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回到林墨宿舍时已经是晚上了。
复央高中作为一等一的好学校,在住宿条件上自然不会亏待学生。
除去堪比公寓房的硬件和临近中央区的地理位置,还有标配一室一厅的独居环境,就是安保措施有点缺漏,只能说幸好这几年会从十几层楼翻窗进来的也就梁鹿一个。
拍亮顶灯开关,梁鹿熟门熟路在门口换了鞋,径直走到厨房从柜子里翻出两盒符合她们各自口味的速食产品。
“先随便吃点吧!你想喝什么?”
梁鹿撕掉塑料膜,把熟冻套餐扔进加温箱里,往后仰头问。
“你看看有什么,拿你自己想喝的。”
林墨把自己和包一起砸进沙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方才处理问题的时候还不觉得,倦意和后怕等一切结束之后才一点点反了上来。
虽然身体已经被强制切换到了休息程序,但林墨心里挂着事,还是挣扎着把手探向了手机。
切换到通讯界面,林墨把两张略有些皱的名片从夹层里翻出来。“陆霜”——这是那个随员的名字。
听他介绍说自己是陆霖的弟弟,一早就跟着江月辞到处跑,做些打杂的活儿,还特地嘱咐林墨以后有需要可以找他帮忙。
林墨知道这应该不止是他一个人的意思,便就从善如流把名片收下了。
“你冰箱里除了咖啡还是咖啡,是想让我选个顺眼的瓶子?”
梁鹿骂骂咧咧小步跑进客厅,两手各端着份饭,还用手臂夹了个铝壳饮料。林墨在梁鹿出声的瞬间就把手里另一张名片朝下盖住,起身接过饭和咖啡。
“不错,这罐是挺顺眼!”林墨顺着她的话开玩笑道。
梁鹿朝着她做了个夸张的白眼,拔下盖子上的塑料筷扒了扒饭。
“你......”梁鹿低头戳着壳子,“你不想问我什么?”
看着梁鹿一幅纠结又苦恼的表情,林墨担心她等下要把米饭捣碎,赶紧举起咖啡就往梁鹿脸上贴。
“啊!”梁鹿被冰得直往后缩脖子。
“不用问,”林墨单手掰开易拉环,“年前我们聊起《新法令》的时候,你说那些细则给人划分等级、禁止自由恋爱、还意图控制女性生育权,当时我就知道你迟早要和荆棘鸟有接触。”
“啊,那你......”
“我一直觉得那是你自己的决定,今天之后也一样。如果你想告诉我,我就听,如果你不想说,那也挺好。”
梁鹿听得出来这句话的意思,如果她不说,那林墨就能理所当然“不知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能站在她的立场维护她。
客厅里沉默了好一阵子,只有碗筷偶尔的敲击发着动静。梁鹿埋头咽了好几口饭,还是没忍住。
“爆炸案不是我......不是荆棘鸟干的!”
出乎意料的话语让林墨愕然抬了头。
“真的!荆棘鸟从来都是靠游行和暗中宣传来传播反对的理念,怎么会冒着被抓的风险主动惹出这么大的阵仗?荆棘鸟一直想救所有人,又怎么可能用害人的方法去达到目的?”
林墨一怔,觉得这话不无道理。
“三天前商品城爆炸的时候,我们有个熟人在现场,”梁鹿没了再吃下去的胃口,“她还没成年,那天只是正巧去给妈妈选礼物。那家饰品店离炸点不到十米。”
“管理局不知道她是荆棘鸟的人,但我知道。就算退一万步说,荆棘鸟要设计爆炸,又怎么会把自己人留在那里?可我能吵着去找调查员说他是无辜的、荆棘鸟是无辜的吗?”
梁鹿意识到自己的手在抖,她眼前又浮现起白天看见的画面。原本喧闹的商业街被警戒线围起了不小的区域,破败残垣在高大楼宇中突兀凹陷着,空气里散不开的硝烟盖住焦骨的味道在街上染下一片片枯黑色。
“你知道爆炸时死了多少人吗......34个!除了那个小女孩,还有我们去过的那家瓦罐汤的店主、隔壁坐着轮椅的花店老板娘、对面室内乐园的孩子们......这是栽赃!不,这是谋杀!”
梁鹿压着颤抖的声音,在林墨面前终于骂出了这些天她无法出口的心里话。她的食指用力戳在玻璃桌面上,指尖发白,留下了层叠残缺的指纹。官方在乎这些死去的人吗?他们难道查不清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却还是张嘴就把所有事情推到了一个反抗组织的头上?
“阿墨,我都知道的,”梁鹿红着眼,捏起袖口使劲擦了擦她在桌子上留下的痕迹,坦白道:
“其实我本来没想插手这事的。是昨天一个机械部的人私下找到我,说两天没联系上自家孩子,想托我上来看看,看到照片我才发现我认得她。”
“所以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本来就是地下的人托我找人,我无意调查上了爆炸案,只是我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变成现在这样......”
梁鹿瞧了瞧林墨的脸色,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得任由自己陷在沙发里,不说话了。
“那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梁鹿憋着口气,“调查局一直听地下的话,这件事摆明了是最高行政处不待见荆棘鸟,要趁此机会打压这一势力,那就肯定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见梁鹿看得清楚,林墨决定也摊开聊聊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这事发展到这里还结束不了,也不止明面上这么简单。”
梁鹿瞪大了眼。
面对她的不解,林墨选择性地讲了些自己前几天在外区的经历,其中着重强调了一路上的各种意外、对江月辞的猜测,以及今天下午和乌斯的见面。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7月4日搜查队出发去外区,一路上碰到了独调组空降、黄蜂群、信号失灵、沙蜥在休眠期醒来;7月5日爆炸案发生,荆棘鸟的人出现在事故现场,但调查局和安全管理部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声称此事是荆棘鸟所为;7月8日,也就是昨天,之前主动找上我给出三年前录像的人约我见面,定的地点是离爆炸案只有一条街的咖啡厅;今天你出现在事故现场,江月辞莫名路过咖啡厅找上我,而我因为你被传讯到调查局,她也几乎同时变成了负责人。”
为了给梁鹿说明,林墨特地找了张白纸写下时间线和关键人物进行梳理。在一个个名字被曲线串联到一起后,两人都不由得表情凝重起来。
“五天时间,我们就和独调组、安全管理部、荆棘鸟、调查局扯到了一起。阿墨,你觉得这一切是有人操纵的?啊等等,现在有一个人已经可以确定了......”
“乌斯。”
两个声音合在一起。
林墨想起那人在离开前对她说“这里的咖啡不够好,下次我请”,所以乌斯早就设计好了一些事,他知道林墨会被搅进漩涡,被迫与他有下一次的交流甚至合作。
“他用录像带引我去外区调查,又让我出现在今天的咖啡厅,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是机械部的人让我追查到了爆炸案上,所以难道这个乌斯是地下的人,专门安排了爆炸事故嫁祸荆棘鸟,又以荆棘鸟的人做诱饵,引我们出洞?”梁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说不通啊,地下如果知道那孩子的身份,为什么不直接从他入手?”
“不,不对。乌斯不可能是地下的人,或者说乌斯不可能是栽赃荆棘鸟的人。如果他知道那个孩子死在事故现场,完全可以通过制造假证据的手段完成此事,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最后还让作为嫌疑人的你被顺利放出调查局。”
看着白纸上被划去的几种推论,林墨再次尝到了那种令人恐惧的坠落感,原来暗中早有无数的线交织成网,在不知不觉中把她缠进了巨大的阴谋中。
她现在透过网洞所能捕捉到的不过是真相边角的几块拼图碎片,而乌斯的目的、江月辞的出现、自己失去的记忆,都被浓厚的雾霭盖在了一切表象之下。
“你是不是说,乌斯今天把录像带给你了?”
梁鹿突然开口。
[研究院-医药总部-创新药研发组新纪80年6月13日-上午7点46分]
[留档备份已恢复]
[读取中]
短暂的黑屏后,画面一霎变得清晰,从俯拍的角度不难看出这是三年前研究院内的监控记录。录像中,原本宽敞的实验室内竟密密挤了四五十人,应当是这个研发组内的研究人员。
他们有的坐着椅子,趴在试验台上休息。还有些则缩在墙角,各自保持着一定距离。这场景不想说在研究院工作,反而像是......
被软禁。
画面右上角的计时器走过了半分钟,突然有整齐的疾步声由远及近响起,这时观看的两人才发现原来这录像是有声音的。
“咣当”一声,是实验室的门被外面装备齐全的一队人大力撞开。屋内的研究人员接连站起,把原本就拥挤的空闲充得愈发满溢。
“纪律纠察组,现对‘五代生物医学材料与再生医学研究’项目泄密一案进行追责。该项目组全体成员停职,分批进行调查。项目负责人林晓冬、缪岚,举手。”
实验室内一阵悉悉索索,没有人说话,但众人身体的朝向隐隐划出了两道隐秘的线,直指向高大仪器边一男一女两个人。
“你,看下,是他们吗?”
队伍为首那人用枪口推了推身后,于是有人走出了摄像头死角,在画面中留下了一个与那些研究人员穿着同样实验服的侧影。
“是的,是他们。”
这人说完话就害怕似的一步退了回去,藏身在纠察组统一的枪支盾牌之后。
一秒,两秒,录像计时无声跳动。领头的那人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没来由得转头看向了监控镜头——带着面罩的脸定格在了画面中,很快又再度转了回去。他再度向前走,一步,两步。
他举起枪,瞄准人群,扣下扳机。
血花在浪潮般的喊叫声中盛放在地,枪声在人们扭曲的动作和哀求话语中震耳欲聋,击穿不知几叶玻璃。黑色衣服抱着枪冲进白色的人群里,像被丢进清水里的活性炭,涌动着翻起无声的涟漪,最后只余地上两道鲜红的血痕一直延伸到很远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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