应,虽没有让开,却也没示意她挂掉。
巧的是,就在林墨手指划上屏幕的前一刻,江月辞口袋里的通讯器也响了。林墨立马松了一口气,举着手机越过江月辞往门外走去。
“......您好,安管部哨员,编号W52-2836。这里是西52号街区爆炸案现场,我们抓捕到一名没有身份证明的可疑人员,嫌疑人手机里只有您的联系方式。现在需要请您来一趟,配合调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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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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